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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色上是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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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杀,嗜血,嗜色。
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要问,如果让这样一个怪物……动真情?
答曰,对症下药嘛。
首先,你要够强,杀伐果断的强。
其次,你要够疯,变幻莫测的疯。
最后,你要够美,举世无双的美。
时隔一年,她又见到了他。
美人更美了。
也更冷了。
遗世独立,拒人于千里之外。
公主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他在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出现。
都有可能相遇。
白子不及他肤白。
黑子不及他发黑。
确实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但,那又如何。
他在与人对弈。
对面那人,应是他看不上眼的面首。
同样的,这宫中的“面首”,没有任何一个人被限制过自由。
啊,她的私人领地除外。
一年了,够他遇到许许多多的人,了解到自己除了色相之外……到底有什么本钱吸引她。
既然相遇,该避该让的人,怎会是她。
玎珰。
玎珰。
啪嗒。
黑子落了地。
玉人玦漠然的看着眼前这文人雅士一见那朵牡丹便匆匆起身,手忙脚乱的整理衣冠,然后红着脸迎了上去。
与他先前认识的模样,判若两人。
世间最尊贵最艳丽的花朵。
果真,人都是肤浅的生物。
少女行至跟前,玉人玦这才缓缓有了动作,和其他人一同对她跪拜。
一声轻笑。
他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鞋。
红面凤凰,照着冰肌雪肤。
“这人……是谁呀。”
慵懒糜烂的嗓音响起,玉人玦有一瞬的恍惚。
在弱肉强食的大自然中,猎物和猎手的位置总是模糊不清。
你以为你绞住了对方的身躯,怎知对方不会一口咬断你的咽喉。
他这一瞬的恍惚,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妖艳魅惑,而是对于自身和未来的迷茫。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他离开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种种种种。
太遥远了。
他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仿佛已经忘却了过去的人生,迷失了未来的道路。
太朦胧了。
看不见又摸不着。
恐怕唯一真实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这个在整个王朝之中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女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要她想。
“草民,玉人玦。”
白云之上,朗月姣姣。
“抬起头来。”
流风之下,冰雪皑皑。
她伸出了手。
他没有动。
外头啊,不管是如何的高门大户,都不可能养得比宫里头好。
举国上下,尊玉公主这里养得人,最好。
十五岁的少年,美得雌雄难辨,美得天地失色。
她又笑了。
像是在玩什么游戏,打通了某个关卡,得到了某个奖励。
最重要的,是趣味。
“这般绝色,本宫竟会忘了?难不成你是因为仰慕本宫,偷偷摸摸溜进来的?你若是想自荐枕席,凭你这般美貌,本宫怎么都不会拒绝啊。毕竟,本宫本就是懂得怜香惜玉之人。”
他不信她不记得。
一而再、再而三。
是羞辱,也是示警。
好似猫捉老鼠。
猫儿气定神闲,等着老鼠慌不择路。
他要是真介意,就是一败涂地。
“回公主,草民不过是公主意外救下的普通百姓,不值一提。”
“就凭你这张脸,也不能不提啊。难道说,是本宫的面首们吃醋拈酸,故意将你藏起来,不给本宫看?”
说话间,少女微微偏过头,终于舍得施舍给旁人一个眼神。
她养的并不是真正的面首。
所以,在她这里的人,年龄不一,性格不一,喜好不一。
除了都长得好看,其他基本没有共同点。
眼前这个,咱们暂时就称呼他为方公子。
方公子是家中庶出,母亲不得宠,自幼便仰人鼻息不得锋芒太露。
但是这个少年,却是难得的才子,志在朝堂,有心无力。
主母在,嫡子在,比母亲得宠的妾室、比他得宠的子女,全部都在。
他只能谨小慎微、不露锋芒,否则,母亲和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暗算。
等级分明的时代,死个把人,并不会惊起丝毫波澜。
然后,他就来了这里。
玉人玦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无论怎样的人,只要见着她,都会显得如此盲目而痴狂。
她,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命运。
字面意义上的。
她给了他们人生。
并且没有收取任何报酬。
她的一切,他们都看得到。
文人或是武将,都对她心悦诚服。
这个时代,这个国家,这个世界,都需要她。
他们从来没有盲目过。
真正盲目的,只有他。
“若是公主心悦之人,我等如何敢私自藏匿。”
方公子在笑。
玉人玦有些不明白。
这和所谓的面首区别太大了。
你说,面首若是不喜欢主人,巴不得将其他面首推到主人面前,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面首若喜欢主人,再怎么藏着掖着,都会流露出妒意。
难道他们真的都被公主驯养的服服帖帖,所有人都愿意共侍一女?
不,这样的假设太荒唐了。
他几乎每个人都接触过,他们身上完全没有那种以色侍人的脂粉气,各个都是有志向的男儿。
除了本就是风月场出身的脂雪。
可是脂雪身上同样没有那种奴颜媚骨。
他如果想要知道理由,必须亲自去看、去听、去体会、去理解……去接触这个人。
全天下人都敬畏的尊玉公主。
这里的面首,似乎都不怕她。
方公子的笑,不是阿谀奉承,甚至带着宠溺和无奈。
可若这是真的,他真对她有情,为何不妒?
