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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堂吉诃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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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安小可简直是落荒而逃。
陆创则负手走在她身后,步子迈得不急不缓,没两步就追上了安小可。
安小可正顿在黑暗和光亮的交界线处,前面那条路没有路灯,黑压压地只能看见树影绰绰。她疑心那片夜色里会钻出一点什么。
“慢点走,小心脚。”
安小可回身看去,看见陆创立在自己身后,眉目深深地看着她。紧张害怕的情绪在听见陆创的声音之后就悄悄融掉,只是那些慌乱又涌了上来。
“不敢往前走了?”他问。
“怎么会不敢!”安小可脚还停在光亮里,“我走过的夜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那怎么不接着往前走?”
“这不是…在等你过来嘛。”
“嗯,”陆创似有若无地轻笑了声,“那走吧。”
他走到安小可身侧,手自然去牵了她的,领着安小可走进混沌夜色。
晚风是凉的,陆创的掌心却热得安小可脸颊发烫。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
“陆创?”
“嗯?”
“在厨房的时候,妈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陆创顿了顿,“她只是说张子辰比我更适合你。”
“那你怎么认为?”
安小可侧头去看陆创,夜色里她辨不清陆创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的眼眸在月色下忽明忽暗。
牵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些。
“感情是不能拿合适不合适衡量的。”
陆创的声音很轻,每个字节却掷地有声地敲在安小可心上,“如果他真的适合你,来陪你到永良中学的就是他而不是我。”
宁玉珂的话陆创并不以为然,宁玉珂对他是存了偏见的。
陆创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但是他意识过来,安小可当年追的人是他,执意想留在国内的理由是他。
掉着眼泪让不要苛责自己的对象是他,录像带的拍摄者和被予者也是他。
安小可有那么多适合的选择,但所有选择的归属都是他。
两个人走到了光亮处,陆创牵着安小可的手没松,只是在路灯下垂眼看她。
“那你呢?”
“我?”
陆创问道:“你也认为张子辰更适合你吗?”
牵着的手贴合的地方有一点浅浅的湿意,不知道是谁紧张到出了一层薄汗。
安小可卷翘的睫毛微颤,“没有。”
“那你…”
陆创还没把话说完,安小可就慌乱地打断他的问话,她将手从陆创掌心抽出,眼睛去瞧自己的脚尖。
“我困了,我们回家吧。”
没有牵着的手空荡荡的。
陆创顿了一秒,随即点头,“好,回家。”
他喜欢“回家”这个字眼,也喜欢“我们”。
总有一种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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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晃晃悠悠地转,转眼明天国芭就要演出安小可指挥排演的《堂吉诃德》。
但这前夕她没有睡好。
安小可数到了一千四百九十五只羊,脑海里的小羊在绿色的草原上却越跳越精神。
明天明明不是她演出,安小可却特别紧张,慌乱地不知道如何自处。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只羊跳过栏杆的时候,安小可睁开眼睛,索性起床出去走走。
推开房间门的时候,客厅却有光亮漏进来,安小可瞥见陆创和桑诗夏两人说话的身影。
以她的角度看去,桑诗夏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陆创,陆创则立在沙发边,高大的身影将桑诗夏笼了进去。
安小可回头去瞧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
她有些困惑地顿在门口,听见桑诗夏和陆创的谈话声隐约传了过来——
桑诗夏:“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你少回家就好。”
“可这是我家诶。”
陆创:“下部电影投资我可以加五个点。”
“我经常不回来,小可会感到寂寞的。”
“A家的代言也可以给你。”
桑诗夏从善如流:“孩子长大了,应该学会没有我的日子。”
“你可以出去拍戏了。”
“……”
?
安小可站在房门里侧不明所以,只隐约觉得这两人定是背着她在做什么不好的交易。
总有种被桑诗夏卖了的感觉。
她从房间里出去,叫住即将离开的两人,“夏夏。”
“啊?”
桑诗夏闻声有些做贼心虚地回头,“小可……”
“你们在聊什么?”
桑诗夏拖起行李箱就走,“没什么!宝贝我这段时间通告比较多,索性就去住外面的酒店。明天的《堂吉诃德》我也会去看的,等我忙完这一段的工作就要跟你一块出去玩,你在家不要太想我哦亲亲宝贝!”
语速快得宛若机关枪,“突突突”之间就突然走没影了。
于是客厅只留下陆创和安小可两人。
安小可盯着木门愣了愣,转头看向陆创,“我听见你让夏夏少回家?”
“嗯。”
相比于桑诗夏的慌乱心虚,陆创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目光落于安小可裸露瘦弱的肩膀上。他皱了皱眉,没等安小可问“为什么”,就先一步问她,“这个点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还没睡。”
“我是工作。”
陆创脱了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到安小可肩上,垂眼看她的时候目光和客厅灯盏一样柔和,“那你呢?”
天气已入秋,凌晨的时候更带了些料峭的寒意。他的西服外套却是让人心安的温热,安小可披着他的外套,都不想去探究闻到的清淡烟草味是不是来自于陆创。
“我睡不着,”安小可抬头,“陆创,我有点害怕。”
陆创抿唇,“是因为明天的《堂吉诃德》?”
安小可点头。
她脚站的有些类,于是落座于柔软的沙发之上,盯着前方漆黑的电视机屏幕看。
屏幕黑洞洞的,隐约能照出安小可的身影。娇小瘦弱的,不是电视机中的人物。
安小可缓缓开口,“陆创,你看我演出是什么心情啊?”
话一出,陆创大致明白安小可在害怕与慌乱些什么。也知道安小可所说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陆创落座沙发,望着安小可的目光柔和。
“寂寞、难过、沮丧,”他顿了顿,“可又高兴、满足、欣慰。”
只能看着台上人舞蹈,自己却缺乏共舞的能力,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可是台上演出的是自己想看到的人和事,哪怕镁光灯照到的人不是自己,只要能看着就已经足够满意了。
陆创第一次飞到英国去看安小可的演出,那会她还没当上舞蹈首席,也不是全场的焦点。
他却在众多的芭蕾舞演员中第一眼望见她,并只一眼就掉下眼泪来。
邻座的人奇怪地看着他,无比疑惑为什么他一个一米八三的男人看《四小天鹅舞曲》都能看哭。
陆创知道自己的眼泪不是莫名其妙。
因为台上跳舞的,
是他的小姑娘。
他没勇气接着走自己想走的路,他的小姑娘却比世上所有珍宝加起来都要闪耀。
他有多失意多自卑,就有多欣慰多满意。
…
陆创抬手摸了摸安小可的脑袋,“你不用害怕,你是能够再跳舞的。我也知道你是光看芭蕾舞剧就能快乐的人。”
“真的吗?”
“真的。”
陆创点头,声音轻柔,“现在去睡觉吧,明天还是老时间,我来接你?”
“好。”安小可乖巧点头。
陆创的手从她的头顶撤离,恢复绅士距离地要送安小可回卧室睡觉。柔和的灯光下陆创眉眼温柔,六年时光将他的热血与不羁悄悄打磨掉,可也留下令人心悸的热度。
安小可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拉住了陆创的手腕,柔柔地抓着他。
“怎么了?”
安小可没说话,又身子前倾以拥抱的姿态靠在陆创胸膛。
西服外套将掉不掉,安小可听见慌乱的心跳声。
良久,她开口,“陆创,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