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那一面的他》云越

7、幻梦

　　窗外大雨如幕，霓虹灯闪烁的光芒在雨幕中起起伏伏，像夜色中飘摇的小船，温暖如昔，却又刺骨严寒。
　　窗内的少女躺在床上，稍稍皱起了眉头，这似乎不是一场好梦。床旁的镜子里闪烁着点点微光，镜盖上穿着旗袍的女子缓缓回头，回眸一笑，一眼万年。
　　林念的梦里是一片蔚蓝的虚无，无数镜子的碎片悬浮在空中，随着林念前进的脚步，碎片开始飞速旋转，最终在林念面前汇集成一面镜墙，镜子里倒映出林念的样貌。
　　刚开始林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镜子里她的样貌开始越变越小，一直变成一个婴儿。
　　正在林念震惊的时候，镜子里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刚开始，是诸国纷争，战火纷飞，军人的鲜血染红了草地，一个身披盔甲的年轻男人为了救下自己的长官永远倒在了战场上。
　　后来镜头一转，一位年轻的夫人听闻自己丈夫战死沙场的噩耗，一时悲痛欲绝，万念俱灰，一尺白绫，上吊殉情，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的女婴。
　　再后来，女婴的爷爷将她养大。爷爷是退伍的军人，豪爽直率，虽然女孩也曾想过自己的父母去了哪儿，但在爷爷的照顾下，也慢慢变得开朗阳光。
　　可好景不长，女孩上高中时因为选科目的事第一次和爷爷吵了架，女孩赌气之下跑了出去。等女孩想通了买了爷爷最爱吃的大饼想要道歉，可打开门，迎接她的却是爷爷躺在血泊里的尸体，一把染血水果刀握在爷爷手中，刀尖朝着自己。“砰”的一声，女孩的大饼掉在了地上“爷爷！！”她双目通红，疯狂的尖叫着，可无论她叫多少遍，血泊里的爷爷也再也不会摸着她的头，回一声“囡囡”
　　所有的人都说，女孩的爷爷是自杀，是因为女孩的过错所以才一气之下动了想不开的念头。可她却知道，爷爷性格坦率，绝对不是一时想不开就自杀的人。她去找警察，去求他们查查爷爷的案子，可不管查多少遍，女孩得到的结果还是自杀。
　　心如死灰之下，已经上了高中的少女被舅舅送进了自己家开的孤儿院。巧的是，这孤儿院的名字与林念从小待到大的孤儿院一模一样。
　　镜子里的碎片一闪，折射的光影刺痛了林念的眼睛，不过转瞬间，镜子里的影像又发生了变化。
　　槐花树下，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背靠背坐着。风落了多多槐花，也吹起了她们的唇角。
　　“姐姐，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女孩问。
　　“为了…拯救世界，像我爸爸一样，做大英雄啊！”十岁的林念大笑着说。两个少女滚着笑成一团。
　　镜子前的林念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这一幕，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在她十岁的时候，第一次得知了父亲的消息，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是个英雄，是位烈士，年少的她虽然也伤心父亲的离去，但比起一个从未见过的父亲，更重要的肯定是，父亲为国献身的荣耀。于是那时的林念见谁都要把自己父亲夸一波，给那些笑话自己没爹的孩子们打打脸，然后顺便再给自己未来定一个伟大的理想，所以就有了和自己小闺蜜的对话。可是，那个小闺蜜…好像…
　　镜子里的影像开始泛黄，又是一年槐花开，坐在树下的少女们却再也没有了笑颜。
　　“姐姐，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啊？”带着小小婴儿肥的少女双目失神，麻木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带着灰白的绝望。
　　“为了报仇，为了把杀死爷爷的凶手抓出来，然后，手刃仇人，千刀万剐！”林念的语调里带着刺骨的恨意，小小的拳头撺的紧紧的，指甲刺进了皮肤，直到鲜血滴落都浑然不觉，昔日带笑的双眼此刻溢满了冰冷的杀意。
　　镜子最终变成了灰白。年年岁岁槐花开，岁岁年年…人不同。最后的最后，大大的槐花树下有了一个小小的坟，坟头上插着小小的碑，碑旁的女孩轻轻倚着树“妹妹，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啊？”一串无声的泪珠从女孩的眼角滚落，落进坟头，化作春泥，随着女孩的魂魄一起，飘到去不了的远方。
　　镜子前的林念不知什么时候也落了泪，她还记得，她当初的小闺蜜，也是在她十七岁那年，跳楼自杀。在那样如花一样的年龄，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这辈子永远都忘不了，她躺在血泊中，血肉模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