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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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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被雨水浸泡到松软,草地就像是一块绿色的蛋糕,海因娜踩着水坑离开了卡波迪蒙特公园。
中午吃饭的时间已过,她得直接回教室上课。
走进教室,同学们正围在座位上,讨论复活节出游计划。
“我们挑两天假期,全班一起出去玩吧。”索菲亚偷偷瞧了一眼乔鲁诺,细声细气提议。
“不如假期最后两天,大家集体去海边晒太阳、野餐什么的,晚上找个营地住下来挺好。”凡妮莎表示赞同。
真是无聊,太阳有什么好晒的,而且住在外面肯定会遇到一堆虫子。
女生们依旧在讨论着郊游事项,海因娜在座位上偷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随后,她把课本拿了出来,用劲往课桌的右上角一拍,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乔鲁诺,能分我们一颗布丁吗?”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布丁?哪里买的布丁,我也要尝尝!”凡妮莎嚷道。
女同学们立刻围了上去,就像是一群大头钉遇到了磁铁。
“给我分一点嘛!我也要!”保罗混入其中。
布丁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有......不对,她带来的那三枚都被偷走了!
海因娜猛然回头,看向乔鲁诺的位置。
少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侧着脸没有说话,乌木般的发丝衬得脖颈更加雪白,长睫纤翘,碧眸动人,唇似蔷薇花瓣。
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只四处放电的公孔雀,对着那群女生开什么屏呢!
她越发烦躁起来,课本的尾页被手指折成了三叠。
海因娜恨不得疾步上前,用麻袋套上他的脸。如此一来,谁也看不见他放电了。
可他对谁放电,关自己什么事呢?在少年抬起眼睛时,她立刻将脑袋转了回去。
海因娜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了自信无比的笑容。
没错,一切早就结束了!再说了,两年前他们也没有开始过。谁年轻的时候不会有点故事呢?最多是误会和意外罢了。
乔鲁诺交几个女朋友,那都是他的选择。她又有什么权利阻止他喜欢别人,或者别人喜欢他?就算他亲自把布丁一口一口喂给别的女生,也不关她的事!
等等,他们刚才说了什么?分享布丁?
海因娜忍不住再一次回头。
三颗澄黄的布丁紧挨在一起,可怜兮兮的,被女生们的胳膊挤到了课桌的角落。
她定睛一瞧——透明的塑料包装,棕黑色的焦糖底部,这不就是自己在卡波迪蒙特公园被偷走的布丁吗?
浑身的血液疾速升温,不受控制地朝头顶冲去。
凭什么要这么对她?未经允许偷拿她的东西就算了,为什么要偷她的东西讨好别的女生!
海因娜冷笑几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碎了。起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保持着低头站立的姿势,拳头却越攥越紧。
“乔鲁诺,你不说话,我就把它拿走啦?”索菲亚捡起桌子上的一枚布丁,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海因娜猛然抬头,望向后方。
女生的半个身子软得像章鱼,几乎就要靠到少年身上了。
乔鲁诺依旧微笑着。
压抑了两年的后悔、愧疚与委屈转化为愤怒,在一瞬间战胜了理智,“噗嗤”一声在血液中熔化,就像是清咖啡里掺了两大勺辣椒粉,又冲又苦。她的眼泪在下一秒就要被熏出来了。
这就是折辱吗?两年都过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何必要这样对她!他为什么要笑?
凭什么她那么难过,他还能笑得出来?
在这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她恨不得用锁链将乔鲁诺拴起来,扒掉他的上衣,把自己这么多年经历的丧亲之痛,受过的每一次伤,一一施加到他的身上,让他对自己的痛苦感同身受。
海因娜将虚假的笑容固定在嘴角,她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多么狰狞丑陋,可她就是不想再忍了!
