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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江南远行 ...

  •   扭头望了望睡得正香的小宫女,稚离叹息一声,将捡来的干柴续进篝火之中。

      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鸟叫,火舌卷着干柴,发出阵阵噼啪的炸响,这夜,安静极了,不会再有人打扰她们…

      稚离打开手中的木匣,那里,也叠着许许多多的信,厚厚一沓,有些用绢布包裹着,有些就零散放着。还有,匣底那块在熟悉不过的澄透暖玉。

      两年前,自己救下舒辰的时候,她没有戴着这块玉,当时的稚离虽不曾与她争执,心里却万分不满,因为那块玉是她们的定情信物,她却把玉弄丢了。

      于是,那一天,当舒辰问起自己耳坠之事时,心中那怨气便爆发了出来。明明知道那个时候舒辰伤很重,不应该刺激她。可稚离控制不住报复的心情,偏是要刺激舒辰,亲口告诉她,那些旧物,她烧的烧,扔的扔。只因,稚离送过舒辰一块玉,那块玉舒辰也弄丢了它,所以她们之间以怨报怨,稚离觉得这样做很公平。

      而现在,再次看见这块玉的时候,稚离只觉得无地自容,舒辰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幼稚的想法?她却选择了道歉…

      舒辰说过:“阿离,去凤栖宫取回我们的东西。”

      我们的东西,说的应该便是这块玉吧,它很珍贵,所以舒辰才要自己取回来是不是?稚离为自己感到羞愧,无声蹭了蹭眼中的泪花,又去抚摸那些信件,一封一封的拆开看,再一封一封叠好,读过的信,用玉压着,生怕被风卷走。

      那些信一封接一封的读,那个傻乎乎的温舒辰原来也和自己一样。很思念彼此,悄悄写了许多废话,讲园子里的花,讲盛夏的蝉鸣,也讲打雪仗的小宫女们,还有对自己无尽的思念…

      舒辰是个极其内敛的人,那些思念,那些惆怅,舒辰鲜少透露。稚离以前不懂,稚离一直以为,那所谓的“爱”,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可现在稚离才明白,舒辰不是没有察觉,她在强忍,只因她没有未来可言,便也不忍拖累了自己的余生。

      懂了,却太迟…

      稚离哭的泣不成声,抱着那些信,才知道舒辰的感情有多么强烈,有多么痛苦。眼泪滑落,滴在宣纸之上,将舒辰飘逸的小字晕染成花,就好像是在稚离的心头开出了一个血洞。稚离赶忙用袖子去沾,可湿了就是湿了,晕开了的字迹便也无法挽回。

      就像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叫破喉咙,哭瞎双眼,那个人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稚离哭的撕心裂肺,一切都太迟了,太晚了。恨只恨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也做不了,一事无成,是她害死了舒辰…

      江莲被那歇斯底里的哭声吵了醒来,吓了一跳,她本来胆子极小,听着身旁那肝肠寸断的哭声,赶忙爬起来去找侠女姐姐。

      这才睡眼惺忪的反应过来,哭的人就是那位侠女姐姐。江莲不知道她和娘娘之间是什么关系,可看得出来,她们之间应该有很深厚的情谊,或者是姊妹情谊,或者是挚友情谊,江莲说不清,也不懂,便傻傻的一直在旁边出声安慰。

      直到看见了那块玉,“原来它在这里!”江莲伸手将那块玉提起看了看,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哪个宫人偷了去,没能保护好它,我一直很愧疚,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你见过这玉?!”稚离想知道,想知道那三年里,关于舒辰的一切。

      “它可是娘娘的宝贝,日夜佩戴,从不离身,就连睡着了,也会捧着入睡。”江莲在稚离的身旁坐下。

      她能感觉得到,这位侠女姐姐对娘娘的一切都迫切知晓,只要是关于娘娘的话题,侠女姐姐总会听得十分认真。

      所以这一路,江莲便一直与稚离说娘娘的往事,那三年里的一切,三年里稚离错过的每一天。

      回到江南时,已是初冬,多少年不曾见过稚离,怜儿只当她是死在了外边。

      却见稚离风尘仆仆带了个小姑娘回来,傻了眼,这算什么?另谋新欢?怜儿非但不问,提了院子里的扫帚就打成了一片,若不是春棠极力阻止,只怕这一闹,真的伤了稚离。

      稚离变了,几年不见,沉默寡言,失魂落魄,像块丢了魂魄的木疙瘩。

      直至张妈走了出来。

      稚离跪了下去,只说了七个字:“舒辰死了,我害的…”

