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孤秋》十野羽

10、自顾无长策 空知返旧林

　　龙渊国新帝登基，各国纷纷派出使者代表前去参加并且见证龙渊新帝的登基大典。白岩作为南御的代表即将动身前往龙渊国，在此之前，他被太后召去了其宫殿中谈话。

　　伯季正在宫中各处巡查，突然听见一阵骚动，急忙前去查看。只见平日里服侍南清墨的宫女侍卫们一窝蜂的跑着，看样子是小殿下跑出来了。

　　伯季随机抓住一名侍卫，问道：“殿下呢？”

　　“伯……伯季大人，小殿下被一个小男孩带走了，不知踪影了。”

　　伯季一把推开那名侍卫，大步往太后的花园中走去，这里花草众多，灌木丛的位置更是能恰到好处的躲藏起来，宫女侍卫们都怕破坏了太后心爱的小花园，蹑手蹑脚的找寻着南清墨，伯季扫了一眼整个小花园，目光停滞了。

　　“都跪下。”伯季对着在场的宫女侍卫们说道。

　　南清墨听到伯季的声音，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是伯季伯伯来了！南清墨操着绵绵的小奶音细声对白逸霆说道：“嘘，有人来了。”

　　白逸霆微微点了点头，把身子蜷缩得更低了。

　　伯季拔出剑，一步一步走向锁定的灌木丛处，眉眼一横，一剑挥下，南清墨和白逸霆身旁的灌木丛被横截了两半，这下两人无处可藏。

　　白逸霆在南清墨吓得惊叫的那一刹那，赶忙把南清墨抱在怀中，紧紧护住她，而他面对伯季那凶狠的目光，虽有些恐惧但仍表现得不卑不亢。

　　“殿下。”

　　南清墨听到伯季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看见伯季正拿着剑，赶紧“嗖”的一下站起来张开双臂挡在白逸霆身前，把小脑袋抬得老高得看着伯季，嘴巴一噘，“哥哥别怕！我保护你。”

　　白逸霆错愕的看着南清墨这一举动，本还有些被人抓到的恐惧，如今倒是觉得有点好笑，个头比自己小还说要保护自己。而伯季望着这让自己感到头痛的一幕，把剑一收，命人上前把两个小家伙给抓了起来。

　　“启禀太后娘娘，白岩白将军到了。”玉霜上前说道。

　　太后正站在窗前拨弄着笼子中的画眉鸟，一只金丝凤凰从那暗红的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黑白相间的发丝高高绾着，用紫色凤珠冠加以装饰。大红色的嘴唇微微扬着。

　　“臣叩见太后，”白岩上前恭敬的行礼道。

　　“将军免礼，坐吧。”南瑛蔓抬了抬手。

　　“不敢。”

　　南瑛蔓眉眼一挑，“将军可知哀家召见你所为何事？”

　　白岩皱了皱眉，低着头，说：“臣不知。”

　　“将军是个聪明人，哀家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哀家希望将军能把陛下私下交代给你的事全盘托出。”南瑛蔓依旧看着笼中的画眉不紧不慢的说道。

　　白岩一惊，神情很是为难，只是低着头迟迟未回话。南瑛蔓转过身走到白岩身边停下，那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却盯得让白岩感到不安。

　　“哀家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那是为了防止外戚势力威胁所定下的，哀家姓南，是南家的人，无论哀家做什么都是为了南御着想的。”

　　“太后，即使是这样，这也是陛下交由臣的密旨，恕臣无法答应太后。”

　　南瑛蔓看着白岩，神情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去端起桌上的茶，细细的品着。此时，玉霜走到她身旁，凑近耳旁说了些什么，南瑛蔓眼睛一亮，看着白岩，嘴角笑的更甚。

　　“将军今日可是带了令公子前来？”

　　白岩一愣，“是。”看了看太后又赶忙解释道：“臣明日便要动身前往龙渊，犬子今日不知怎的到哪都要跟着臣，臣只好把他带上了，请太后放心，犬子很懂事不会乱跑的。”

　　“哦？是吗？”南瑛蔓走向殿门外，白岩在原地站了一会，也转身跟着出去了。

　　走到殿外，只见一众的宫女侍卫都跪在后头，伯季一手抓着拼命挣扎的南清墨，而白逸霆则由两个侍卫押持着。

　　“逸霆？这是做什么？”白岩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抓，震惊之外还有些怒意。

　　白逸霆微微低着头，说道：“父亲，我自己跑去花园了。”

　　“白将军，令公子不仅自己乱跑，还带着小殿下一起跑了。”伯季看着白岩说道。

　　“放开我！放开那个哥哥，我不准你们伤害他，放开！”南清墨拼命挣扎着，用着一只小手使劲掰开伯季的手，还用牙去咬，想要挣脱掉伯季的束缚。可伯季仍旧是紧紧抓着不放。

　　南瑛蔓看着南清墨一身的粉红衣裙，眼眸一凛，很是不悦，“放肆！瞧瞧你穿的是什么？”

