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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欺骗 ...

  •   “谁?”

      皇家禁卫军统领高湛武艺高强,听觉也要比旁人敏锐得多,他听到了房顶传来细微的声响,抬头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狐疑之际,高湛正准备派人搜查,哪料前方是事儿不管贵人却突然发了话。

      “应是风声带动瓦片,将军不必紧张,还是快些前往长兴侯府,莫要当误圣谕。”

      说话的男子回过头,仅露出左半面,皮肤如白玉凝脂,狭长的双眸随着笑容微微下弯,眼角一颗泪痣,貌美却不食烟火气。

      任谁看了都不禁生出想要再多看两眼的欲望。

      如此尤物应揽在怀中宠幸才是,可偏偏是这明眸皓齿的绝色即将成为东凛最年轻的侯爵,栖身贵族之列。

      还是通过弑亲这种血腥残忍的方法得来。

      美人皮相,蛇蝎心肠,不得不防。

      统领不过在心中惊叹片刻,便识趣的低下了头,铁面遮挡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恭敬的行了礼。

      “是。”

      言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巷口,向着目的地前进,街上的行人大多会被那黑漆漆中一抹亮眼的白所吸引。

      美景如斯,却成了压倒少年的最后一根稻草。

      胸前的匕首这一刻滚烫异常。

      纤长的身形,如泉水般清冽的声音。

      那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长兴侯府沈家的养子,沈陵渊的义兄沈晏清。

      这大概是说书人口中才有的戏剧性转折,亦或是街头巷陌茶余饭后的消遣逗趣,古往今来大有争议的灭亲之举,骨肉相残,实打实地发生在了他身上。

      沈陵渊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切肤之痛,仿佛长针扎入心脏,永不停歇地抽搐。

      马蹄声逐渐远去,陆骁这才缓缓放开怀中颤抖的人,若不是刚刚他眼疾手的快捂住了沈陵渊的嘴巴,这孩子怕是会直接叫喊出声来。

      这迎头一棒的打击来的太过突然,少年此刻拼命的甩着头,身体控制不住的痉挛干呕,显然是不愿意相信事实。

      无错之际,沈陵渊如抓起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陆骁的手臂使劲的摇晃,“骁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爹晚间便会回来的,他晚上就会回来的对不对?”

      陆骁却未至一言,只是静静的伫立着,任他摇晃,一双眼眸黯然低垂。

      这样的举动与默认无异,沈陵渊如坠冰窖,他松开手,后退数步,跌坐在身后茅草堆,语无伦次:“我父亲死了?我义兄要抓我?……不,不是的,是你!是你!你一直在骗我!”

      沈陵渊伸出一指,指向陆晓,指尖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陆骁半跪在地:“侯爷临行前的嘱托让我瞒着你,护你周全,属下也只能听命行事。”

      沈陵渊泪流满面,甚至已经有些眩晕,可头脑却愈发清晰,他抬了肿胀的双眼:“好一个听命办事,你们还要把我当小孩子到什么时候!”

      这一声是吼出来的,却也掩盖不了少年的哭腔,沈陵渊踉跄着起身,勉强捉住陆晓领口衣襟,“骁哥你告诉我这是谁做的,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诬陷我爹谋反,我爹那么中心,怎么可能会谋反!到底是谁,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杀了他为我爹报仇!”

      陆骁望着眼前已经有些疯癫的人,双眸隐下一抹伤悲。

      他也没想到侯爷还未出关事情便以败露,而且身在京都的密探全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就像是早就预谋好的一般,消息偏偏在今早全面爆发,没有给他们一点缓冲时间。

      陆晓上前一步抓住了少年的手臂,仅轻轻发力,就将人扯至怀中,禁锢到不能行动。

      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陆骁的心都在发颤。

      但事已至此,犹豫就会败北,陆骁再如何不舍,仍是用他最为冰冷的声音在沈陵渊耳边道:“你就用这副不堪的模样去报仇?”