      一院子人哭得撕心裂肺,巴掌劈头盖脸打了下来,稚离受着,什么也没说,那是她活该,打死了才好!稚离这样想…

      她确实是个瘟神,她本该和家人死在一起才对,如今还害死了那个深爱自己的姑娘…

      江南的宅子里,原本很热闹,就连曾经在朝廷里当差的阮大阮小,也隐姓埋名,跑来这里做了管家执事,江南的宅子很是养人,一切都按照舒辰的规划来建,什么都想得周到。

      可原本红红火火的小年里,宅子里里外外却吊起了白绫,稚离确实是个丧门星,她一来,良辰姐妹便都成了死人。

      温舒良有尸骨还好说,而温舒辰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局,今人唏嘘,最后将姐妹两个合葬一处,舒辰的墓里,放着旧物,怜儿细心,小姐的一应物什她都整理好带了过来,一件也不曾丢,就放在次殿里,还是小姐平常起居的那般模样。所以怜儿整理了一些物品,建了衣冠冢,勉强算是姊妹团聚。

      眼看就是大年了,稚离却又不肯久待,收拾好了行礼,独自一人,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肴,请了宅里众人,这一次,稚离没再沉默,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包括这两年舒辰如何丢了性命,又如何没了尸身。

      “我要走了,我能让舒辰等太久,她一个人会害怕,没有人陪她说话,舒辰一定很寂寞。”稚离笑了笑,很平静,至少面上平静极了。

      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稚离疯了,她已经完完全全的疯了。

      席的主位上,空着两个座位,摆着两副碗筷,即便众人不说,大家也都默契的明白,那是温舒良和温舒辰的座位。

      稚离平静的叙述说了很久,直到席散,人们才发现,稚离身旁的两个空碗里,被夹了慢慢的饭菜,饭菜在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再也放不进一筷,令人心酸。

      相距的日子的总是短暂。

      稚离默默地将行囊打包在白龙背上,她说她要去陪舒辰了。

      怜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死丫头,明年清明要回来!听见没!小姐的三周年!你别忘了时辰!”

      怜儿喋喋不休的骂了她好久,春棠只是静静抚着怜儿的后背,稚离也只是笑笑,既不反驳,也不应承,大家心里都明白,阿离口中的“去陪舒辰”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眼,稚离望着宅子里的众人挥了挥手,拉起袍脚,郑重的跪了下来,深深一拜,这一拜算作是温府救命之恩的叩谢,也算是对于舒辰之死的愧疚。

      翻身上马,再不肯回头多看一眼,她要去找舒辰了,她已经让舒辰等了太久太久。

      于是白龙奔腾,日夜无休,她和它都是归心似箭。

      再回到山崖之上,眼前的一切仍是那样熟悉,却不曾想…

      那个香炉还在,也许是有人怕它被风吹落,于是找了许多石头,将那香炉固定在正中央。就连炉子旁的石缝里,也惯了满满的香灰。

      甚至还有一只烧鸡,被风化的成一块黑漆漆的肉干。不禁苦笑,是谁干的?那是舒辰的香炉,他们又在摆谁?

      土地爷?其他亡魂?又或者是曾经的那个“哑巴”?

      这样一想,稚离倒也释然了,他们是在拜哑巴吧?自己的善举是不是也救下了很多人?

      那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坏人多一点,还是好人多一点?稚离想不出来…

      大树旁的粗麻绳已不见踪影,也许是被其他的采药人拿去用了吧?不过没关系。

      稚离将白龙身上的行囊丢进了林子里,那只小木匣,稚离一直随身携带着,可是现在,她不要带着了。

      稚离提了霜兮和小木匣,走到了捆绑粗麻绳的那颗树下,挖开泥土,周围皆是碎石,不好深挖,干脆在粗壮的树根上开了一个小洞,将木匣沉入其中,再次用泥土封好。

      就这样吧,很满意。稚离笑了笑,将白龙身上的马鞍解开丢掉,一切都很妥当。

      “白龙,你自由了。”稚离拍了拍白龙的脖子,重新将霜兮捆在背后。

      白龙嘶吼一声,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依恋,低头靠在稚离怀里,蹭了蹭,似乎是在挽留。

      “乖,舒辰还等我呢…”稚离低头亲了亲白龙的额头,这才固执的将它推开,独自一人走到了崖边。

      再爬最后一次吧!

      稚离这样想,却没有麻绳的保护。攀下悬崖,白龙不安的咆哮声已听不见了,不过没关系,它自由了,那是最好的结局。

      一路向下,再是熟练不过,甚至闭上眼睛,稚离都知道下一步应该往哪里移动,她对这里太熟悉,这个悬崖,她爬了整整两年。

      “舒辰,你知道么?怜儿和春棠很幸福…”脚下猛然滑脱,幸好双手抓的稳健。

      “舒辰,你知道么?姐姐我已经带回江南了…”竭力一跃,横跨在隔壁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指尖被锋利的石头划破,鲜血冒了出了。

      满头大汗,这样深的距离,从未到达,手臂在抽搐,落脚点越来越少。

      “舒辰,你知道么?我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了…”稚离咬牙向下滑去,下一个落脚点在正下方,稚离却不知道自己还抓不抓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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