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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软剑 ...

  •   提及太后寿辰,棠槿又想起了聂寒筝。
      陛下早就颁了大赦天下的旨意,想来聂寒筝现在已经和聂远征一起离开了京城,到了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地方安定下来。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困倦,棠槿不自觉地打着哈欠。为了备考,她已有近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
      楚雩忙说:“三日后就是擂台试,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养好了精神,到时才能事半功倍。”

      棠槿手肘杵在桌上,按着一侧的太阳穴,眼皮开始打架:“话说我在考场上看见了陵嵊。原来他是府衙的捕快,身手真是不错……”

      说着说着,房内忽然没了声。
      楚雩抬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这样都能睡着?

      ***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赶上今年入京赶考的人多,象牙街上的小摊虽不似之前那样吵嚷拥挤,却也没有过分萧条。

      城内喧嚣,也只有到了城郊,才能感受到几分明显的秋季肃杀之气。

      宁远将马车停在府宅大门外,起身从车上跳下,疾步走进门中。

      穿堂上风声甚急,呼呼地像带着呜咽声,直灌进宁远耳朵里。他感到背脊一凉,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绕过游廊朝东面的无尘居走去。

      堂前的帷帘被风卷起一角,拍在门框上呼啦啦地响。棠槐停下翻书的手,蹙眉道:“把门合上。”

      小厮走过去,刚攥上门边,帘外忽然闯进一阵风来:“别关门,是我!”

      宁远偏头示意小厮退下,从身后带上门,轻声慢步地走到棠槐案前单膝跪下:“将军。”

      棠槐眸色一沉,合上手中的书卷,说:“如何?”

      “禀将军,前两场都通过了。”宁远从怀中拿出一份系着墨绳的密卷呈过头顶,“这是全部武举试子前两场的成绩,萧戾现在排在第七。”

      棠槐一手接过密卷,挑开绳头,边翻阅边道:“妓|馆的事压下去了?”
      宁远道:“都办妥了。”

      棠槐:“三皇子现在何处?”
      宁远:“淑妃娘娘没敢将此事告知陛下,还把三皇子关了禁闭,听说这个月都不能出宫。”

      棠槐点点头,扫过密密麻麻的试子名单,从第七位往上看。
      第六的是永昌伯段家的世子。听说他是弃文从武,能拿下这样的成绩着实不凡。
      第五位的名字未曾听过,应该不是京中人。

      指腹滑过羊皮纸密卷,棠槐瞥了一眼前三甲的名字,目光突然一沉。

      第三位,陵嵊。
      这不就是那个在妓|馆打伤萧戾的人吗?

      那日萧戾在满春楼胡作非为,仗势欺人,谁能想到和他发生冲突的竟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

      离武举不到半个月,萧戾却捅出这样的篓子,惹得淮安王大发雷霆。

      棠槐虽怒,却也知道,倘若萧戾冲撞皇嗣之事暴露,他与淮安王之前的种种准备都将功亏一篑。他只能硬着头皮替萧戾收拾了这个烂摊子,顺手解决了几个碍事的人。

      可这个在满春楼救下三皇子的陵嵊却在那晚后销声匿迹,无论如何都寻不到踪影。

      如今这人竟出现在了武举名单上,排名还在萧戾之前。

      棠槐捏着食指的骨节,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陵嵊的名字。

      “擂台试是怎么个打法?”棠槐放下密卷问道,“礼部的安排出来了吗?”

      宁远恭敬道:“张侍郎说,到时会安排抓阄定组,每八人一组,组中人两两比试决出胜者,每组的胜者再相比试,最后胜出者便是武举状元。”

      “听着倒是新鲜。”棠槐冷冷道,“不知萧戾会不会刚好对上那陵嵊。”

      棠槐又瞟了眼桌上的名单,正欲让宁远收好密卷,忽然,他的视线落在排在陵嵊前面的一个名字上,平静如水的瞳中猛地掀起波澜。

      牧堇?