      话音未落,少年布满血丝的双眼骤然大睁,全身用劲之际上齿将下唇生生咬出了血来。

      沈陵渊奋力的挣扎有了效果,本如牢笼般坚固的臂膀倒真有了一丝松动。

      希冀却在下一秒被陆骁无情的打破。

      男人将沈陵渊毫不留情的摔在地面。

      沈陵渊半张脸着地,火辣辣的疼。

      陆骁却毫不手软,将人整个掀了过来,掐起沈陵渊的两腮,“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说完他将一颗药丸塞进了沈陵渊口中,并点了穴道强制其吞咽。

      沈陵渊一双凤目撑得滚圆,不可置信的望着陆骁,“你给我!”

      话没说完,舌头却已发麻再吐不出一个字。

      无力感涌上全身,四肢僵劲,沈陵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任凭陆骁如何摆弄,被脱下红袍,摘下腰间刻名玉坠,塞进角落的茅草堆中。

      “对不起,世子。侯爷他终究也是为了你。”

      陆骁的言语中难得地多了些情绪,是发自内心的伤感,换作平时沈陵渊肯定会惊叹上一番,原来木头人陆侍卫也是有感情的。

      可如今他的心早已被恨占据,再放不进其他,眸中写满了不甘,不信任,还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沈陵渊看着陆骁脱下他那身即为珍惜的黑袍盖在自己身上,又笨拙的套上明显小了一圈的红杉,做完这些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渊儿,对不起……”

      这是沈陵渊听见陆晓说的最后一句话。
      -

      四周如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喘息声与脚步声在耳畔交织,后知后觉沈陵渊才发现正在奔跑的人是他自己。

      反应过来的刹那间火光冲天,白烟在暗夜中弥漫,沈陵渊蓦地停下脚步,眼前出现一片火海,燃烧的匾额上正是长兴侯府四个字。

      沈陵渊急上心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字,他不敢再耽搁,当即推门而入。

      入目是在一片火光中染血的白衣。

      身穿白衣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静,缓慢回过头,错开一步身位,只见倒在地上的长兴候胸前还在涓涓的渗出鲜血。

      沈陵渊额角脖颈青筋暴起,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爹!”

      可实际上他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沈晏清回过身与崩溃的沈陵渊对视,一双浅色桃花明眸却没有了往日和善,只剩下冷漠与杀意。

      他握着剑一步步向沈陵渊走去,长剑尖端正流淌着一滴滴滚烫的热血。

      ...

      长夜渐去,东方既白,黎明的曙光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少年倏地睁开了双眼。

      细密的汗珠爬满了沈陵渊的额头,他的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额角青筋若隐若现,眼神空洞,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空气中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仿佛刚才梦中的一幕幕真的就发生在他眼前一般。

      “是他,害死了了父亲......”

      沈陵渊嘴里不住的喃喃着,脑海中闪过长兴候的死状,他下意识的抓向胸口,并没有洞,反而抓住了一块硬物。

      他沈陵渊猛然低头,目中渐渐清明,一块质地通透的圆形玉环瘫在他手心,上面还拴着一条带有血字的布条。

      “这是,骁哥留给我的?”沈陵渊一边说着一边急切的将布条摊开,只见上面有九个血字。

      “用此物,沐春阁,寻花楼。”

      沐春阁?骁哥?

      沈陵渊的双眸频频闪动,他从没见过陆骁出门或者有什么朋友,那这沐春阁又是何地?花楼又是何人?

      可还没等沈陵渊思考出结果,一声犬吠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声音听起来极近,沈陵渊吞咽一口,望向四周,这条暗巷却是一条死路,没有地方可逃。

      怎么办,他还不能被发现!

