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鸳池沼水溶溶》游园之皂罗袍

19、读书生涯（四）

　　然而早上还欢天喜地的姐姐，到下午便传来了有关她的噩耗。
　　还没到下学的时间，我一个人正悠闲的躺在床上发呆，盈月从外面冲了进来口中直嚷着：“泽月姐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我看她跑得发鬓散乱，全然没有平日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一惊，忙问：“别慌，怎么了？”
　　“姐姐，姐姐你快去看看吧。”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咱们家的太子妃姐姐出事了。”
　　出事了？我猛然间翻身下床，道：“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
　　“具体怎么了我也不清楚，她现在在德贵妃娘娘的芷箐苑。”
　　我忙拉着妹妹跌跌撞撞的往芷箐苑方向跑去。芷箐苑门口已经跪着好多人，心里一热，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心里我已经当她是我的亲姐姐了，所以千万不能出事呀。
　　房间里面德贵妃站在一旁脸上全是泪水：“我的儿，你还是想开些吧，这个孩子，他，他，已经死了。”
　　姐姐抱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木着个脸呆呆的说：“怎么会呢？我的乖儿他在睡觉呢。”
　　我远远的看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就是我早上抱过的孩子么？
　　我记得他有张瘦瘦的小脸，手指软软的、细细的，一睡觉两只小胳膊就伸得直直的。早上姐姐在我那里时，他睡得好香好甜，全然不顾我们周围的人在讲什么闹什么，就是不肯睁开他的眼睛，即使吃奶也是把眼闭着，摸索着母亲的□□，然后甜甜的吸吮着。抱着他的时候会有一股子奶香味，让人不由自主的去怜惜他。
　　现在，他永远也睁不开他的眼睛了。
　　早上还是个生机勃勃的小生命，想不到下午这生命之花就凋谢了。
　　一时间我手脚冰凉，呆呆的站在门口。盈月已经坚持不住，脚下一软，跪在门口呜呜的哭出了声。
　　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德贵妃神色仓皇，见我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拉着我的手：“泽月，快快劝劝你的姐姐吧，让她把孩子放下。那孩子，”她声音哽咽着，终于说不下去了。
　　“姐姐。”我动了动嘴巴，艰难的发出了声音。
　　“咦？泽月，你来啦？”姐姐像是突然发现我，呆呆的表情竟然有了一丝裂缝，“泽月，你来啦，快看，快看我的宝宝，他睡着了呢。”
　　我说不出话来，上前抱住了她，眼泪大滴大滴的砸了下来。是谁，是谁这么做，这么狠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太子还有后宫的一些嫔妃都陆续赶来了。
　　姐姐见着太子哥哥，神情一松，幽幽的说了一声“你终于来啦”，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可是怀里依然抱着死去多时的宝宝不肯松手。太子哥哥大步上前将姐姐搂在怀里，脸上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他满眼含泪，全身拼命的颤抖着，一直打着哆嗦。皇上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哪！大步走上前来，厉声呵斥：“不许哭，你可是帝国未来的储君，怎么能轻易掉下眼泪来？”说完有扭头向后面的人命令道：“去，把罪妇带上来，敢杀我的嫡皇孙，我定要诛她九族。”
　　太监从门外推搡着一个人进来。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何田田——太子良娣？
　　太子哥哥冲过去，抬腿就是一脚，将何田田踹倒在地。“贱人，我如此待你，你竟敢伤害我的儿子。”
　　何田田显然之前已经受过拷打，全身已是伤痕累累，太子又气又怒，这一脚下来竟然将她像一只破布娃娃一样踢了个老远。
　　她挣扎着爬起来，脸上竟然带着凄然的笑。
　　“你待我？你几时把我当做你的妻妾对待过？”她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太子，满是神伤：“你摸摸你的心，那里面可曾有过我？你心中有的就只是沈端月这个贱人而已，凭什么她是太子妃，我就只能当太子良娣。”她悲鸣了一声：“什么太子良娣，不过是个，不过是个……”
　　皇上断然一喝：“难道你对我给你们的赐婚有意见么？我道你是贤良淑德的典范，才将你许给我儿做太子良娣，你竟然敢不满么？贱人，你杀了我的皇孙，我要你一家人来抵命。”
　　不，不是这样的，我认识的何田田是个如同黛玉般柔弱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怎么会杀害姐姐的儿子呢？
　　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人！”皇上对贴身太监道：“快点把这个罪妇给我拉下去，送到刑部大牢。”他左右的走了几步，又不解气，捏紧了拳头说：“凌迟处死，给我凌迟处死！”
　　旁边一干人等把何田田拖了下去，在经过我的时候，她狠狠的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怨毒，我听她狞笑着朝着我狂叫：“你，你也不是好人，你也终将会不得好死。”
　　想不到竟然嫉恨我到如此地步。
　　其他的人都已经退了出去，我以为皇上多少会安慰一下痛失子女的太子和太子妃。没想到他却脸色一沉，朝着太子哥哥猛呵道：“你也该给我好好反省下自己了，都跟你说过了，要管好自己的后院，你是一国的储君，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竟然殃及皇孙，我还怎么敢把这个天下放心的交给你。我看，你这个太子也不用再当了。”
　　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我在一旁浑身被汗湿个冰凉，这就是帝王的温情么？最是无情帝王家，我竟然都忘了。我以为他会为皇孙的死伤心流泪，没想到他所能想到的竟然只是天下，只有天下。
　　看着昏过去的姐姐，看着忙着照顾姐姐的太子哥哥，我突然觉得我之前的伤春悲秋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是的，至少我要活下去，才能有未来不是么？
　　这件事发生之后，整个宫里笼罩在一层愁云惨淡的氛围中，何田田被凌迟处死，何家教女不严以至于闯下大祸，也被诛了三族，曾经一个如此繁华的家族就此覆灭了，我常想，也许那个家里面也同样会有嗷嗷待哺的婴儿，他们一样有瘦瘦的小脸和柔软的小手，每天也是傻乎乎的只知道吃和水，可惜有一天大祸临头，他们再也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太子被勒令闭门反思，我可怜的姐姐却接近疯癫，每日只是哭泣着四处找孩子，见不得有孩子的人，听不得别人提孩子的话题；德贵妃整日也是病痛在身的样子，每次见着我都苦着一张脸，拉着我的手哭，虽然皇孙之死让她心痛，但是她更为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自己，若是太子之位不保，她将来的太后之位恐怕也保不住，她苦熬了一辈子竟然因为何田田这样一个贱人全部都血本无归了。
　　我柔声劝慰，事情断不会像她所想的那样糟糕，心中却在冷笑，这就是宫廷，这就是宫廷当中的父子之情，母子之情。除了利用以外，竟然再无其他了。
　　也许那个小孩死了反而好些，投胎到别的地方，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孩子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人家说一如侯门深似海，仅仅一个侯门就深入海洋，何况是这心思各异的皇宫呢？
　　这次的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蹊跷了，我想得头痛却一无所获。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好怀念家，怀念香雪，怀念春纤，怀念二夫人。
　　我突然对读书之类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