《持有秘密者的自白》Fumes

3、02

　　02

　　载郁认识我纯属偶然，那时我还是一名记者，台里有一项采访“悬崖村”的任务，正好要选人去完成。

　　“悬崖村”顾名思义，是建立在陡峭悬崖之上的村子。那儿的村民无论是外出还是孩子们上学，都不得不去攀爬建立在峭壁上的几千级钢梯，途中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出意外。

　　也正因此，台里没有人愿意接这个任务，而那时的我刚刚毕业，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头脑一热就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大概是因为我的胆子太大了，以至于我的这次采访后来不仅在我们台里，甚至在别的电视台里都开始转播，本来该报道新闻的我却突然变成了新闻。

　　到后来，我听载郁说，他那时刚刚办完一宗案子，在押解犯人的车上，本来犯困的他无意中抬头，看到了车载电视里正在播放我的新闻。
　　他说，当他看到我在爬钢梯时明明吓得都快哭了，连声音听起来都哆哆嗦嗦，但还是嘴硬着说不害怕时，好像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时还笑他，连撒谎都不会。因为在那个采访里我被吓得满脸苍白，头发都被冷汗浸湿紧紧地贴在脸上，脸上强撑出来的表情几乎都分不出是哭是笑。
　　总之，那时的我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不要说是作为女性的魅力，甚至是连作为人的魅力都已经一点儿不剩。
　　可他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是真的，说绝对不会骗我，哪怕直到我们结婚之后我再问他，他还是会说他是这样爱上我的，每次都一字不差。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毕竟这些事情我也实在无从查证，而我也没有必要去不相信他。

　　而对于我来说，第一次与他正式见面，则是那一年的年尾，我去警局里为辛苦奋斗一年的刑警做年终采访。

　　他在那时被选为代表，与我进行单独采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天他穿着挺括的警服，头发也是刚刚修剪过的，脊背笔直，脸上光洁无痕，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英俊。

　　在采访结束后，我与摄影师一起去警局的车库里取车。在那里，我和摄影师一起站在后备箱旁收拾着拍摄的设备，等整理好之后，我正想回到车上，却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我回过头，才看到载郁正向我跑着过来，等快到我的身前，他刹住了自己小跑的步伐，转为快走。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看着他走到我的面前，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又清了清嗓子。

　　“林记者，”

　　“嗯……嗯，郑警官。”我被他的郑重其事吓了一跳，说话也跟着不利索。

　　他看着我，那双大眼睛很亮，要比我在夜晚看到的星星还亮。

　　“我叫郑载郁，负载的载，浓郁的郁。”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些我那时还看不懂的情愫。

　　“一定要记住啊。”他真挚地说道，声音里压抑着的情绪却几乎从眼神中溢了个精光。

　　我那时还不明白他的感情，只知道木讷地点头，然后与他再次告别。

　　回到车上之后，我靠在车座上，经过接近一个上午的采访，我实在是身心俱疲。我本想闭目小憩，可这时，我却听见我身边正在开车的摄影师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林，那位郑警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我想都没想就闭着眼睛笑道：“别瞎说。”

　　“不是啊，你看他还站在那儿呢。”摄影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后视镜后笑着说道。

　　我此时才睁开双眸，也往后视镜里看去，镜子里载郁的身影在不断地缩小，我于是回过头，隔着车后窗，与他四目相对。

　　随着汽车的行驶，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直到最后，我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这副场面就像是一部爱情电影的悲剧结尾，女主角坐在开向远方的车里，逐渐弄丢了男主角。可我却始终没有想到，这样的场面，却竟然会是我与载郁的开始。

　　往后的日子里，一切就如同心照不宣。傍晚下班的时候，我会毫无意外地看见换上常服的他在电视台外面故作无事的溜达来溜达去，而当我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又会装作与我偶遇一般，对我笑着说好巧。

　　可他却不知道，他在电视台的大楼外百无聊赖的背影，已经被站在楼上的我看了个清清楚楚。

　　第一次站在楼上看到他的时候我会感到意外，而第十次看到他时，我也会笑，笑他老土。这种装作偶遇的招数早在十年前就该被淘汰。

　　而就是在第十天，我走出电视台的大门，正打算像往常一样，与他打招呼，然后听他说我俩都明知是谎言的那一句“好巧。”

　　可是这一次，我却没有听到他这么对我说。

　　他站在我的面前，模样看起来要比我第一天在电视台外看见他时还要紧张。

　　他低着头，傍晚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高挺的眉骨在他的眼窝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林映……”他轻轻地喊我的名字。

　　“嗯。”

　　他抿紧了两片嘴唇，大概有好几秒，他才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挺喜欢你的，可以和我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