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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醉后相遇 ...

  •   小狗咬住了什么,给它便是,硬是要跟它抢,它反而来了劲儿非要跟你一争输赢。
      等小狗松了口,再捡回来便是。

      “哥哥……”

      这一声唤垂着些许温和的嘲讽尾调,有着包容和迁就的意味,与惯着小孩恶作剧的成年人无异,但若只是从容也并非,还吊着些游刃有余的挑衅气焰,拿对方是势均力敌的敌人才会有此态度。

      女人松手,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任男人错愕地叼着筷子,悠然道:“其实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奶奶,不为过。”

      “叮当。”

      清脆的声音响起,是不锈钢的筷子落在了桌面上。

      ————

      “我去怎么这么冷……”

      晚七点左右,冷风像是千军万马般从高处浩浩荡荡地俯冲下来,每股分流都如刀子锋利地戳进行人空荡的衣袖里,进了敌方阵地,刀子却又化成狡猾的蛇,冰冷地缠上去,细细密密地紧贴着身体,贪食温度。
      这股怪风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天气预报当然也未曾预料到突然的降温。

      夏天的风惯来猛了些,但如粗犷猛男内心住着个粉红少女、扣脚大汉爱看少女漫画,温柔细腻都是包在内里的。
      而今晚的风,披着夜色的皮,裹着杀手的心。

      街上袒露着肩膀和大腿的美丽冻人们纷纷缩成一团,忙乱中还不忘把贴在脸上的头发梳到脑后露出化了精致妆容的脸蛋。
      小摊的帘子被风卷起,蒙了茫然的顾客们一脸,店主跳着脚道歉又忙着把帘子扯回来,岂料手肘一搁调料罐子又翻了,毁了一锅子的鱼糕。
      风横扫过去,高中生们捧在手里才咬了一口的红豆鲷鱼烧霎时没了热气。

      小巷里风拐不进来,出了店门还觉温暖,但一旦走出幽深的小巷,被风正正好甩了一巴掌,那凶猛劲儿比得上在家门口守着他们这些迟归的醉鬼丈夫的妻子,醉醺醺的酒客们一瞬就从烤肉和烧酒的温柔乡中清醒过来了。

      路上被风卷的空荡荡的,大多人都抱着胳膊跑着奔着行迹猥琐地躲回家去,便是帅哥美女出街也狼狈得缩着脖子,这么一缩美少了三分,路人也没心思打量了。
      既然如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处处碎纸打着卷,广告纸上鲜明的红字——“深夜美女在线热聊”在风里倔强地闪了一闪,世上没被风吹得动摇西晃的,是光和影子。

      路灯以同样的间隔均匀排布,向路的尽头延伸,两道人影时而被拉得很长时而又截得很短。
      两人走得极慢,和匆匆的路人不同,似乎还在对话,那声音被风吹得零散,看着大概是两个男人,估计是其中一个喝醉了酒吧。

      “OK,这是几——”

      “你——我讨厌中英混杂,我跟你说过。”

      “……是的,你说过。”

      音质普通的女声因语调的沉稳而与其他人区分开来了,而另一道男声则是一把唱抒情歌的好嗓子,略沙哑但不失浑厚,温和但不失轻快。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一跌,坐在公园椅边上的砖石上,沾了一屁股的泥和灰也不介意,他偏头靠在椅背上,手搭在膝盖上,直直地盯着自己的黑色运动鞋。
      穿着宽松黑色卫衣的小个子男生也没拽他一把,就那么松了手任男人摔了,冷眼旁观等着男人自己爬起来。
      他等了半晌,男人只是垂着脸盯着鞋子。

      边伯贤喝醉后是什么模样,简无虞从没有想过,总而言之,不该是赖在地上抱着公园椅腿儿不松手的,还喝得脸颊泛红眼神迷离,数十个数儿给她数出花儿来。
      这人现在所做的,不像边伯贤。

      先不说车澈的事情未商讨出解决方案他便心慈手软地推却,便是在她不注意时将自己灌醉了逃避事实,他的行为已然有悖常理。
      车澈对他而言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鉴于不把边伯贤送回家,处理之后的麻烦更浪费简无虞的时间,她做了一个判断,立刻对边伯贤露出温柔的笑。
      “告诉我,车在哪里。”她半蹲下,很好脾气地问道。

      边伯贤几乎是瞬间扬起了眉毛,黑白分明的眼眸射出目光如刀片切过来,警惕地道:“关你什么事,你想知道我的车在哪里干什么?”

