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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月下散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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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半夜十二点下去找加略,这就意味着必须把时间卡得很紧,才不会耽误与野狼的会面。
查理建议派拉莫多给加略送一封信,告诉他瑞卡不能去了——可是瑞卡觉得更好的办法是抓紧时间,不管加略找自己干什么,都速战速决。她很好奇,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加略还从没这么晚叫自己到他那里去过呢。
那天夜里十一点半,早早就假装上床睡觉的瑞卡披上隐形套装,悄悄穿过公共休息室来到楼下。
公共休息室里还有几个人。
里维兄弟俩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摞支持塞德里克·迪戈里和蒂米·夏佐的徽章,正在试图用魔法把上面的字变成支持瑞卡·达尔维拉。然而,他们费了好大工夫,所能做到的只是使徽章固定在达尔维拉臭大粪上。
瑞卡蹑手蹑脚地从他们身边溜过,来到肖像洞口,眼睛看着手表,等了一分钟左右。然后,查理按原计划从外面替她打开了胖夫人的肖像。瑞卡悄声说了句“谢谢!”,便从他身边闪过,出发穿过城堡。
场地上一片漆黑。
她顺着草坪朝加略小屋透出的灯光走去。舒兹郎芙的那辆巨大马车里也是灯火通明,瑞卡敲响加略的屋门时,可以听见马克西姆女士在马车里说话。
“你来了,瑞卡?”加略低声说,打开门,看了看四周。
“是啊,”瑞卡闪进小屋,把隐形套装从头上脱了下来,“什么事?”
“给你看一样东西。”
加略的神情非常激动。他衣服的扣眼里插着一枝鲜花,活像一朵特别大的洋蓟。看样子他不再往头上抹润滑油了,但他肯定花了不少工夫梳理头发——瑞卡可以看见他的头发上有一小块儿梳子的断齿。
“你要给我看什么?”她警惕地问,心想是不是炸尾螺下蛋了,或者加略又想办法从哪个小酒馆的一位陌生人手里买到了一条七头八尾的大狗。
“跟我来,别出声,把你的身体罩住。”他说,“我们不带乔治去,它不会喜欢的……”
“加略,你听我说,我不能待很长时间……我等会儿必须赶回城堡——”
可是加略没有听,他打开小屋的门,迈着大步走进了黑暗中。
瑞卡匆匆跟了上去,她大为吃惊地发现,加略正领着她朝舒兹郎芙的马车走去。
“加略,你怎么——”
“嘘!”他说,然后在印着两枚交叉的金魔戒的门上敲了三下。
马克西姆女士把门打开了。
她宽阔无比的肩膀上围着一条丝绸披巾。她一看见加略就微微地笑了。
“啊,加略……时间到了吗?”
“晚上好,我的女士。”加略笑眯眯地望着她,同时伸出一只手扶她走下金色的台阶。
马克西姆女士回身关上马车的门,加略把胳膊递给她,两人一起绕着临时围场的边缘走去,那里面关着马克西姆女士的那几匹长着翅膀的巨马。
瑞卡一头雾水,茫然地跟上他们的步伐。
难道加略要给她看的就是马克西姆女士?她随时都能看见她啊……她那么大的块头,是很难被忽略的……
不对,马克西姆女士似乎也受到了和瑞卡同样的待遇,因为过了片刻,她用玩笑般的口吻问道:“你把我带到哪儿去,加略?”
“你会喜欢的,”加略声音粗哑地说,“值得一看,相信我吧。不过——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带你来看了,好吗?你是不应该知道的。”
“当然不会说啦。”马克西姆女士说,她又黑又长的眼睫毛呼扇呼扇的。
他们还在走个不停,瑞卡跟在后面,不时地看看手表,心里越来越焦躁。
加略脑子里有一个草率的计划,可能会使自己错过跟野狼的会面。如果他们还不能很快到达目的地,她就准备转过头直接返回城堡了,让加略独自享受与马克西姆女士的月下散步吧……
可是就在这时——他们已经绕着禁林边缘走了很远,城堡和湖泊都看不见了——瑞卡听见了什么动静。
有几个男人在前面大声喊叫……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厉的咆哮……
加略领着马克西姆女士绕过一片树丛,停下了脚步。
瑞卡赶紧跟过去,和他们站在一起——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几堆巨大的篝火,男人们围着火跳来跳去——接着,她吃惊地在隐形套装下张大了嘴巴。
火龙。
七条模样十分凶狠的成年火龙被关在厚木板围成的围场里,用后腿支撑身子站立着,发出阵阵吼叫,呼哧呼哧地喷着鼻息——一团团火焰从它们张开的、长着獠牙的嘴里喷出,射向黑暗的夜空。
它们的脖子高高昂起,嘴离地面的高度达五十英尺。一条有一对长长尖角的银色火龙,正对着场地上的巫师们发怒、咆哮。
一条水滋滋的鳞片光滑的绿色火龙,正在拼命地扭动、跺脚;一条红色的火龙,头顶着怪模怪样的细细尖角,正在朝空中喷射一朵朵蘑菇状的火云;一条银色的火龙,鼻子出奇地短;一条青蓝色的火龙,背颈上向外支棱的一对飞翼竟然是半透明的;一条深紫色的火龙,头上的巨大斑驳吸盘像可以呼吸一样正在一张一合着;还有一条明黄色的火龙,身体较其他的要短小很多,可尾巴却有它的身体长度两倍有余;最后是一条黑色的巨龙,比另外几条更像恐龙,这条火龙离他们最近。
场地上至少有五十个巫师,每七八个负责对付一条火龙。他们拽着链条,拼命想制服七条巨龙,那些链条连接着拴住龙腿和龙颈的大粗皮带。
瑞卡完全惊呆了。
她抬起头,在上面很高的地方,她看见了那条黑色火龙的眼睛,瞳孔像猫眼一样是垂直的,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那双眼睛暴突着……黑色火龙发出一种可怕的声音,是凄厉而刺耳的哀号……
“待在那里别动,加略!”靠近栅栏的一位巫师喊道,一边紧紧拽住手里的链条,“它们喷火能喷出二十英尺远,你知道的!我看见这条树蜂喷过四十英尺!”