　　南清墨被太后这么一训斥，立马停止了挣扎，委屈的耷拉着脑袋躲在伯季身后。

　　白岩看着伯季身旁的小女孩，并不知道这就是南清墨，扭头对太后抱拳作揖，说道：“犬子无意冒犯公主殿下，还望太后宽恕。”

　　“这位可不是什么公主殿下。”南瑛蔓挑眉微笑道，“她是南御的嫡皇子—南清墨。”

　　白岩瞪大了双眼看向南清墨，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嫡皇子”，可嫡皇子怎么会是？女孩？“太后，请莫拿此开玩笑。”

　　南瑛蔓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可是个秘密，是哀家与陛下的秘密，哀家知道，将军夫人生下令公子不久便离世了，你更是并未再娶，可见将军对令夫人多么情真意切啊，那令公子对你而言也同样重要吧。”

　　南瑛蔓转眼看了看白逸霆，“如今令公子撞破了这个秘密，你说，哀家该怎么做才好呢？”说完，南瑛蔓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还望太后娘娘恕罪啊。”白岩当着众人的面一下子跪在南瑛蔓面前，两手伏地低着头。“无论太后想要臣做什么，臣都愿意，并且对今日的事誓死守口如瓶。”

　　白岩知道，如果嫡皇子身份是女孩的秘密被知道了，无论是太后还是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白家，夫人已然离去，逸霆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他可以丢了性命，可逸霆不可以，他还这么小。

　　南瑛蔓听到白岩的话，满意的笑出了声，走到白逸霆面前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温柔的捧着白逸霆的脸庞，轻声问道：“孩子，你愿意成为隐卫，永远在墨儿身边保护她吗？”

　　“太后！臣什么都愿意做，逸霆他还是个孩子啊。”白岩着急的喊道。

　　“嘘！让他自己选。”南瑛蔓用手抵住嘴唇，说道。

　　白逸霆看着面露慈祥和蔼笑容的太后，看着伯季身旁正害怕的南清墨，又看了看眼里满是担忧的父亲，默了半晌，盯着南瑛蔓的眼坚定的说道：“回太后娘娘，逸霆愿意。逸霆誓死守护清墨殿下，也请太后娘娘不要再为难我的父亲。”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八岁孩童说出的话，充满坚定和气魄。南瑛蔓两眼一眯，站起身牵着白逸霆走到白岩面前。

　　“将军，看得出来你把孩子教育得很好，想来身为南御的大忠臣，你应该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了吧？”

　　白逸霆看着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白岩缓缓站起身，牵过白逸霆，向太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白逸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南清墨，而南清墨的也正看着他。

　　太后回到殿中，走向窗台边，拉开了鸟笼的门阀，画眉鸟从里头飞了出来，飞向了更高更远的天边。

　　玉霜不解道：“太后怎么把喜爱的画眉给放了呢？”

　　南瑛蔓扭头看着玉霜，“它飞得再远，终究飞不出这片天。”因为，这是她的天。窗台的光束打入殿中，照耀着南瑛蔓半边的脸，大红的唇瓣弯起了高高的弧度。

　　窗外的天空蓝的很透彻，几瓣白云缓缓挪动着，那画眉早已不见了踪影，化为宫林里那一片悦耳动听的聆音。

　　白逸霆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南清墨看，南清墨给白逸霆处理好伤口后，抬头便对上了白逸霆的眼。

　　“你盯着我干嘛？”南清墨觉得有些好笑，这该不会是涂药给涂傻了吧。

　　“我叫白逸霆。”白逸霆依旧盯着南清墨的眼。

　　“嗯，我叫南清墨。”

　　“我是伯季大人的徒弟。”

　　“嗯，我是贺兰宥的徒弟。” 南清墨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有些摸不清头脑，这是在互相自我介绍？“啊，对了，我还是南御国的二皇子殿下。”南清墨为自己的理解满意的说道。

　　白逸霆咧嘴一笑，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那般有趣。

　　“你不记得我了？”

　　“嗯？”南清墨凑上前仔细端详着白逸霆的脸，这的确好像在哪见过，嘶……是在哪呢？白、逸、霆？伯季的徒弟？南清墨眯着眼想了许久，忽而双眸一亮。

　　“白逸霆，你是白岩将军的儿子？”南清墨从床上一下子弹起来，惊讶道。

　　白逸霆微笑地点了点头。

　　“是你！那个跟我躲草丛里被抓的哥哥。这些年你都过得还好吗？”南清墨高兴的上前拍了拍白逸霆的肩膀。

　　“嘶……”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那有伤。”白逸霆的肩膀被拍的生疼，南清墨露出抱歉的神情。

　　“没关系。我很好。”白逸霆笑着看着南清墨，看着她如今像是还过得不错的样子，心里也很开心，他没告诉她，当他开始跟着伯季练武时，她已经被贺兰宥给带去溪都了。他也没告诉她，为了兑现当年的承诺，能成为有能力保护她的人，他每个日夜都在努力着，只因为伯季说很快就要到殿下身边去了。

　　如今见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