她是非人之物。
她是常理之外。
这就是答案。
以人之身,以人之感,以人之心,如何能懂。
所以说。
能不能不要好奇了。
就这么喜欢作死么?
而且,他已经自行排除所有错误答案了,不是么?
剩下来的那一个,无论多么荒唐、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都只可能是唯一的解了。
对,只要她开口,他们就是愿意放下一切、包括尊严,选择共侍一女。
可这选择权,从未拿捏在他们手里啊。
她看不上他们。
很久以前就明了的答案。
他们早已放弃。
从前,是为了自己、为了国家,努力想要出人头地。
现在,她选择他们,意味着认可他们的实力。
这还能怎么说呢?
千里马之于伯乐,他们怎能辜负她的期待。
没有人对玉人玦说过,他们“面首”之间能够和平相处,从未有过什么嫉妒猜忌,不是彼此足够了解或是同病相怜,而是对她的信任。
她慧眼如炬,怎会出错。
这里的人,往后应当还会在朝堂上共事。此刻打好关系,为了她,也为了将来。
都是玉人玦绝不可能想明白的事。
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信。
“卿之言,本宫自然是要信的。那么……”
伸在半空的手,未触及到少年,便又收了回来。
她捻了捻指尖,嘴角上扬。
“果然如本宫所言,这个小家伙对本宫芳心暗许,故而冒着死罪混进宫中?”
玉人玦敛眸不语。
“本宫在问你话。”
语调低沉了些许,妖冷的瞳眸如有实质,刺痛他的皮肤。
“回公主,是草民冒犯了公主威严,被公主厌弃了。”
“呵……厌弃。”
那只手,终于还是触上了他的肌肤。
迫使他抬起头。
他的皮肤还是那么嫩,一掐就能掐出个血印子。
她笑意更深。
“你这皮相,若是不以色侍人,那多可惜啊。比女人还美,比女人还嫩,比女人还水灵。本宫或许是嫉妒了你吧。你说呢?”
“天下颜色,皆在公主。草民安敢与日月争辉。”
“玉人玦。”
“草民在。”
“本宫说过吧,本宫不喜欢听人自称草民。”
“……草民,不愿成为公主的面首。”
“嗯。”
她说那话时,是将他划分进自己的领地,成为她的男人、她的玩物。
若他认了,便是从了。
无论如何,绝不妥协。
“公主……”
“今晚就你侍寝吧。”
“……”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运筹帷幄。
在她面前,没用的。
算不到。
你永远不可能预料到她的言行举止。
“玉人玦。”
少女俯身,舌尖卷上少年耳垂。
少年一颤,连忙向一旁避让。
她并未乘胜追击,只笑了一声。
低哑糜烂的笑。
仿佛来自于地狱的鬼爪,紧紧拽住他的脚踝,迫他下坠堕落。
“你没有以死明志,也没有计划逃跑。你告诉本宫,这……是为什么。”
“……”
少年呼吸一滞。
“你若不心悦本宫,难道是看上了本宫的某个面首?呵……本宫会听的。无论是你的解释,还是……”
素手抚过少年耳廓,笑声伴着热气传来。
“你的狡辩。”
还有一件事,叫玉人玦感到有些疑惑。
他被传召侍寝,宫人们将他带去洗漱。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监视他,也没有人搜身。
是她太过自信?
可纵然是帝王……不,正因为是帝王,本应格外惜命才是。
他已知道,她不是那般被声色犬马迷了心智的昏庸之辈。
但她还是太过自信。
他又在好奇了。
思考间,他再一次站在这扇门前。
宫人们都退下了。
当真一点戒备都没有。
玉人玦不禁凝眉。
诡异的就像陷阱。
可公主殿下能图他什么呢?
除了他的皮相,她还看上他什么呢?
如果只是想要他这个人,她必然有的是办法,为何这么久都没有动作。
他猜不透。
他推开了门。
那噬骨的妖物斜倚在床上,一只玉白的脚晃在床外,似在勾人。
连城半璧要他的爱。
唔……似乎还想嫁给他?
晓栩对此持保留意见。
订婚之后悔婚怎么样?
婚礼现场逃婚怎么样?
还是嫁完人直接丧偶?
系统:又犯病了!
