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有秘密者的自白》Fumes

26、25

　　25

　　这一晚我一直都没有睡，就坐在客厅里，等待着载郁回家。

　　可他却一夜未归。

　　凌晨四点五十分的时候，在我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之际，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我挣扎着起身拿起手机，发现那是他发给我的一条微信。

　　“在工作，勿念。”

　　这是载郁报平安的一贯口吻，我们结婚后他也曾有时会像现在这样因为要围捕犯人而几夜不归，而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就会在短暂的闲暇时间里发给我一条这样的短信，告诉我他还活着。

　　而往后的两天，他依旧没有回家，但是早中晚餐时分他都会给我发来一张他吃饭时的照片，有时是自拍，有时也会是同事为他拍下的照片。

　　傍晚时分，他又给我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正低头嫌弃地看着自己膝盖上的盒饭。

　　载郁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很挑食，但却又很好说话。每次完成任务回家后，他都会委屈地向我抱怨警局里订的盒饭很难吃，可实际上每一次无论他遇到多么难吃的食物，他也只是会抱怨一句，然后再乖乖地吃光。
　　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爱碎碎念，爱撒娇的性格，毕竟他真的很爱在我面前装可怜装可爱。可是直到有一次他在警局的聚餐活动上喝醉了，被他局里的实习生送回家，我才知道他在外面的形象原来是那么沉默寡言。

　　他的酒量不太好，半杯会晕，一杯就会倒。所以他每次聚餐都是同事喝酒，而他就点一瓶豆奶或者别的什么饮料。

　　在送那群实习生的时候，我站在门口对那几个年轻人笑了笑，说道：“抱歉啦，他应该麻烦你们了不少吧。”

　　“才没有呢。”他们闻言连忙摆手，一个个的表情看起来都很真诚，不像是害怕得罪上司而在说违心话。

　　“是我们几个刚进局里实习，不知道郑队长的酒量不好，还要他喝酒……倒是郑队长也没有怪我们，而是接过来喝了，结果没想到直接醉倒了……嫂子，实在是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宽慰他们道。

　　载郁一向是这样的性格，不太会拒绝别人，哪怕是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对方磨一磨，他最终也会答应。

　　“郑队长他真的……哇，酒品不是一般的好。本来我们还以为他会是那种平时很稳重很沉默但是一旦喝了酒就会性格大变的类型呢，结果没想到他喝醉了之后就只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闻言有些讶异，载郁的酒品好我倒是知道，可他在工作时居然是那种沉默稳重的类型，这我倒是一点也不清楚，毕竟这样的形象与我平时所见的他，实在相差太多。

　　“他工作时不爱说话吗？”我问。

　　“嗯……与其说是不爱说话，倒不如说是不爱说废话。”一个男孩子沉吟着说道，他说罢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事，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表示对他的评价达成共识。

　　“对，郑队长很敏锐也很可靠，虽然有时会感觉不太好相处，但是一旦案情遇到瓶颈，最先指出问题所在的一定会是他，就是及时雨的那种感觉。”

　　我闻言有几秒的惊讶，我完全没有想到载郁在工作时会是这样沉稳的形象，可转念一想，我又在笑自己，明明就对载郁的工作一点也不了解，现在又何必作出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

　　而现在，我盯着他发来的那张照片，比起他膝盖上那份廉价的盒饭，我更关注的，则是他灰扑扑的脸颊和额头上新增添的伤痕。

　　这厮又受伤了。

　　怎么每次都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呢？

　　或许是因为他受伤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现在再看见他的伤痕，反应已经从原来的焦急与伤心转变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自己的丈夫伤痕累累，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荒唐。

　　本来都已经被自己整理清楚的思绪在看过他的照片后又一次被扰乱，歉疚、担心与无奈这些缠人的情绪开始在我的心中生根，而后野蛮生长。

　　我仰起头，重重地靠在沙发上，目光发直地盯着客厅的天花板。

　　墙上的挂表的秒针一步又一步，脚步声清晰地向前行走，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而我的情绪也就随着这急促的脚步声越生越快，直到最后蔓延至于双眼。

　　在落下眼泪之前，我拿起了手机。

　　“我好想你。”

　　我飞速地敲完这几个字，发给了他，然后关掉手机，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像是害怕自己会后悔一般。

　　载郁回家时是凌晨两点。

　　他敲了几下门，而还在客厅里等待他的我听到声音就小跑着到门口，为他打开门。

　　门刚被打开的瞬间，还未等我好好看看他，他就一下子栽倒在我怀中，又或是将我锁进他灌满了窗外寒风的怀中。

　　他的身体几乎是瘫软的，身上还带着冬日里山中草木所特有的萧瑟气息。

　　“犯人抓到了。”他说话时手掌轻轻地覆在我的后脑勺上，我搂住他的后背，厚重的羽绒服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抓到了就好，辛苦了。”

　　“还有，”他说着把我搂得更紧些，声音像是熬透了的豆沙，温柔里带着粘腻。“回你的那条短信。我也是，很想你。”

　　听着这样的声音与话语，我做不到像块冰冷的石头一样没有反应，于是我的臂弯本能地收紧，像是孤独的孩子抱住了自己最爱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