索菲亚刚拿起布丁,甚至还没抓稳,布丁就被另一只纤美细腻的手扫飞了。塑料包装“咚”一声撞到了玻璃,最终落在了地上。
冲突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索菲亚惊呼一声,腿一软,摔倒在课桌旁,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晕开几朵深色的小花。
海因娜就像没有看到躺在地板上的女生,根本不理会对方柔弱无力的控诉,径直朝乔鲁诺走来。
皮鞋往地上的那只手踩去,索菲亚慌忙收回了手掌,双眼含泪,抬头瞪视着红发女孩的侧脸,却瞪了个寂寞。
课桌上还剩了两个布丁,海因娜抓起其中一个就往乔鲁诺脸上砸。
教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时间凝固于这一刻。
当看到愤怒的海因娜时,少年脸上的笑容冻住了。
他与她对视着,那双浓丽翠眸中的情绪复杂无比,复杂到令她心中突然开始发慌,复杂到她根本无法解读。
布丁脱了手,乔鲁诺一动不动,没有闪避,只是凝视着海因娜的眼睛。
塑料盒的边缘宛如刀锋擦过他的唇角,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女孩把头低了下去,根本不愿去看对方的眼睛。
她又上前几步来到他身前。
海因娜咬牙切齿,使劲将他别着的那只瓢虫胸针往自己的方向扯。
“把它还给我!”她试了很多次,却怎么也解不开别针,动作越来越慌乱。
周围响起同学们的议论声。
乔鲁诺坐在那里,任由她摆弄自己的衣领,一言不发。
胸针蓝如蒂勒尼安海的波涛,随着少年的呼吸上下起伏。
海因娜忙活了许久,还是没解开别针。她怔怔望着那只瓢虫,缓缓松开了对方的领子。
乔鲁诺将手指放在心口,一下子就将别针扣解开了。他朝她伸出手,蓝色瓢虫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理智逐渐回归,海因娜抬头看向少年的脸,血液凝聚成鲜红的豆粒,顺着他刚刚被砸破的嘴角流了下来,滴在了衣领上。
看见那滴血,女孩双肩一缩,心里好像缺了块东西,又空又疼。
她慌忙抓起在乔鲁诺那里存放了两年的瓢虫胸针,于众目睽睽之下匆匆回到了座位。
阿贝赛先生回来了,数学课即将开始,同学不约而同都闭上了嘴。
“阿贝赛先生,海因娜同学无缘无故把乔鲁诺砸伤了!”
海因娜深吸一口气,在座位上直起了腰。
“海因娜,真的有这回事吗?”看到少年脸上的伤,老师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他还是决定听一听她的解释。
“没错,是我砸——”
“是我不小心碰破的。”乔鲁诺打断了她的话。
“我早晨没注意到石子,在公园里摔了一跤,嘴角磕在了长椅上,破了皮。”他再一次向老师强调。
“那好吧,”阿贝赛先生叹了口气,“你要不要去校医那里看一看?”
乔鲁诺起身离开了座位,在门口停住脚步,望了一眼教室内的某个位置。
海因娜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看桌上的那枚胸针,还是在看自己的指甲。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老师教的新知识,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忙了那么多年,一事无成,仇人的一片羽毛都没碰到,困扰了她两年的感情最终也化为一场闹剧。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了。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又下雨了。海因娜趴在桌子上,将整个脸都埋进了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令她无比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不想抬头,任由自己趴在那里,眼睛睁到了最大。
耳边传来“咚”的一声,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了她的课桌上。
女孩依旧没有抬头。
脚步声消失了,教室里又只剩下海因娜一个人。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她应该振作起来,自己选择的道路就应该独自走下去。
夜里还要去林中旧屋捉偷食物的贼呢!
窗外,雨越下越大。
那不勒斯的雨只会给当地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困扰,根本不像各种文学作品里那样浪漫!这次没带伞,又要顶着大雨回家了!
她缓缓抬起头,却一下子愣住了。
一把雨伞挨着她的手臂,安静地躺在课桌上。
颜色是最为普通的黑。
先前被愤怒与委屈冲昏头脑,她没有流一滴泪。
几年前,肩膀被咬穿了,她也没有流一滴泪。
当她撑起这把雨伞,看到伞的轮廓时,她突然想到了卡波迪蒙特公园的某条长椅,以及那条多边形的、分隔开干与湿的分界线。
泪水无声无息滚落,海因娜将瓢虫胸针收进了口袋,宛如行尸走肉,举着伞朝家的方向走去。
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她终于来到了公寓门口。
刚要关上房门,裤脚好像什么东西钩住了。
女孩低下头,却见一只猫咪娇声朝她叫唤了一声。
他的长毛被淋湿了,一缕一缕垂了下来。
由于沾了水的缘故,现在,他皮毛的颜色略比金子深一点。
猫咪见海因娜只是呆呆看着他,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又用极细的声音弱弱叫唤了一声。
碧绿色眸子就像是绝世的翡翠,因璀璨而永恒。
海因娜愣住了,多么美丽的绿色!她在现实中见到过无数次,也曾经梦到过无数次。
猫咪抬起下巴,歪着脑袋盯着她瞧,还向她展示起胡子旁边的小块伤口,鲜血糊成一片,楚楚可怜。
她只不过是犹豫了几秒,不想让他的爪子踩脏地板,这只猫就急了。
他脑袋往地上一拱,“咕咚”一声横倒在了门槛上,两只前脚在围脖前缩着,就是不让她关门。
海因娜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居然在猫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委屈的控诉。
不知道是哪家的猫走丢了,他的眼睛实在太好看了!
她忍不住伸出双臂,要把猫咪捞起来抱进屋子里。
这只多毛生物也太自觉了!双腿一蹬,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毛茸茸却湿漉漉的脑袋使劲往她温暖的颈窝里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