      简无虞不算是有耐心的人,面对边伯贤时这一点体现得尤为明显,几乎是在边伯贤变了脸色的一瞬,她觉得自己当真是无聊才装什么温柔去从他嘴里哄出答案。
      她收了笑,冷漠道:“送你回家。”

      边伯贤先是愣了一瞬,无措——无措?简无虞以为自己是瞎了眼睛,这清冷狡猾的男人要冷脸她认了,要耍贱她也认,可这人居然委屈地瘪了瘪嘴,脸往胸口一埋,小媳妇似的哭哭啼啼道:“你凶我。”
      简无虞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踮着脚往后退了一步。

      按理,肤白貌美的小奶狗嘤嘤嘤是乖得很,但那小嘴一张,露出满口的獠牙,咬人一样疼。

      “边伯贤。”简无虞吸了一口气,试图抓住对方游离的视线,咬字清晰地道,“车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边伯贤还是垂着小脸,一副沮丧的模样。
      “你在路边多待一秒,被媒体拍下曝光的可能性更大,你知道媒体会怎么取标题吗?”简无虞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平静地道,“某百万solo歌手深夜买醉,原因竟然是因为TA……”

      边伯贤吸了吸鼻子,很轻地哼了一声,小小圆圆的耳朵耷拉着,似乎一点也不怕这样的威胁。

      简无虞也不恼,撑着下巴看他,语气好奇:“你猜,你的粉丝看到这则头条,会怎么想?难过,愤怒,还是失望?”

      几乎是在简无虞话音刚落,或是提到粉丝二字时,边伯贤眼尾的嫣红醉意尽数消去,剩下的便是令人心惊的清明和冰冷,红血丝中甚至隐隐约约有怒意。

      简无虞平静地与他对视。
      她到底是猜对了这个男人的逆鳞。

      细碎的砂石与鞋底摩擦声传来,边伯贤扶着椅子摇摇晃晃地站好,俯视简无虞时眼底的光冷得像是极北之地的山,声音沙哑而坚决:“不许碰她们。”

      你看这个人,便是醉了,也知晓护着她们。

      “车在哪里。”

      “如果把车给你,你就不许……她们……”边伯贤垂着眼皮,声音又陷入了含糊不清,到底神智没有抵住酒精的入侵,“说,说好了啊……”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自己嫣红的嘴唇,下垂的狗狗眼无辜又可怜:“我喝酒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啊,奶奶……”

      奶奶都喊出口了,确实醉的不轻。

      简无虞低头于阴影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站直平视他,伸手:“明白,孙子。钥匙拿来。”

      才连哄带骗地让边伯贤带着走了几步路,身后便忽然传来女生的哭声,那声音其实并不响亮,尤其是在这风声呼啸的夜晚。
      这次不是边伯贤不走,是简无虞先停了脚步。

      她很善于处理和收集信息,排除风声的干扰去抓取女人的声音对她而言并不难,而这道声音,她极其熟悉。

      “为什么嘤!她就这样走了,不跟我打声招呼……说好一起吃晚饭的啊,骗子嘤嘤嘤……骗子!”
      那一腔悲愤和凄惨,像极了被负心汉抛弃的纯情少女,在这荒凉的街头、刺眼的灯光下,像一出八点档狗血剧开头。

      作为“负心汉”,简无虞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

      不该。
      为避免边伯贤被人认出,他们离开已是较接近打烊时间,她中途几次出去确认过,并发现金美朱离开店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而车澈还在。

      她放了心。
      那么,现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车澈扶着凄凄惨惨戚戚哭天喊地的金美朱,内心憋满了怒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风吹得他小脸发紫,那紫色让他眉眼、嘴角不耐烦的情绪更为突出。

      在煎熬的等待过程中,金美朱接了一通电话,一脸难色告诉车澈晚上她要去一个讲座,没法陪他了继续吃烤肉,他自然高兴得不行。
      他看着她上了出租车,看着车消失在红绿灯后的尽头。

