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释水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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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和主人终于一同回到了久违的祀苑，它开心得四处乱串着，惊扰了院中池边的鱼儿，吓跑了树荫下乘凉的小鸟。
拉克西丝无奈的笑笑，抚着院落里熟悉的石台。
这里……似乎有家中所没有的温暖。
也许这儿才是她所期望的家罢。
被昊熠遗忘的这几天，院落里安静得令人无聊。她寻来宣纸与木炭，想着宁叶的病情，和昊熠守在其身侧的景象，不由得心间苦涩。
笔下之人温柔的眉眼，并非对着自己。
将画到一半的纸从桌上不留痕迹的抽起，揉成团扔向一边。
此刻的他，定在宁姑娘的身边，寸步不离罢。
……宁姑娘身体羸弱，整日呆在屋中，想必也是需要出来透透风的。想到太医院那些顽固不灵的老头，宁姑娘定是不准随意出门的。
面对着新铺上的宣纸，拉克西丝深黑的眸子凝视着，手中拈着削短的木炭。微风几次轻触她的面纱，温柔而惬意，却又有些寂寥。
无论是昊熠还是轩哥哥，他们如今都不会在是她的亲人和好友了，现在的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过客。而宁姑娘，则是他们二人呵护在手中的至宝。
说不嫉妒，不羡慕，那绝对是谎话。
哎……拉克西丝不由得叹息。
炭笔衬得拉克西丝的手指白皙如雪。灵动的纤手，带着小而黝黑的炭笔在宣纸之上勾勒出鲜明的线条，一笔一划丝毫不含糊。
若是能够做出此物，宁姑娘就可以便于出门，也不用担心她的身体是否无法安全的行走了。
经常呼吸房外的新鲜气息，是病人最好的养身之道了。
看着自己笔下的所描绘的东西，拉克西丝心底多少有些难以名状的兴奋。
如果，可以为他分担些什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更幸福一些，更加快乐一些？
拉克西丝拍了拍小狐的脑袋：“乖乖在屋里看家哦，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狐昂了昂头，雪白的尾巴一甩一甩的，颇有一副‘看我的吧’的了不起模样。
拉克西丝朝小狐笑了笑，便拿起自己所画的图纸飞奔了出去。
来到了皇宫专属工房，“铿铿锵锵”等杂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就是这了！拉克西丝迫不及待地冲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烙铁的灼热，还有木屑纷飞的呛人味儿，其中还夹杂着汗水的酸臭。即使是隔着一层面纱，那些混杂难闻的味道却是丝毫不减。
“请问，谁是工房长？”
不知是大家没有听见她的话，还是周围工作的声音太过嘈杂，盖过了她的话语，没有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抬起头看她一眼。
“那个……请问……”拉克西丝有些没了底气。
“你那个殿的！”一个彪型大汉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哎？请问……”
“不知道这是哪里吗？没见过女子会跑来这里，快出去！”那大汉打断了拉克西丝的话，气势汹汹道。
“可是，我……”拉克西丝握住图纸的手都有些发颤。
“小姑娘，好话别让我说第二遍！”那大汉丝毫不留情面。“还有你！看什么看，工作给老子专心！小心待没你饭吃！”
那个偷偷抬头的工人赶忙低下头去，不敢支一声。
拉克西丝在那个疑似“工房长”大汉逼视的眼神下，也不顾什么形象了，跐溜地飚了出去。
“这什么和什么啊！还性别歧视？”拉克西丝虽然生着闷气，却丝毫没了办法。看着手中的图纸，只觉得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还没有实现的东西，就扼杀在摇篮里了。
看来她，真的是一无是处……
自嘲间，她将自己所画的图纸揉成了一团，随意地向身后一扔。
“这是哪个没眼色的……”一个有些忿忿的声音忽然响起，却马上的压抑了下去。
拉克西丝好奇地转过身去，对上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你……”
“你……”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会在……”拉克西丝先是惊讶，然后用手指着对面蹲在木材堆中的人。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对方还拼命边使眼色边将她拖到了那堆木材之后。