这些恶意,对神明来说,确实不过是恶作剧。
所以,他们感受不到,所谓的杀气。
她瞳眸清澈,因为内心坦荡。
甚至于。
她忠实于欲望和本能,哪怕深陷情欲,依旧还是如此纯粹。
不是纯洁,而是透明。
他们想看的丑陋,不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承认、接受、包容……世间全部之恶。
她说,她就是恶。
怎么会丑陋。
他们看到的,极致之恶,浮华奢靡的绝望之花,散发着糜烂又腐败的死亡气息。
其存在,即致命。
他垂着眸,不愿看她。
人类啊。
不管如何不愿承认,其劣根性,其本能,其原罪……
都在这里。
她说的对,见过此等绝世尤物,旁人如何能入得了眼。
只一点吧,娶妻娶贤……并非一定是自己所爱所想。
……
魔障了。
“玉人玦,你想要什么。”
他抬眸,平静的看着她。
他或许想到了她会问,只不过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草民……”
“过来。”
手心在上,玉指纤纤。
他走近,却忽略了那只手。
少女低笑一声,拉着他的手,将人扯下。
娇嫩可口的美少年就这么跌在床上,落入她的魔爪。
少年还没有坐稳,少女便挨了上去。
她似乎特别喜欢捏他的下巴。
拇指在红唇上摩挲着,擦出一片血色艳丽。
“本宫的话,你总是不听呢。你这是不是仗着本宫舍不得你这张脸?嗯?”
温香软玉满怀。
他总以为自己能无动于衷。
“回公主,我没什么想要的。”
“哦?”
另一只手搭上少年的肩膀,少女矮下身子,抬起了头,整个人更往他怀里窝。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开口,本宫没有什么给不了。”
是的。
包括她。
只要他开口。
他甚至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就是因为筹码太大了。
这种天上砸下一个大馅饼的事,谁敢信啊?
“我……”
“你没有说呢。”
少年低头看她。
少女眉眼弯弯,笑容甜蜜。
“玉人玦,你并没有说,你想要自由。”
少年抿了抿唇,睫毛微颤。
“所以,本宫这里,你必定有所图谋。既然本宫让你说,你什么都可以说。”
哪怕是欺君罔上、会诛九族的话,在她面前,就是可以说。
“我不愿成为公主的面首。当初,我确实想过了结此生。但我在这里生活了一阵,知晓那些面首在这里的境遇,故而有了新的想法。只不过……”
少年握住了少女的手。
然后,将她缓缓推开。
“若公主能将我当作幕僚是最好。倘若公主想要我以身相报……我很犹豫,不知该不该与公主说。我这样一个轻贱之人,也没有资格求见公主。”
“幕僚?你能给本宫什么?”
“朝堂后宫,只要公主开口。”
“呵,拿本宫的话来堵本宫的口?”
“不。”
少女顺着少年的力道退开,看着他起身立到一旁,朝她长长作揖。
“公主殿下,我已没有容身之所。纵然公主还我自由,我也不知何去何从,所以才在这里苟且偷安。像我这般懦弱之人,实在担不起公主的厚爱。我一无所有,只想留住名节。”
“迂腐文人,真是扫兴。”
少年乖顺的立在那里,并没有反驳。
“玉人玦。”
她极缓慢的眨了一下眼。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成为本宫的幕僚,为本宫出谋划策,哪怕本宫要天下要皇位,你也必须为本宫做到。作为交换条件,本宫保你清白、保你名节,绝对……”
她抬眸,低笑一声。
“不沾你的身。”
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少年方才屏住的呼吸瞬间便松了。
“多谢公主,玉某必不辱使命。”
谁在乎他是不是真有治世之才啊。
再说了,她只要在这皇宫坐吃等死就好,哪需要谋划什么。
“嗯,过来。”
“公主?”
“你我君臣促膝长谈,没什么说不过去。你放心,本宫的诺言,绝对作数。”
给过你机会的。
甚至给你一年的时间去考虑。
你不会后悔的,是不是啊。
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衫坐上了床,不知少女有何打算。
精致娇艳的脸庞近在眼前。
她当着少年的面,将披在外头的衣衫缓缓褪下,递给了他。
“说了你今晚要侍寝。嗯……从字面上来说,就是陪着本宫睡觉。”
少年沉默着,似在思考什么。
他捧着她的衣衫,如将她拢在怀中。
香气扑鼻。
他既然选择在这里停留那么久,必然不会甘心此时功亏一篑。
不,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
少年将少女的衣衫挂上了屏风,又回到了床边。
少女往里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
“你若想和衣而睡,本宫也没有意见。但这里只有一床被子。”
少女眨了眨眼,笑得这般不怀好意。
罢了。
他们又不是没有抱过。
这少女,便是如此放荡不羁之人。
他自是不可能脱衣的。
他方躺下,一双细软的手臂便圈上了他的腰。
他身子僵住了。
然后,房中的烛火突然熄了。
寂静与黑暗。
温暖与柔软。
噬骨之香。
跗骨之毒。
他以为她还会做什么。
他僵在那里,屏息以待。
等来的,是少女平稳的呼吸声。
你说你这个人啊。
她都送上门了,都直接送到你怀里头去了。
你只要……
直接占有,便好了。
她什么都会是你的。
所有所有。
只要是你想要的。
江山。
美人。
天下。
什么都可以。
你说你啊。
什么叫……
聪明反被聪明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