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时》青茶木

3、第 3 章

　　江淮刚从国外回来，暂且没有住处，公司就在酒店给她开了一间单人套房。

　　“晚萤，你没有喝酒，送一下江总吧。”

　　欢迎总经理的聚餐结束，所有人睡的睡趴的趴。谢晚萤因为感冒拒绝了酒精，最后不得不出来收拾烂摊子。

　　副驾驶坐着最不想见到的人，她把油门踩到底，欲想早点结束这趟飞来横祸。

　　江淮喝得略多，神智有些涣散了。她靠在椅背上，似乎觉得车里有点闷，仰头用食指扣住领带往外一扯，领口松开，她这才舒服一些似的，惬意地喘息两声。

　　谢晚萤没有说话，身侧之人的动作似乎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全程只目不斜视地开车，冷到极点。

　　江淮偏头来瞧她，眼神落到她拢在耳后的短发，问了今天见面就想说的那句话：

　　“剪头发了？”

　　以前的谢晚萤，喜欢扎一个高高的马尾，模仿京剧里的武生甩辫子。有一次甩到江淮，却乐得跟中奖了似的，成天跟着人说要对人负责。

　　汽车穿过十字路口，在绿灯的最后一秒又冲过了下一条街道。

　　“早剪了。”

　　江淮的后脑勺支在靠背上，从里到外都透着无力。

　　轿车驶过一条繁华街道，路灯一盏接一盏地投射在她脸上，鹅黄的颜色本来温暖又恬静，晕在江淮脸上，却没有半分温度。

　　“我以前觉得，你只有长头发才好看。”

　　她说着眨了一下眼睛，缓慢无比，“短头发，也好看。”

　　谢晚萤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谢谢。”

　　“谢谢”两个字刚蹦出来的时候，江淮的眼底闪过光亮，但紧接着就黯了下去，仿佛地上被踩灭的烟蒂。

　　那句话完整的是——

　　“谢谢江总肯定。”

　　江淮没了声音，只觉得喉咙一梗，吞了刀片似的，血液成汩成汩地灌进喉咙管，说不出话来，只是疼。

　　红色的私家车在黑夜中疾驰，突而驶进一条没有路灯的街道，窗边本就冷漠的脸突然跌进黑暗，万劫不复。

　　到了酒店门口，谢晚萤叫了个服务员过来扶人。谢晚萤要拿某个文件，不得不跟上去。

　　房间在26楼，服务员帮忙扶着人进去就走了——大BOSS谈公事，她不好旁听。

　　江淮个子高，一个人搀扶走得并不稳。中途她脚下一软没站住，朝谢晚萤那侧倒去。服务员吃力大叫，以为谢晚萤会顺手扶一下，却不想她一步侧开，让江淮撞到了墙上。

　　咚！

　　撞晕了，也撞清醒了。

　　豪华套房的空间很大，阁楼的设计让原本的空间加使用面积谢晚萤拿到文件袋就往外走，一秒也不愿意多待。

　　“多谢江总。”

　　面对了公司的人一整天，喧闹繁杂，脑仁都快被吵糊了。临到夜深人静时方能有机会两个人独处，仿佛降身世外桃源般，毕生所求，不可多得。

　　但，对上谢晚萤那双凉似井水的眼睛，江淮开始怨恨现在的独处。

　　她从未想过，那个整日如向日葵一般的谢晚萤，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谢晚萤，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她坐在单人沙发里，整个人都陷进去似的，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怨念道：

　　“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谢晚萤停住脚步，“江总，您以后还是叫我谢总监比较好。”

　　她转身，哒，哒，利落的高跟鞋的声音十分果决，只在门口停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有一下。

　　她扬了扬下巴，似乎觉得刚才那句话太过温和，加了一句。是提醒，也是诛心：

　　“是你先离开的。”

　　她没有回头，语气也没有起伏，连握着文件袋的手都没有出现任何用力或者抽动。眼前这个人，曾经无数次牵动她喜怒哀乐，再也不会引起她任何情绪。

　　她冷静得像一碗凉水。

　　“部长，你......干嘛呀？”