“真漂亮啊!”加略柔声细气地说。
“没有用的!”另一位巫师大声嚷道,“念昏迷咒,数到三,一起念!”
瑞卡看见每位驯龙手都同时举起了手臂。
“昏昏倒地!”他们异口同声喊道,昏迷咒如火箭一般射向漆黑的夜空,迸出的火星像阵雨一样落在七条火龙长着鳞片的厚皮上——
瑞卡注视着离他们最近的那条火龙用后腿摇摇晃晃地站立着,它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无声的咆哮,鼻孔里的火焰突然熄灭了,但仍然冒着青烟——然后,它很慢很慢地倒下了。
这条好几吨重的、鳞片乌黑的强壮巨龙轰然倒地,瑞卡可以发誓,这声巨响震得她身后的树木都颤动起来了。
驯龙手都放下手臂,走向倒在地上的巨龙,每条龙都像一座小山。他们匆匆地拴紧链条,把它们牢牢地系在铁柱上,又用魔戒把铁柱深深地钉在地里。
“想靠近点看看吗?”加略激动地问马克西姆女士。
他们俩一起走向栅栏,瑞卡也跟了过去。刚才警告加略不要靠近的那位巫师转过身来,瑞卡立刻认出来了,是索利·布莱。
“怎么样,加略?”他喘着粗气,过来跟他们说话,“它们现在应该没事了——我们给它们服了安眠剂,它们来的时候一路昏睡,本来以为让它们在宁静的黑夜里醒来,它们会觉得好受一些——可是,你也看见了,它们并不开心,一点儿也不开心——”
“你们这里都有哪些种类,索利?”加略问,一边凝视着离他最近的那条黑色火龙,目光里带着近乎崇敬的神情。
黑色火龙的眼睛仍然微微睁着,瑞卡可以看见它皱巴巴的黑眼皮下闪着一道细细的黄光。
“这是匈牙利树蜂,”索利介绍道,“绿色的是普通威尔士绿龙——那边那条明黄色长尾巴的是地中海长尾黄刹——那条青蓝色的是冰岛透翼龙——银色的是瑞典短鼻龙——那边那条紫色的是亚马逊吸盘龙——那条红色的是中国火球。”
索利看了看四周,马克西姆女士正沿着围场溜达,凝望着那几条被击昏的火龙。
“我没想到你把她也带来了,加略,”索利说着,皱起了眉头,“勇士是不应该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的——她肯定会告诉她的学生的,是不是?”
“我只是觉得她很愿意过来见识见识。”加略耸了耸肩膀,目光仍然如痴如醉地盯着巨龙。
“真是一个浪漫的约会,加略。”索利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共七条……”加略说,“这么说,每位勇士需要对付一条,对吗?他们需要做什么——与火龙搏斗?”
“我想,大概只是从火龙身边通过吧。”索利说,“如果情况不妙,我们随时上前援救,给火龙念熄灭咒。他们要的都是抱窝孵蛋的母火龙,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摊到匈牙利树蜂的人可没有好果子吃。它的后面和前面一样危险,你看。”
他伸出手指了指树蜂的尾巴,瑞卡看见那尾巴上每隔几英寸就冒出长长的青铜色利刺。
这时,索利的五位驯龙同伴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向树蜂,他们兜着一条毯子,里面放着一窝巨大的、花岗岩灰色的火龙蛋。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龙蛋放在树蜂的身边。
加略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呻.吟了一声。
“我可是数过的,加略。”索利严厉地说。接着他又说:“瑞卡怎么样?”
“还好。”加略说,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火龙蛋。
“真希望她在面对这场危险之后仍然平平安安。”索利望着那边关着巨龙的围场,心事重重地说,“我不敢告诉妈妈瑞卡在第一个项目里要做什么。妈妈已经为她心慌意乱了……”索利尖着嗓子模仿着他母亲焦虑的声音:“‘他们怎么能让她参加那场争霸赛呢,她年纪根本不够!我原以为他们都不会有事,我原以为会有一个年龄界限!’《巫师日报》上那篇关于瑞卡的文章发表后,妈妈泪流满面,‘我竟然对她经常独自哭泣的事毫不知情!哦,上帝保佑,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瑞卡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相信,加略的心已经被迷人的七条巨龙和马克西姆女士填得满满的,不会惦念自己了,于是她悄悄地转过身,开始返回城堡。
她看见了即将面对的东西,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感到高兴。也许这样感觉会好一些。最初的恐惧已经过去了。如果她到了星期二才第一次看见巨龙,没准她会在全校同学面前当场昏倒……
她的武器是她的魔戒——这魔戒现在看来简直跟一圈细细的扎头发绳差不多——她要对付的是一条五十英尺高、全身覆盖着鳞片和尖刺、鼻子里往外喷火的巨龙!她必须从它面前通过。大家的眼睛都望着她呢。
可是怎么通过呢?
瑞卡加快速度,在禁林边缘疾走。她必须在十五分钟内赶回公共休息室的炉火边,与野狼交谈,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什么时候像此刻这样渴望与人交谈——就在这时,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