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菖蒲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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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熠走过那只可怜的狐狸旁边，还没等拉克西丝出声制止，已经一剑刺下，那通体雪白的毛发顷刻染满血红。
拉克西丝赶忙冲了过去，那刺目的猩红让她握拳的双手微微颤抖，直到对上昊熠那冷酷无情的双眼。
“不要再杀了！”没有拦下昊熠杀了那只可怜的狐狸，拉克西丝挡在了昊熠身前。
“滚！”昊熠提剑而立，脸上染满了寒霜。
拉克西丝拼命地摇头，双手张开挡住昊熠的去路。
“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说第二遍也不让！”
“胆敢拦朕？别怪朕不留情面！”
二人之间飞扬跋扈，夜风的寒意，也比不上那黑剑冷彻心扉的触感。拉克西丝赤手握住刺向胸口的一剑，让那剑势一缓，但她依旧没有让开一步。
黑剑僵在半空之中，没有再向前的趋势，只有那手握剑锋之处滑落的血色仿如夜月下的泪滴，怆然而落。剑的主人，直勾勾盯着眼前倔强的红衣女子，那与众不同的黑色瞳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他看不清。
月光随着乌云过境渐渐洒落下来，照亮了他红色的眼眸。
“冷静下来了没？”拉克西丝情急之下也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了。“……纵使死去再多的人，那宁姑娘也不见得会好，你何必徒增亡魂。”
“松手。”只是一瞬，昊熠又恢复了那种淡然。
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抓着他的剑，于是拉克西丝赶忙松开，却换来对面之人的冷笑。
“滚！”
拉克西丝张大了双眼。怎么还是这句话？
“是！”身后忽然响起的颤声让拉克西丝吓了一跳。那个侍女急急地磕了头，跌跌撞撞的跑开。
原来不是她啊，呼……
“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让朕‘请’？”
“啊？我？”拉克西丝莫名地指了指自己。
昊熠冰冷到近乎僵硬的脸上有了些细微的表情，拉克西丝看不懂，但也觉得怪异。只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反正制止了他杀人也就达到目的了，只是……
“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拉克西丝转而盯着地上的石板，到是有些胆怯。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只好抬头，正对上那充满探究的眼神。
“那个，狐狸……我想埋了它，可以吗？”她有些没了底气。
“先前顶撞朕的狠劲呢？”
“没……我只是……只是……”嘴巴开始打结。
拉克西丝又低下了头，只是面前的那双不染尘埃的白靴却是离开了视线，完全不理会她的尴尬。
她打心底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这么大个场地上不知何时开始，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顾不得想太多的拉克西丝抱起不远处染满血的小狐，她只有一个念头：救活它。
抱着这几乎凉透了的小家伙走到那片残垣之处，找到了那废墟中间的暗红色六芒星法阵。拉克西丝坚信，宫人不会无故来到禁地，而此时昊熠和辰轩都在忙着宁姑娘的事，更不会来到此处。
怀里的小家伙早就没了气，可是，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几率，她也要一试。
意念一转，那法阵之书顿时凭空悬浮于拉克西丝身前。黑夜之中，这一束细小的金色光芒稍纵即逝，夜风带着潮湿的寒意，拂面而来。
魔法阵，生命法阵……
法阵书有着自己特有的节律翻着书页，当拉克西丝头脑里划过‘复活’这个关键的词语后，陡然停了下来，也没有任何书页直立于其上，亦没有显现出法阵所特有的光华。
没有复活法阵吗？不可能，曾经她无聊之时所翻阅的普通法阵书上多少会带着一些生命禁术法阵，而露给她的书包罗万象，不可能没有的啊。
怎么办……再晚点的话就来不及了。
着急的拉克西丝想将狐狸放在那地面上的六芒星法阵中间，想自己翻阅下这法阵之书。她忘记了手上先前握住昊熠的剑时留下的伤口，几滴血顺着她的手心落在了法阵书上，拉克西丝怕影响到书上法阵的效果，用手试着擦去，可是血却毫无痕迹的消失了……就好像是书页渐渐吸收的一样。