      棠槐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脸色不知不觉中阴沉下来。

      “宁远,你回棠府向夫人禀报一声,就说不出三个月便是年关,是该把小姐从外祖家接回来了。”

      宁远瞧出他眉头紧皱,不敢再多言,只回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他站起来刚要转身离开,又听棠槐道:“你见过夫人后,顺路到象牙街上最好的铁匠铺子里订一只金笼。”

      “金笼?”宁远迟疑着问,“是用来放您那只兔子的?”

      棠槐眸色一敛,勾起一个晦暗不明的笑意。

      “用来放人。”

      ***

      武举终试,试场上击鼓声震耳欲聋。

      擂台设在皇城北面的宣德宫前,场地开阔,四面皆是围栏高阁,主考官与其他各个司考的官员坐在高阁之上,俯视着擂台上考生的一举一动。

      棠槿抽过了签,发现并没有和陵嵊分到一组,暗暗松了一口气。

      “牧堇,上啊!把他们都打趴下!”楚思茗坐在高阁上,挥起拳头大喊。然而距离太远,棠槿并没有听到。

      “你这关了十天禁闭,还是一点没收敛啊。”楚雩扶着栏杆回头笑道,“伤好全了吗?”

      楚思茗听了这话,一下子有点蔫了:“二哥,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好不容易瞒着母亲跑出来,就是为了来看牧堇打擂台,你倒好,还在这笑我!”

      “我可没笑你。”楚雩走到他身旁坐下,一本正经道,“沈依依被沈尚书接回府中后,就再也没入宫来。你自己出去惹事也就罢了,还带上朝臣女眷,淑妃娘娘怎么会不生气?”

      “谁知道定安城会有那种地痞无赖,上来就硬拉着姑娘作陪,我就是看不下去,再来一次也一样。”楚思茗愤愤不平道,“要不是母亲不想让父皇知道我去妓|馆的事,我早就让父皇派人把那个狗东西抓起来了。混账东西,敢打我的人,再让我看见他,非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楚思茗说完,不自在地舔了舔上唇,底气不足地说道:“沈依依以后不会再也不来文渊堂了吧?”

      “她被吓得不轻,头上也落了伤,不知何时能痊愈。沈尚书心疼女儿,幸而淑妃娘娘在一旁拦着,他才没把此事告陛下面前。”楚雩意味深长道,“父皇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被他发现你去狎妓,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楚思茗彻底颓丧起来,两手撑着脑袋,直愣愣地盯着擂台发呆。

      击鼓声再次响起,第一场擂台试正式开始。

      这场棠槿的对手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方脸男人,名叫燕恒,用的兵器是一双铁斧。

      棠槿之前鲜少遇见过用斧的人。燕恒肩宽体壮,抡起板斧像是举起两片蝉翼一般轻而易举。棠槿尽力与他拉开距离,护住自己的头部和腰部,暗中寻找反攻的时机。

      燕恒见棠槿体格并不健壮,以为遇到了个好对付的,便想尽快解决掉她。他步步紧逼,右手一挥而出,铁斧反射着扎眼的日光向棠槿砍来。

      棠槿见势持刀抵上,前臂撞向燕恒的胸膛,脚步迅速向前,刀法势如破竹。

      燕恒用斧,优势便在于左右夹击,四面严守。

      如今棠槿全部力量都用在了一处,一举反守为攻,燕恒只得匆忙后退。只见棠槿将燕恒逼至擂台边围,掣刀朝其腹部飞出一脚。

      燕恒来不及躲避,直接被踹倒在地,左手一松,斧头从掌中滑脱,凌空甩了出去。

      眼见铁斧正冲棠槿头部飞去,高阁上的楚雩心头一紧,大力攥住围栏,这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阻止的冲动。

      幸好棠槿眼疾手快,翻身躲过铁斧。斧头越过擂台砸进了高阁的砖墙中,令棠槿自己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燕恒败,牧堇胜。”高台上的协考官将写着燕恒名字的令牌取下,宣布这一场比试的结果。

      燕恒轻蔑地看了棠槿一眼,嘴里叨咕了一声:“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转身头也不回地退下场去。

      棠槿拧起眉头,隔着衣服布料捏了捏自己手臂上刚硬的筋骨。
      明明就坚实得很。

      东侧高阁上,楚雩看到棠槿胜出,总算安下心。
      “哎,厉害!阿牧就没有失手过。”楚思茗拍手称快。

      阿……牧?
      楚雩被这个称呼逗乐了。
      阿牧这名字也不错,唤出来响响亮亮,倒真像个侠骨柔肠的少年郎。

      不过,若是“牧堇”唤作阿牧,“棠槿”又唤作什么呢?