      两个半小时后,金美朱又回来了,一脸该死的热心:“我还是不放心你啦,觉得你可能还在,真的,想说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哦,我会陪着你的。”

      车澈气疯了。
      谁要她陪,他只想她去死。

      之后,这个女人更是离谱,在把他所有禁忌都破一遍前,竟然喝醉了,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他本是可以把金美朱扔在店里的,她怎么样和他无关,他只在乎边伯贤。
      可偏偏,这个死不要脸的蠢女人还赖上他了,像是口香糖甩都甩不掉,老板也催促他赶紧把这死女人送回家。
      这具身体体弱,而那个干瘦的女人莫名其妙一身力气,甩不脱。

      被拉着去了一边快收摊的鱼糕小摊买鱼糕串,又被拉去拍了大头照,眼看着天全黑了,在他的引导下,终于又走回到了小巷子前。

      胳膊被抱的很紧,女人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都让车澈更加烦躁,耳边萦绕着金美朱的鬼哭狼嚎,喋喋不休地讲一个她被渣男抛弃的故事。

      呵,像她这般没智商徒有一张脸的蠢女人,她不被骗谁被骗。车澈此时几乎是没有心思想边伯贤,只是想着该怎么摆脱这个女人。
      恰好有路人经过扫了他们一眼,他连忙低头关心了句:“知道了,不怪美朱,都怪那个男人,你别哭了好不好……”

      “不是男人!”金美朱抬起哭花的脸,即使哭花了,也是一张让车澈晃眼的好看的脸,她一语惊人,“是女人!女人才这么狠心嘤!”

      车澈几乎是瞬间站住了,刚好站在路灯下,路灯照进金美朱的眼睛里,她的眼睛本得天独厚有着非常清透的琥珀颜色——的源于她的复杂血统,在灯光下更是呈现出纯净的宝石质地,一眼落进去,落入了深黑的瞳孔,不见尽头。

      他站了很久,灯下的夜色笼着他全黑的眼睛,他就这么刻薄地打量金美朱那张皱巴巴的脸,他缓缓扬起眉毛,一缕煞气刺破他清秀的眉眼,声音里含着不明的情绪:“女人?”

      “是吗?”半晌,车澈自言自语道,“你也是吗?”

      他空洞的眼神里骤然长出一些鲜活的情绪来,但他压抑着,对上金美朱茫然懵懂的眼神,将金美朱的醉态尽收眼底,他忽而勾了勾嘴角,低低地道:“骗我,我就杀了你。”

      金美朱只是歪头看他,一副很费解、智商不够用的模样。

      车澈很温柔地笑了笑:“现在不杀你,但如果你敢骗我,我会把你的眼睛挖下来放在福尔马林里,然后把你分成小块,丢去喂狗,知道了吗?”

      金美朱倒是艺高人胆大,在生死攸关时依然是大大咧咧的样儿,居然对着车澈就是一番傻笑:“哦,哦,我喜欢小狗你也,嗝,喜欢小狗吗?”

      这行为不亚于找死。
      被野狗撕咬分食而死,你说他喜欢狗吗?

      车澈一瞬敛了笑。
      他冰冷地盯着金美朱,而对方没有丝毫察觉,仍然笑得灿烂无边、没心没肺,像不该存在于夜晚的太阳。

      片刻后,车澈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情绪只是在浪费,他捏了捏手指的关节,缓缓勾出一抹笑意,阴冷地道:“我改主意了,你还是早点去死吧。”

      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最近的监控设在远处的路口,边上的女人醉了,毫无反抗之力,雪白的脖子就袒露在他眼前。
      不怪他残忍,是命运让她死。

      车澈垂下眼睑,将手慢慢探入口袋中,指尖已然触及冰冷,而金美朱毫无察觉,她依然只是纯真地、迷糊地仰望着车澈,如同待宰的羊羔,有着最纯净的眼神。

      这灰色的世界遵守着弱肉强食的法则,弱小便要死亡,怪不得谁。
      就如同他一样。

      “相信我,去死会好受些,”车澈侧脸,对金美朱轻声道,“像你这样的人活下去会很苦,等你死了,也许你会成为我这样的人,到时候,你就可以复仇了。”
      他像是哄着婴儿入睡般用轻柔的语气,含着真实的祝福和怜爱,温声道:“死亡,是这个世界能送给你最好的礼物了。”