难道说……
她整只受伤的手心贴在了翻开的书页上，久到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是错误而挪开手掌时，泛黄的书页上由中心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像是有生命似的渐渐延展开来，甚至眼神到了书页之外。
淡淡的血丝包裹在六芒星的法阵之上的那片区域中，在拉克西丝惊异的眼神里，那片淡淡的血丝化为了血雾渐渐融入到地面那个曾经作为殇璃的她魂祭所用的魔法阵中。暗红色的法阵亮了起来，在夜色下诡异而绚烂，六芒星的六个交织成三角形的区域之中显现出了不同的字体。
魔族的文字？似乎不是，因为拉克西丝看了许久也看不明白。不过隐约可以分辨出其中一个三角中的字是“血”。法阵除了作用之物的位置外，还有施法者的站位也尤其重要。拉克西丝想，此时的小狐的生命应该是需要血的，那么，她就理应站在‘血’之位。
禁术阵的要求要比别的法阵苛刻得多，学艺不精的拉克西丝不知道那么多，站在‘血’之位上就开始动用魔力。法阵如往常般顺利的运转着，看着阵心的小狐身上的血色渐渐消退，被剑刺穿的窟窿开始愈合，拉克西丝说不出的喜悦。
当她看差不多的时候，双手从平齐收回胸前，准备停止魔力输送。
殷红的法阵光芒没有如料想般暗下去，反而亮了起来，发出嗜血的光华。
魔力居然停止不了，法阵仿佛有着自我意识地从她的身上抽取着它所需的维持力量。汗水从拉克西丝的额头上滑落，她不明白，这个法阵会有什么缺陷，为什么会有反噬的倾向。
法阵边缘红色的界限陡然脱离了地面，但是它并没有因为没有边界的圆弧而魔力四散，反而更加的殷实。脱离的红□□线像有生命的触手从四方迅速地缠上拉克西丝的四肢，她几乎吓出声来却被另一条红线锁住喉咙。
不对！这种是反噬还是生祭？！
恐惧下的拉克西丝挣扎了起来，想叫却难以出声，脸上的面纱在挣脱时飘然落地，直接被地面的法阵绞碎。
心情难以平静的拉克西丝魔力开始紊乱。就在她绝望地想要闭上双眼时，夜月之下的红色光影里，一袭青衫飘落在她对角的三角区内，加之六芒星中心区的白狐，和拉克西丝并排成一条线。
“它的灵魂在这里！”青衫少年的手掌渐渐张开，淡淡的光华显现在他的手心。
地面不受控制的法阵一顿，周围狂躁的元素也停止在了那一刻。
缠绕住拉克西丝的红色光线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伏着地面回到了它先前的位置。阵心的白狐周围出现了同样类似触手的红色光线，缠上了青衫少年拿着光晕的手。
“小心！”拉克西丝看着对面的人，说不出的担忧。
“站好位置别动。”青衫少年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秦禅……他怎么会在这里？
带着许多的疑问紧张地看向那些缠住秦禅的手的红线，在那些红线将他手上的光华裹住，退回地面的阵里后，拉克西丝才舒了口气。
“最后了……”秦禅的话传来。
拉克西丝明了地点了点头，闭上眼静下心来控制体内残留不多的魔力。
“三分之一足够。”听着秦禅没头没尾的话，拉克西丝居然明白了，调动了三分之一的魔力输入脚下的法阵之内。
夜晚又回归于宁静，黑暗盖过了红色消退而去的光。
今夜经历了多少次惊心动魄？多少次生死边缘？被绷紧的神经一瞬间放松了下来，拉克西丝才觉得手脚都快没了知觉。
对面秦禅的脸色也不好，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不懂就不要逞强……”
“我……”想要反驳的拉克西丝踏出一步，却眼前一黑得滑到下去。
秦禅赶忙上前扶住。他瘦小的身体却出奇的有力，看不出来只是个孩子……拉克西丝迷糊的想着，最后昏昏睡去。
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拉克西丝，秦禅沉思了一会，抬手捋开了她额前的散发。“原以为，这里彷徨不去的灵魂只是被他人的思念所束缚……原来是你自己不愿离去罢了。”
青衣少年脸上出现了一丝莫名的笑容，抬手间，废墟四周泛起细碎的光粒，向他的手中凝集。
“这个大概是阵法吧。”地上的小狐还趴在那儿，小小的耳朵抖了抖。“复活阵吗？和我估计的差不多……□□可以重组，但是一个灵魂体又怎么能凭空弥补？鬼族都不一定敢动用这类复活之法，灵魂不完全的你，却总是做着出人意料的事……”幸好他来的及时，找到了狐狸本身的灵魂来补上此阵的空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掌心处的光聚成了球形，秦禅轻柔而流畅地变幻着手型，指引着那光球进入了拉克西丝的身体。
