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琉璃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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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躲过一批侦查守卫，黑衣人带着殇璃穿过树林，来到一棵大树下。他将受伤的殇璃轻轻靠在树干上，看了看她浑身的伤口，瞳孔紧缩。他轻抚着她严重受伤的手，撒了些应急的良药，撕下身上的衣料，轻柔的包扎着。
殇璃缓缓从先前噬魂的压力中转醒，印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柔而带有怜惜的蓝色眼眸。
怔怔望了良久，仿佛一切都归于回忆之中，殇璃不禁滑下泪来，轻吟道：“轩哥哥……你回来了。”
“璃儿，你……瘦了……”辰轩戴着黑色的面罩，蓝眸闪烁不定。
殇璃扑哧的笑了，“轩哥哥，这么久了也不会换一句台词。”
“……”辰轩不发一言，默默的看着殇璃，默默地替她治疗伤口。
殇璃抚上辰轩脸颊的时候，明显的感到他停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很短很短，短到她痴痴的笑起来。接触到面罩的边缘，她做贼似的瞅了瞅辰轩，然后一用力，他头上的黑布便滑落到殇璃的手中。
他更加的成熟了，有着刚毅的线条，宛若星辰的眼眸，只是紫发很短很短，全束在头顶，也才及肩。
“轩哥哥，你原谅我了吗？不要再走了好吗？”
“是我对不起你，怕伤害你……”辰轩垂眸，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是，我明白的，真的……”殇璃眼中莹莹。
树林中静逸得只剩下飞鸟和虫儿的低诉，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当初他们还在殇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受伤后，另一个人担心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殇院中的竹林里替受伤的人包扎。
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片祥和，这片曾经的梦。
良久，风吹过树林，夹杂着辰轩低低叹息。
“我带你离开吧。璃儿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明知道这不过是梦想，殇璃却忍不住脱口而出：“不论是什么地方，什么生活，只要有昊熠和你在身边就好了。然后百池天真地给我们讲笑话，师兄们给我们做苦力，然后我无聊时找臭老头出气……呵呵。”殇璃兴奋的手舞足蹈，最后微笑的对辰轩眨了下眼睛。
“二殿下么？此去仙境，想必你们二人感情甚好。”辰轩不自然的偏过头去，蓝眸闪烁。
殇璃褐色的眸子划过一丝温暖，随即便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盖过双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褐眸渐渐凝上了一层雾气。
辰轩没有错过这一霎那，他直视殇璃的眼眸，声音有些冷然道：“他可曾……加害于你？”
殇璃猛然抬首，对上辰轩的蓝眸，隐隐察觉到其中闪过一丝杀意。
她轻扯辰轩的衣袖，有些无奈道：“轩哥哥！若非昊熠救了我，我就回不来了。”看着辰轩挑了挑眉，眼中尽是不信之色，殇璃撅起了小嘴。
良久后，殇璃轻笑出声，恍然对上了嘴角微微勾起的辰轩。
“这才是原来在我身边的璃儿啊。”辰轩轻柔地摸了摸殇璃的头。“璃儿还是笑起来好看。”
是么，原来他都知道，她并不快乐啊……现在的她，又怎能回到当初那个与轩相遇之时的她呢？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近日痛苦的记忆渐渐将殇璃吞没，她闭了闭眼，不让轩看到她几乎要涌出的泪水。
“我还在你身边，会一直保护你。我答应璃儿，绝不会再离开了。”辰轩让殇璃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像曾经哄殇璃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轩哥哥，璃儿已经不是小孩了。”殇璃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
“可是，我喜欢轩哥哥疼我……”
“恩，都依你……”辰轩柔和的答道。
殇璃叹息一声，丝毫不明白辰轩心意的她，心中闪过一抹银白色的身影。
“只是，昊熠他，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殇璃微微抬头望着蓝色的天际。
辰轩皱了皱眉，隔了许久，还是开口道：“二皇子今日已回宫，只是……”他手中握着‘殇’中刚刚传来的信息，顿了顿，决定道出。“二皇子被鬼附身，性格大变，大皇子为之求情，现下在芳煜殿治疗。”
“什么！”殇璃倏地直起身子，不顾伤口的疼痛，起身迈开步子准备离去，却被辰轩一把扯住。
“你现在不能去！”
“我！我能想象到昊熠被祈煜折磨的样子……他们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我知道，可你现在伤得很重！”辰轩扣住殇璃的手腕，但是从殇璃眼中好不掩饰的担心让他揪痛了心。她，可曾像担心二殿下般担心过他？
殇璃看着辰轩的眼睛，她缓缓开口：
“轩哥哥。如果让你……可以拿自己的生命交换你所在乎的人的性命，你是否会毫不在乎的答应呢？”
……义父，义母，孩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着，自己手刃亲人的痛苦，如果可以交换，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