      风刮大了。

      他的手指捏住冰冷,骤然抽出——

      “金美朱。车澈。”

      随着声音传来,车澈一瞬止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变了神情——如川剧变脸,抬起眼时已然是一脸无辜而为难的神色。

      那是一个转角,走出一个黑卫衣的矮个男生来,他有些吃力地搀扶着身边高他半个头的男人,那男人身形瘦削,微微垂着头,走路跌跌撞撞。

      车澈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那是边伯贤。

      他怎么会在那里,他为什么不知道。车澈第一时间想到,又瞬间捏紧了拳头,晦涩地瞥了一眼金美朱。
      因为这个女人作怪,他都没时间察看定位APP。

      他心里已然把金美朱千刀万剐,听到脚步声渐渐近了,此时,划过他心头的是第二个问题:“那个黑衣服的男生是谁?”

      车澈霎时掀起眼皮,记起刚刚听到的是女人的声音,而眼前的人却是短发、鸭舌帽,俨然一副年轻男生的打扮。
      而边伯贤,把半个身子都靠在那个男生的身上。

      不是男生,是女人。

      等那人拖着边伯贤从夜色里踏入路灯光下,车澈的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两人接触的地方,他下意识地绞着手指,直到青筋显出,关节发白。

      不是愤怒,是兴奋。

      他知道的边伯贤绝不会在他人面前喝醉,他是那样一个狡猾虚伪的人,绝不可能让毫无防备的自己暴露于人前。

      这个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如果她死了,边伯贤应该会非常、非常地痛苦吧?

      他觉得,他有下一个目标了。

      ————

      “……别占我便宜。”

      边伯贤知晓,对方定然是比自己大许多年的长辈,但他同时也知道,她真正的生命停留在某一年,从未有一正式结尾。

      奶奶?
      他绝不会这样喊她。

      当边伯贤直视她的眼睛时便讶异,年轻的躯壳怎么能够掩藏住那般苍老的灵魂,那其中的深邃是她稚嫩的躯壳无法承受的。

      可若是知道了她的秘密,便会恍然大悟,因为她的存在本就是世间之怪事。

      死要放她一马,生便切她活路,可生要留她一命,死便尾随而来。幸而不幸,作为生与死博弈的棋盘,在任性的两位神玩厌了前,她是无法解脱了。

      也因此,眼前人,不会为他停留。

      如此一想,边伯贤便变得少言寡语,沉默中透露不出什么信息,他只是违背常理多喝几杯,在意识昏沉前,有些恶劣地对那人笑了一笑,痞气酣畅淋漓地冲破规矩和理智,透出曾经那个潇洒明朗少年的影子。

      他望进那人平静的深棕色眼睛,想起最初见面她是怎么兴致盎然地想要撕开自己的面具,而如今他心甘情愿揭下来,她可满意?
      实在无法忍住、也不想忍住,他在合上眼睛前,迫切地盯着她的眼睛,却只从中看见了自己。

      边伯贤少有喝醉,更少有醉得一塌糊涂,他是少见的极为自律的偶像。他做不到让所有场面都不失控,但起码,他不容许自己在他人面前失态。

      从某一天起,他学着掩盖少年意气,磨去莽撞与任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行事,如此多年,他终是立足。
      人们爱他情商高,爱他实力强,爱他千万种面貌。

      爱他的人,也许千千万万,每一份爱都是一份责任。
      他要保护所有爱他的人。

      若不是命要失去了,他也许耗尽一生也不会知道,原来会有人为一句承诺,因他的名字,穿越生死,回到他的身边,保护他。
      而她并不爱他,他无需为她负责。

      于边伯贤而言,他从未想过自己能遇到一人,在她面前,自己可以醉得如此肆无忌惮、毫无防备。

      哪怕他不知她姓甚名谁。

  • 作者有话要说:  昂我没有放微博来着,大家有啥都可以在评论区说哦,想分享的、一瞬的感受之类的都可以嗷。
    如果大家想要我开一个微博我就放昂。
    大家的评论真的是最大的动力了哈哈哈,总是有很好的人会鼓励、支持或者指正我,真的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0-10-18 16:46:37~2020-10-24 01:2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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