“说话小声点。”那男子像做贼一样地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后转过头看着拉克西丝，然后沉吟了半天才道：“我什么都没做，别这样看着我。”
“……算了，我先走了。”他在这里关她什么事，如今的她，还是回去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罢。
“哎，等一下。”尚水一把抓住拉克西丝的手腕，虽然她在那一刻已经转过身去，可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的落寞和失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一起走吧。”
不知道怎么回到祀苑的，一路无话，拉克西丝就这么被尚水给拖了回去。
她忽然之间发现，茫然的道路之上已经失去可以追寻的方向。她究竟为了什么，目标是什么，好像都瞬间失去了意义。
天地之大，至始至终，得到了，失去了，然后，终究是独自一人，一无所有……
尚水站在一旁，暗暗叹了口气，随即环视了院子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蹲坐在一旁的白狐上。
他先是慢慢挪了几步，背对着拉克西丝，然后在胸口比划了几下，不管这狐狸是否明白，指了指它的主人，然后向它招了招手。
小狐先是晃了晃脑袋，然后慢慢地走进尚水，盯着他对自己摆着的手看了半天。然后……
“啊——”惨叫声惊走了院中的飞鸟。
拉克西丝从伤怀中被惊醒，转过头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她的小狐死咬着尚水的手掌，而尚水像个孩子一般使劲的甩着手，那分明的五官皱在了一块，而小狐就是紧紧地咬着，仿佛他的手是它最爱的食物一般。
“你、你在做什么啊？”拉克西丝有些哭笑不得。
“啊，啊，你又不是看不见，不要见死不救啊！”尚水死命地想要挣脱白狐的利齿，可就是徒然。
拉克西丝赶紧走了过去，只是还未发话，小狐就松开了牙齿，窜到了她的肩上。
她拍了拍小狐的小脑袋，它一边蹭一边舔，完全和先前的“凶悍”挂不上关系。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好歹我是客人！”尚水捂着被咬的地方，连连呼痛。
“你做了些什么惹到它了吧，小忆一直很温顺的。”小狐像印证了她的话一般，乖巧地叫了声。“你看，是吧？”
“是，是……”看着拉克西丝笑着问他，他不由得耸了耸肩。“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哦，那不送咯。”
“这个。”尚水将揉成团状的宣纸缓缓展开，抚平。“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别再乱丢了。”
“为什么会在你那？莫非……”拉克西丝想到当时的某人的咒骂声。砸到他了？
拉克西丝有些犹豫地想要接过图纸，就在要触及到的时候，那图纸“嗖”地回到了尚水眼前。
“这是什么，从未见过。”尚水端详着图纸，开始自言自语。“这到底画得是什么啊？有点像马车……恩？又不像，这个没有顶啊？而且，只有两个轮子怎么可能平衡？”
“喂，尚大人！”拉克西丝僵在空中的手无奈的收了回去。“尚大人！”
“啊，啊？”尚水回魂中，看了看拉克西丝，然后看了看手中的图纸。“这笔触，和当时文考的卷面一样，莫非是出自你手？”
“是又如何，反正，是个没有用的东西。”拉克西丝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伸手想要拿回图纸。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这个是什么。”尚水认真的问着，却不放过拉克西丝眼中的任何一丝波动。
拉克西丝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这个是轮椅。顾名思义，只不过一把椅子而已。”
“椅子要轮子作甚？别和我说坐在上面还要滚着玩。”
拉克西丝转而盯着尚水看了半天，就像看怪物一般，开口道：“不幸被你猜中了。至于椅子为什么要装轮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尽其职了。”
尚水看着图上两个轮子的物体沉思了一会，又道：“会有人用到这种椅子？莫不是用此椅行路吧？”
拉克西丝已无心于此，故而随意地答道：“的确是行路所用。不过说这些又有何用，此物需要特定的工序和工具方可完成，是很难制造出来的。”
“这画看着逼真，若是加上你的详细解说，仿制应该不成问题。”尚水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丝姑娘，还望请教此物用途。”