强大的灵魂体即使不完全也可以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只是，一旦动用高级的术法……这一点灵魂碎片，本就是她的，那他就没有必要继续研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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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清脆的鸟叫声令拉克西丝从睡梦中醒来。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她新奇的发现，今日居然比往日要精神许多，感到有什么不大一样了。
她一边洗漱一边想着昨日的事情。昨天不是在废墟那吗？她怎么回来的？秦禅……到底是？还有那个恐怖的禁术法阵，秦禅怎么能够控制住那失控的阵法？
走出她的祀苑，正准备去找的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秦禅……”
“我只是做了能做之事，这个世上不少奇人异士，你不也是么？”只是简单的陈述，却是将拉克西丝的疑问全都堵住了。
“可是，为什么你懂那个法阵……”
没等秦禅回答，一只雪白的影子顷刻间窜上拉克西丝的肩膀，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湿而痒的感觉从下颔处传来，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的拉克西丝咯咯直笑。
“看来它认你为主了。”秦禅无奈地看着这个把他书房弄得乱做一团的小家伙。
“可是，它是宁姑娘的……”
“只是恰好长得一样的狐狸而已。”那狐狸滴溜地转着红色的大眼，然后瞬间又挑到了秦禅的头上。
“哈哈，它也喜欢你啊。”拉克西丝打趣。“不如你给他取名吧。”
“不关我事。取名这等麻烦之事自然是交给你的。”
抓过不安分的小家伙，看了看那雪白而柔顺的毛发，朱红而灵性的眼珠，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已经不知道去那儿的人。
“昊熠……”无意识地念出。
秦禅看了看出神的拉克西丝，皱了皱眉。
“没事我就先走了。”秦禅转身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不自然。
拉克西丝与之告别后，想到了昨日出事的宁姑娘。不知她怎么样了，去紫苑看看吧。拉克西丝放下小狐，摸了摸它可爱的头。“熠……忆，以后就叫你忆吧，今天你乖乖呆在这里，不准乱跑哦。”
小狐仿佛听得懂人话一般舔了舔拉克西丝的手心，逗得她直笑。拉克西丝对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摆了摆手，就走出苑外了。
蓝色的菖蒲花在风中摇晃着脑袋，映入拉克西丝的眼中就好似蓝色的忧伤。
尤记得菖蒲花的的话语是：相信者的幸福。
他，何时才能幸福？他谁也不相信，也许……他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习惯性地带上面纱，拉克西丝步入了紫苑，却被几个卫兵栏在了长廊之外。
“皇上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宁姑娘寝殿。”
不知如何是好的拉克西丝只得退出了去寝殿的必经长廊，却是无意听到了宫人间的谈话。
“宁姑娘长得不似凡人，就是体弱多病了点，否则，皇上会娶她也不定。”
“哎，当初我进宫不也是为了一睹皇上尊容吗？可惜现在他只把心放在了皇后的身上。”
“其实宁姑娘就算不是皇后的妹妹，也能够博得皇上欢心的。”
“话说她长得和皇后真的很像……”
皇后的妹妹？长得和皇后很像……
那双令拉克西丝觉得熟悉的褐色眼眸闪过脑海。
是了，是了……她早就该发现，宁叶和殇璃的想象，除了发色以外，其余都几乎一模一样。好似一个天大的玩笑一般摆在了拉克西丝的面前，她应当明白的，就算不论那相似的外表，就是宁姑娘那柔美的身姿，羸弱的神态，只要是正常的男子，都会令人心动的。
虽然宁叶是殇璃的妹妹，她却有着胜过殇璃的容貌。
拉克西丝忽然觉得很想离开这里，她多么的不想面对这个被她占过身体之人的妹妹……她也许欠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有什么事？”拉克西丝转头对上了辰轩蓝色的眼。
“没……什么。”她，是不是远离他们，不参合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会好些呢？“宁姑娘怎么样了。”
“喘病犯了。”
“喘病？”
“叶儿幼时落下的病根。”
“……可有医治之法？”
“现下用药物控制着病情，无需姑娘费心。”