      阿棠?

      楚雩张口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舌尖抵住上颚的那刻,他听见自己微不可闻的气声,以及胸膛中莫名起伏的心跳。

      棠槿在擂台上活动了筋骨,抬手遮在眼前望望天。日头就要爬到正南边,应该快要晌午了。她盘算着,组内还要再打两场才能决出胜者,复试应该要等到第二天才能进行。

      约莫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金鼓槌再次擂响烈鼓。

      棠槿提起精神。这次走上擂台的人名叫魏武,所用兵器为长刀。

      棠槿轻车熟路地以骋空山压制住他,胜得还算轻松。

      最后一场,棠槿下定了必胜的决心。

      对面那人名唤段景年,墨蓝长衫上绣着仙鹤松柏,面皮白净得像个文弱书生,手握一把折扇,一双桃花眼秀而不柔。

      棠槿仔细观察着段景年手中的水墨折扇。扇面普通,扇骨的色泽也很常见。她由此猜测段景年的兵器一定另有其他。

      果不其然,协考官甫一宣布比试开始,段景年就将折扇飞掷出,说道:“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今日你我二人只有一个能赢下此局,得罪了。”

      段景年自身后掏出一柄银色软剑,剑身柔如绢缎,身形恰若游鱼。

      棠槿用的是猛刀,遇到软剑这样以柔克刚的武器,心中着实一惊。

      碰见铁斧尚可以蛮力对蛮力,但这三尺软剑仿佛具有灵性,既能轻易穿过棠槿挡在身前的两臂直探向她心口,又能轻巧躲过鹰骋刀的攻击敛藏锋芒。

      段景年身姿矫健,出手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都带着少年公子的洒脱风流,彰显出自己胸有成竹的心境。

      在段景年的软剑下,鹰骋刀反倒像成了棠槿的累赘,拖着她攻无可攻,退步抽刀却又露出防守上的破绽。

      棠槿试了三招骋空山,决式还没出手,段景年便弯腰侧过,扬起软剑割过棠槿的肋骨。紧接着,他又一手按住棠槿左肩腾空跃到她身后,剑身宛如长鞭甩出,转瞬间棠槿的白袍上就印上了两条血痕。

      “牧堇怎么不还手啊!”楚思茗急得拍着栏杆说,“永昌伯不是一直想让儿子考文试状元吗,这段景年忽然跑来武举作甚?”

      楚雩一声不吭,目光死死盯着段景年的剑。软剑是百刃之君,棠槿用惯了玄铁硬刀,用以往的招数一定会落在段景年下风。

      除非她……

      棠槿感到后背一阵温热,鲜血从伤口淌出,疼痛一并袭来。

      来不及过多思考,她毫不犹豫地丢开鹰骋,转身徒手接下白刃,猛力往自己身前一拽。

      “你想做什么?”段景年脸色骤然一变,震惊地瞪大双眼,手上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被棠槿向前拉过去。

      殷红的血滴打在软剑的银亮上,棠槿自下而上握紧剑身,冷眼咬紧牙关,手上青筋暴起——她竟硬生生将段景年的软剑折弯了!

      段景年大惊失色:“住手!”

      棠槿蓄力一扯,把全然成了废铜烂铁的软剑抛在脚下:“段公子,承让了。”

      她一拳打在段景年的下颌,揪过他的肩膀向后狠狠摔在地上。

      高阁上尽是唏嘘声,主考官面面相觑,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

      “牧堇获胜!”

      协考官脸上露着十足的欣赏,起身把牧堇的令牌挂到胜出者的榜墙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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