      手中布条被沈陵渊攥成一团,情况紧急之下,少年瞥见了那把掉落在身侧的匕首。

      他目中一凛,一手抓起匕首,而后闭上了双眼,没有丝毫犹豫,刀刃自额头划过眼尾。

      鲜血淋漓。

      沈陵渊一点都没觉得痛,只不过是鲜血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看不清楚罢了。

      他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反正他也根本不愿看清。

      自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起,这个京城就变了天,再无长兴侯,也再无世子沈陵渊,他注定是一个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孤魂野鬼,除了仇恨再不记得其他。

      鲜血顺着沈陵渊完美的下颚线流淌,浸透了陆骁留下的白布,将陆骁留给他的话尽数湮灭。

      做完这一切不过半刻,一只黄色的大型犬类出现在了巷口,想来是被血腥的气味吸引,狂叫不止。

      跟在它身后的还有一个不大的小男孩,气喘吁吁的喊着大黄,见到沈陵渊的时候明显受到了惊吓,却还是大着胆子轻手轻脚的上前。

      沈陵渊感受到了小孩子怀疑的目光,缓缓抬起了头。

      男孩见人还能动,上前抓住自家兴奋的大黄轻声细气的问道:“你是谁?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沈陵渊动了动嗓子,却发现咽喉干涩,发不出声音,只能伸手无力地指指匕首,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小娃娃天真无邪,虽有戒备,但还是心地善良,犹豫了一下,说:“那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个郎中来。”

      沈陵渊露在外面的左瞳孔骤然紧缩,用宛如猪皮磨蹭地面一般的嗓音唤回了男孩,比划了半天才让人明白自己不想找郎中,只需要一口水就好。

      小男孩理解他的意思后带着大黄离开,没过一会独自一人带着干净的布条与一碗清粥走了过来。

      沈陵渊在男娃娃的帮助下简单包扎了伤口缓慢地吃了粥,嗓子得到些许滋润,可以讲些人话,“多谢。”

      男孩咧嘴一笑:“不必客气,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我还要带着大黄去抓那个叛臣之子沈...沈什么来着?”

      男孩挠了挠头,显然是忘了。

      叛臣之子仅剩的独目一抬:“沈陵渊。”

      “对!就是沈陵渊!”男孩高兴的大喊一声站起身,“你也是来抓他的吗?”

      沈陵渊独目微眯,静静的盯着小男孩天真无邪的面容,紧攥着手中匕首,但最后还是缓缓地放开了。

      他敷衍的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男孩刚开始很兴奋,而后又反应过来什么,来回踱步,“不,不对,这样的话,你岂不是就成了我的竞争对手了,那不行,我得抓紧一些,我还想要这笔赏金让爷爷歇息几日呢!”

      小男孩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转身要走。

      “等一下。”

      沈陵渊独目微动叫回了小孩,在身侧摸了摸,将自己的钱袋递给了他,“这里面有些银两,感谢你的粥。还有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沐春阁在哪里?”

      男孩歪歪头,上前接过钱袋,可在他看见里面的银子之后却将银子都倒了出来,还给了沈陵渊。

      男孩笑着,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对沈陵渊说:“你这眼睛伤得这么严重还是留些钱去看看郎中罢,这布袋就给我抵粥钱了!至于沐春阁,我知道,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望左拐,进了西直大街后一直走就能看见了!”

      说完男孩高兴地将自己身上收藏的破破烂烂放进金丝绸缎压制而成的飞鸟荷包,而后对叛臣之子摆了摆手,离开了。

      沈陵渊左手握着银子,望着男孩一蹦一跳的背影,他没说,其实那荷包比这些碎银子值钱。

      休息片刻,沈陵渊勉强站起了身,缓慢地向前蹭,只是右眼被布遮挡仅剩左眼视物,多少会对行走产生影响,他还不适应。

      沈陵渊一路跌跌撞撞撑到市集,店家早已开张,街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两侧琳琅满目的摊铺上,叫卖声和讨价声混杂,多为年轻的男男女女,还要小心不知什么时候会撞上身的三两熊孩子。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另类,沈陵渊穿上了陆骁的衣袍混入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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