辰轩神色有些冷然，可拉克西丝真的很想知道现在昊熠究竟是……
“那……”
“木——头——”特有的轻灵叫声打断了拉克西丝欲开口的话，她看到辰轩的神情居然有些古怪。
“失陪。”辰轩刚想走，却因为看到离自己很近，笑得有些恐怖的百池。
“木头，终于找到你了~咦，丝姑娘也在，莫非……”百池朝辰轩挤挤眼。
“对了，白……百池姑娘，你可有什么医治宁姑娘的方法？”既然百池属于仙家，自然有她们特有的药物吧，拉克西丝心想。
谁知听完这些话后的百池的笑脸垮了下去，扯住欲逃的辰轩。“我刚刚给昊熠哥哥给轰了出来，他好凶好凶，说我昨晚跑到没有人影，现在也没有办法帮到忙，然后就把我直接给扔了出来……”
是吗……他如今能够如此担心一个人，证明宁姑娘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百池姑娘，请问皇上如今在哪里？”
“不可以去不可以去，现在的昊熠哥哥太恐怖了，他叫了一堆太医伯伯们训话呢，你去肯定会被轰出来外加脱一层皮。”
“百池！”辰轩狠狠盯了百池一眼，让她生生将话吞进肚子里。
“没事的，我不过是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劝谏一下。”
“这个……”百池瞄了一眼身旁的辰轩，最后还是答道。“离这里不远的偏院中，因为怕惊扰宁姑娘的病情。”
拉克西丝微微行礼，然后直接飚了出去。
在辰轩责备的眼神下，百池喃喃低语道：“其实，她和璃姐姐不但是感觉上的，连气息上都有些相似，让我不由得想要回答她的问题。”
那低声的絮叨足以令耳目灵敏的辰轩听到，百池不会察觉到他细微的一震。
辰轩将抓着他衣摆的手给震开，带着犹豫的脚步向偏院的方向走去。
“啊！木头，不可以去的，昊熠哥哥真的很……而且，他对你有很大成见的！有没有听到？”百池看所说无用，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偏院——
“太医个个都是废物，除了那味药，就毫无办法了吗？”昊熠看似无情的脸上隐现怒意，一手拂去了桌案上的摆设。
“皇上，那味药生长在荒原异地之处，不属于我朝的管辖范围，所以并无引进丝毫入境，况且气候也不宜栽培。”
“朕不是问这个，朕要知道，除却那味药，可有其他方法救宁叶！”
“这……宁姑娘惊吓过度，寒气入肺，气血不济，用普通的药只能日日吊着性命，饱受气喘的痛苦，怕以姑娘体质，也挨不过一个月。”
“说到底还是那味药？朕派人去取！”
“皇上，不说往返时日不足，就算到了那儿，也没有人受得住那里的气候，冰寒之地的居民也甚是排外，与此之事……”那位医者无奈地摇了摇头。“难上加难啊！”
“绕了半天不过无用之话，朕留你们何用？来人，拖下去……”
“等一下！”满头大汗的太医们将目光聚集在了这及时的声音上，当发现来人是女子之时，对自己的生死又没了希望。
“杀了他们问题能够解决吗？还不如想办法！”拉克西丝完全不顾上面那个人冷冷的杀意，主张自己的想法。
“又是你，和朕对着干很好玩么？昨日之事朕还没找你算账！”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大臣们听了她的话都张大了嘴巴，这个人说的话简直就是他们的催命符，和皇上说话完全不按利益规章。
“哼，那不过是理想论，无用之人留着只是白费口舌，就好比现在的你一样，毫无用处，就只有一个下场——”昊熠睥睨着台下的人，仿佛只是看着一些死物。
“启禀皇上，属下愿前去寻药。”不知何时，一袭黑影已经闪身入内，站在拉克西丝身侧。
“我也是，我也是。”百池凑合着。
“你们……”昊熠的脸色缓了缓，看向一旁的拉克西丝。“想救这些人？”
“是！”
“对啊对啊，杀人多没意思，更何况现在是要救人。”
拉克西丝看了看身边这两个熟识的人，心中涌上了温暖。她对他们来说只是个陌生之人，能得到他们如此的对待，这是何等的幸运。
他们没有变……除了他……
“我去。”拉克西丝的声音再次引来了苑内全数人的目光，昊熠再一次审视起这个女子，除了那露在外面的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没有算计，没有欲望，没有欺骗，居然只是那不可能存在于世间的……清澈。
‘如果你用真心对待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一定会真心的对待你的；若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你就要用一颗感恩的心去对待与接受。’
……璃儿，除了你，他谁也不相信。
不论是哥哥还是父亲，他们全都骗他，所以他不再去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菖蒲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