“真的可以制造？！”拉克西丝眨眨眼，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这椅子是用来行路的。”
“原来如此！”尚水双眼猛地冒起精光。“想必你和我一样慵懒，此物真真乃懒人之必备良物啊！”
瞬间有种想要倒地的冲动，拉克西丝拍了拍尚水的肩膀道：“兄弟，我终于知道为何到现在你还只是个小小的侍郎了，不是你没有学识，而是你缺少常识……”
“怎么可能，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过是懒得忧心于官场之上，故而没有拿出真正实力罢了。当个侍郎十足是乐得清净，清闲而已。”尚水一脸得意，挂着招牌式笑容。
“你满脑子都是怎么偷懒吧？”真想马上把眼前这个自以为是个聪明人的懒虫给打发了，慵懒还值得炫耀似的。“反正此物肯定不是用来偷懒的！”
“那到底有什么用？”尚水眨了眨眼。
“那么想知道？那就帮我把前厅给打扫干净了！”拉克西丝不由得起了玩心。
“什么？！不、可、能！”尚水撇了撇嘴。
“那轮椅的用途啊，还想知道吗？”
“想！”
“那就去打扫！”
“懒得！”
“那用途你是不想知道了？”
“……”
“其实不用这么矛盾，我不过是需要等量的代价而已，用你的劳动成果换我的技术信息，这可是很划算的事啊。”拉克西丝一本正经的说着，看着苦恼沉思的尚水，其实心里已经笑翻了。
“……”
结果可想而知，某个无奈的书呆子为了满足自己强烈的求知欲，只得在拉克西丝的院子里担当起了仆役的角色。
拉克西丝坐了下来，在石台上一边完善着她手中的画，一边往室内瞟去。看着尚水手握那与一身官服完全不搭的扫帚在和地板上的灰尘奋斗的表情，拉克西丝的肩膀不住地发颤，握笔的手就难免抖动，不过，那绝对是忍笑忍的。
不到半个时辰。
“我、我扫完了。”气喘呼呼的尚水一屁股坐在拉克西丝对面的石凳上，一手擦着额上的汗渍，一手拿过石台上的茶水，不顾形象地喝了起来。
拉克西丝登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玩过头了。都怪最近无聊过头，有个人来就不免起了玩心。
“现在…现在可以告诉、告诉我了吧。”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前厅，就累得他如此，就明白他平日里多么的偷懒了。
“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拉克西丝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这轮椅嘛，你想想啊，若是有人身体虚弱，或是什么病根致使人无法正常行走，那么此时有了这个轮椅……”
尚水恍然大悟地一捶手心。“妙啊！绝妙啊！若是有了此物，就可以不用动脚，就能够去想要去的地方了，真是享受。”他完全投入了幻想世界里。
拉克西丝几乎爆发，直接一拳敲上陶醉中尚水的脑袋。“都说了不是！轮椅是给体弱的病人用的！你这个人满脑子装的什么，懒书呆一个！”
“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就是了。”尚水跳开一步，揉着被敲痛的脑袋。“你说的体弱之人，莫不是就是皇上着紧的那位？你不提还好，今日皇上在朝会上还与太医院的人提及此事，还有如何调理那位姑娘的体质等等，害我差点没有睡着在朝堂之上。下朝之后师父还将我训斥了一番，真是想到就来气。”
“是了，你今日是上朝，怎么会出现在工房那里？”
“没什么，你就当忘记吧。”说着这话的尚水，书生特有的白脸却是开始泛红。
“可是我十分好奇。”拉克西丝歪着脑袋。
“别问，你若是再问我就不帮你了。”尚水严重回避着这个话题。
回到了正题上后，二人开始讨论轮椅制作的细节问题。
在尚水如连珠炮般的追问下，拉克西丝将‘轮椅’的详细构造和用材一一解说，而尚水本人则安静聆听，不时还自言自语，垂首沉思。
送尚水出院子时，拉克西丝可以明显地看到他心满意足的样子。她说将图纸赠与他的那一刻，他就差拉着她欢呼了。看着尚水爱不释手的将揣在手中的画来回端详，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此刻的她，定是开心的。
拉克西丝松了口气，那个尚水真是难缠，小孩心性，还懒到了骨子里了，却又一派天真，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若不是他，她似乎还沉浸在那一片汪洋之中，无助而寂寞。
空寂的院落里飘下几片树叶，悠然的弧线划破平静的池面，漾起了几圈波澜。
拉克西丝望着青蓝的天际，不由得漾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释水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