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会寂寞》柊未终

13、十二

　　告别了大雪纷飞的十二月，转眼才发现，明媚的一月已经来了。
　　这一天，没有下雪。空气中流淌着微甜的风，还有灰色的云。天空仍是昏暗的浅灰色，不过有一束金色的阳光挣扎着穿过了灰色的云层，所以不久之后，应该就是阳光明媚的冬天。被阳光照射到的雪，融化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灰色污点。
　　今天也一样。熟悉的木料气息，推开门，仍然会听到陈旧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
　　蝎的红云袍被安静的放置在沙发的一边，上面没有血迹，粘有一些木屑。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晕眩了那个阳光下模糊的人影。
　　依旧是红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瞳仁，精致的面容。
　　原来事情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
　　“……是你啊。”蝎抬起头看向门口，勾起一丝慵懒的笑意，“我还以为是迪达拉那小子。过来坐吧。”
　　靠近，再靠近。在安静的空气的介质中，可以很清晰的听见蝎有力的心跳。胸口的盒子似乎有节奏的跳动着。阳光下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埃安静的飘浮着。我看见自己口中呼出的白色气息吹乱了支离破碎的尘埃。而你，独自守护着自己那一份宁静的阳光。
　　“很意外么。”蝎拔下破碎的左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看到我的真实面目了。”
　　“不。”接过支离破碎的左手，将桌上完好的备用品递给蝎，“其实……早就可以发现的。”
　　对啊。其实早就应该发现的。
　　“谢谢。”蝎接过手臂，安上，扭动的时候发出熟悉的声响，“帮我换装备……这些事情原来都是迪达拉来做的。既然你来了，就不用叫他了。”
　　“嗯。我来帮你。”
　　感到皮肤与木料之间有细小的摩擦，摩擦产生的细小静电扰乱了空中的浮尘飞扬的方向，然后就微笑起来。其实你可以找到新的方向。
　　“你……应该很害怕吧。这样的身躯。”蝎苦笑着，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不会哦。别总拿我当小孩子看。”
　　“但是……跟我比起来，你的确还是个孩子。呵，跟迪达拉一样的孩子。”
　　“但是呢。看外表的话，我们都是一样的。”
　　蝎突然沉默了。他抬起头，望着阳光明媚的惨淡天空，眼底流露出一种不知名的感情。似乎是寂寞。许久未见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而阳光下的你，抬起头，以孩子般的姿势仰望着明晃晃的世界。雪融化了。站在一片狼藉的泥泞大地上，你我一起仰望明晃晃的世界，那是一片华丽的金色。而脚下的灰色，一点点的蔓延，顺着支离破碎的身躯缓缓攀爬，最终被吞噬。有些人追随着金色的阳光越飞越高，而有些人被灰色的污点慢慢吞噬。例如我们。而你仍然以执著的姿势仰望着天空。有人说过，喜欢仰望天空的孩子都是在寻找幸福的孩子。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幸福在何处。那种被灰暗的深渊缓缓吞噬，直到麻木的痛苦，又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呢。如果我已经看不见金色的朝阳，我该怎么办。
　　“……或许你真的还无法理解，变成这样身躯的痛苦。”许久，蝎低下头，温柔的闭上了双眼。
　　或许是吧。至少现在的我，真的无法理解。有很多事情我至今都无法理解，包括你。经历过如此的波折竟然还能笑得如此安然。或许我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没有感情，没有爱，”蝎睁开眼睛，嘴角依然上扬着，“没有触感，没有知觉。不会流血，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苍老，不会因为疼痛感而麻木。可以永生，身体的哪个部位坏了随时可以更换。”
　　蝎依然微笑着，冷淡而苦涩的微笑，“而得到这一切的条件，就是要放弃未来。”
　　蝎干涩的眼睛适应着金色的阳光，空气中的风仍有微甜的气味，像是软绵绵的糖化作浮尘飘浮在空气中，然后将空气凝结，将你我之间传递讯息的介质抽离。
　　“我没有未来，”蝎转过头，“但你不是。”
　　“我没有过去，又怎么会有未来。”我苦笑。
　　“有过去又怎样呢。”蝎走向沙发，拿起红云袍，眼神忽然变得很迷茫，“有过去的的人，就一定会有未来么。”
　　那一刻我难过得快要流下眼泪。我没有过去，你没有未来。我们被洪水一般无情的时光遗忘在孤独的角落。一个人的我站在落寞的风里对空白的过去轻轻的微笑，笑容连自己也感到迷茫和无助。而你，冷漠的看着自己的过去，头也不回就走了。走向空无的未来，岁月，容貌，身体都凝固在了时光的冰河里。不会有人在意吧。时光的温度。
　　“所以……”蝎穿上红云袍，转过头，眼神变得异常冷漠，“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没有温度的语言。忘了吧。
　　对不起，或许很难，但是……我会努力试着，忘了你。
　　不过，还是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忘了你的权利。
　　“走的时候别忘了关门。”蝎背对着我，轻轻的走了出去。
　　可是，蝎。能不能告诉我，怎样忘记。我的脑海已经不容许另一种迷离而未知的记忆闯进来。也不容许熟悉的记忆走出去。
　　晴朗的天空中洒满了金色的阳光，抬起头，学着你的样子不去遮挡耀眼的光芒。眼睛和心情也是一样，被金色的千本刺得生疼。以至于流下泪来。
　　原来我还只是个孩子。

　　门外，蝎轻轻的靠在墙上，只是闭着眼睛，表情安然。
　　“迪达拉。出来吧，不要再躲了。”
　　屋顶上的迪达跳下来，很轻的落在地板上，声音都没有。
　　“……大叔。零有事找我们。”迪达表情异常的认真。
　　“……走吧。”
　　蝎睁开眼睛，慢慢地向前走着。迪达看着蝎的背影，似乎很疲惫的样子。阳光洒落在蝎红色的头发和苍白的面容上，蝎脚下的雪已经开始缓缓的融化。迪达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放在蝎房间的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沉默的跟着蝎走了。
　　空气中再次飘散着浅浅的香甜，华丽的金色阳光落在眼中，刻画出了那个惨淡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