　　那年深秋，水杉的叶子一片橙红，颜色比厚涂的蜡笔还要浓烈，在邻侧绿松的掩映下显得格外风情。

　　便是在这样一个独具风情的季节，江淮第一次吻了她。那个吻很轻，谢晚萤至今都记得那种感觉，就像一根羽毛一样落在唇角，麻麻的，热热的，让她整个人都欢喜了起来。

　　江淮话少，没用的话从来不说：“你成功了。”

　　当时，谢晚萤被吻得云里雾里，脑子仿佛都顿住了似的：“成功什么啊？”

　　江淮左手搭肩，右手轻摁住她的后脑勺，抵着她的额头：“追我，你成功了。”

　　那是两人过往里最美妙的一段回忆。

　　手拉手去图书馆，十指相扣着看书。等对方下课一起吃饭，谢晚萤挑食，江淮就一点一点帮她把碗里的香菜挑出来。江淮是女篮队长，谢晚萤就去竞选啦啦队长，两场秀，一个场地，十倍的爱。

　　由于二人的颜值能力在学校里很出名，谢晚萤更是在校花排行榜挤进了前三。身边的追求者不在少数。

　　碰到死缠烂打的男女，二人都会拿出正宫的派头，义正言辞地宣告主权。

　　美好断在那年冬天，江淮拿到了一所美国大学的offer。

　　她把谢晚萤约在第一次吻她的地方，女神像右边的那颗水杉下。

　　“分手”这两个字在网上看得太多，但真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谢晚萤就像被打了麻醉剂，丧失了思考。那两个字从江淮嘴里说出来，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明明那么尖锐，那么刺耳，但她却懵了很久。

　　什么分手？

　　为什么分手？

　　出国就一定要分手吗？她们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

　　还是，江淮对她的信心本来就不堪一击。

　　她哭过，抱怨过，甚至乞求过，但江淮眼底那层结冰的决绝就是没有动摇半分。

　　那天下了初雪。她们之前约好，初雪要去莫尔丽吊桥，对着整个A市许愿。莫尔丽吊桥是全A市最灵的地方，据说在初雪这天向它许愿，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

　　最后冒着夜色和大学爬上那座吊桥的只有谢晚萤，她把冻僵的手放在嘴前哈了两口气，眼眶鼻头通红：

　　“莫尔丽，如果你有灵的话，能不能让她不要跟我分手？我真的好爱她，我不想分手。”

　　回答她的，是吊桥上呼啸阴森的风，恍若怪兽垂死挣扎的嘶吼。

　　她从吊桥回来，去了江淮在学校外面租的那间简陋的单身公寓。门紧紧锁着，她知道江淮在里面，不死心地走到窗口。

　　手冻得宛如冰棍，脚也僵得几乎走不动路，她冷得直打哆嗦，叩叩地敲了两下，奢望地靠在窗边：

　　“部长，你开门好不好？我冷。”

　　莫尔丽是骗子，它没有魔法，也不会显灵。因为刚才还亮着的卧室，在敲门之后，啪地关上了灯。

　　江淮在屋里，但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只是用关灯来告诉她，她们之间的爱情，就跟这盏灯一样，幻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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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晚萤把修改过的报表拿上去的时候，总经理秘书不见了踪影。她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算把报表放下就走，一进去却闻到了屋里蔓延的烟味。

　　江淮正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吸烟，背对着门。她以为秘书送完材料回来了，望着窗外的眼神动也没动：

　　“送到了就行，出去吧。”

　　谢晚萤把报表扔到办公桌上，没想跟她打招呼，但她感冒没好，嗓子又干又疼，骤一闻到烟味就会控制不住咳嗽。

　　“咳咳......咳咳咳......”

　　听到咳嗽声，江淮猛然回头，随即飞快地把烟掐灭，推开通风窗，把嘴里最后一口烟雾也吐了出去。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谢晚萤没有看她，稍微顺平了气息就朝门口走，不想，手腕却突然被人扣住。

　　第三章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