那如噩梦般的场景划过辰轩的脑海，他看着殇璃，欲言又止。
辰轩闭上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
“为什么？”殇璃明白轩会懂她的。
“因为，没有比看着挚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更加痛苦的事了。”辰轩淡淡的回答到，然而心中却是万般滋味。
殇璃点了点头，握住辰轩的手。
“恩，我知道轩哥哥一定明白的！所以……不要扔下我一人，带我去吧。”
即使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
辰轩抱起受伤的殇璃，让她埋在自己胸前，他脚下生风，急速穿梭着。
从未觉得，强劲的风力会如此割痛他的眼睛，他不想说些什么，他只明白，或许只要是殇璃所决定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她。可是此刻的他，却能感到殇璃此刻的焦躁，她是为了二殿下？那么，他是否可以忍受她投入他人的怀抱？
昔日种种划过心头，他心中下了某种决定。
芳煜殿中的霜花，狂乱地飞舞着，天空失去了颜色，有种暴风雨的前兆。
“我要见璃儿！”昊熠恨恨地望着眼前这个称作是他哥哥的人。
“哦？见到她又有何用？我已经不止一次提醒你，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是你逼她的！你这个衣冠禽兽！”
“呵呵，印象中，我可爱的弟弟可是从来不曾骂过人的，我是否很荣幸？”说着祈煜挥剑一划，狠狠从昊熠腹上挑出一块血肉，白衣裂开之处，渐渐被鲜血染红。
“这把剑是璃儿的……”
“怎么，被自己所爱之人的剑所伤，心中不满？”祈煜笑得邪魅。
“你！”昊熠红色的眸子似要滴出血来。一瞬间，他周身亮起乳白色光华，让祈煜微微愣神。
“想不到我的二弟可竟是这般身藏不露啊，被下了这么多层的禁制居然还可以用自己的能力。”
“一开始师傅说我身上有封印我还不信，原来是你给我下的！”
祈煜单手抚着下颔。“对了，不妨一一告诉你。”祈煜邪笑着。“你五岁那年的记忆是我叫芷洛帮你封的，让你以为全天熠宫的人都是你所杀。可惜，你的母亲看到事情的经过，禁不住打击而疯了，而你，却被施予鬼咒，变成这般令人厌恶的模样；还有我九岁生日那年，是我放你出来的，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不过是个白发鬼，是一个人人欲除之的怪物罢。本来计划你多半会死在那儿的，好歹那天也是我的生日，只可惜你被璃姑娘这一个外人所救，而父王却是终究没有狠下心杀你；这次你出宫，是我安排好的鬼使去刺杀你的，可惜你又被殇璃所救。你只会拖累别人，想想你身边因你而死去的人，想想殇璃，他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送到我嘴边来让我尽情的享受了！哈哈——”
“全都是你——你我毫无仇怨，就算是你我之间真的有什么问题，和殇璃也毫无关系吧！”缚着昊熠的铁链被他泄愤般的拉扯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哦？是吗？她在你那或许只是个护卫，而在我这，却物尽其职，有何不可。”祈煜用鬼咒封住昊熠，靠近他的耳际低语道。“你知道璃姑娘身上哪些地方最为敏感吗？呵呵~这可是我百般试验下的结果，不妨与你分享一下？”
昊熠使劲的拽着锁链，他的手腕脚腕被铁锁扣着，已被他狠狠地扯出血痕来，他的心在滴血，他手心中璃儿的“勿忘我”灼得他生疼，却无法发泄出来。他几近崩溃地怒吼着，脑海里殇璃的微笑一一破碎着。
他，对不起她，永远也……救不了任何人，只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祈煜满意地看着昊熠痛苦的表情，狂笑着，伸出一脚狠狠踏上昊熠染血的胸口，皮靴在昊熠胸口来回拧了几下。“你有资格评判些什么吗？哼，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换我小小的惩治你一番，根本难以泄恨。”
昊熠的喉咙被鲜血卡得说不出话来，嘴角滑落的血液衬得他的秀脸愈发苍白，几丝银发因为粘稠的几口鲜血而无奈地束在了一起。
祈煜绝美的脸上闪过着什么，让人无法看透。
天空电闪雷鸣，一旁一直在欣赏芷洛恍然察觉到异常，闪身而出。
雨中，辰轩抱着受伤的殇璃来到芳煜殿前，只是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之中的碧色身影却是异常的突显。
“是师兄们！他们……”殇璃的表情在雨中就比哭还难看。
“呵呵，小姑娘，好眼力嘛，他们都已经完全忠于我了。”芷洛把玩着手中的碎发，美眸含笑。“摄魂之力你是见过的，只不过，你下得了手吗？”
殇璃看着眼前曾经一起训练，一起欢笑的师兄们，每个人都眼神空洞，手中拿着长剑，对着她和辰轩，死亡的气息离得竟是那么的近。
三师兄的死闪过殇璃的脑海，她是那么的无力，而现在，却不得不对这么多从小的玩伴下手了吗！
不！可是，有更好的办法吗？一旦被摄魂，就说明，师兄们的魂魄已经不完全，即使附在他们身上的鬼族离去，他们也没有办法恢复了……
愣神的殇璃被芷洛的哼笑声惊醒，她忿怒的望着芷洛，准备上前。
“小姑娘，不要心急~好心的提醒你一下，你不是武功尽失吗？那就不要来这凑热闹了。”芷洛不屑的抬了抬眼。
“什么！？璃儿，你……”辰轩不信地搭上了殇璃的手腕，输了一道真气。“怎么可能！？”辰轩抬眼盯着眼神有些躲闪的殇璃。
“哟~小姑娘，原来你还没有告诉他真相是吧~哈哈。”芷洛笑得更欢了，看着殇璃愤恨而悲戚的眼神，她对着辰轩道。“紫芒，你可忘记自己的主上是谁？当年是祈煜指明了要你当其殇卫的，而今，你会为了主上的女人而背叛主上吗？！”
“你不要说了！”殇璃拽紧了拳头。
辰轩眼中闪过什么，准备安抚殇璃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久久不曾落下，最终紧握成拳。
他没能守护好她？他逃也似的走了，没有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好她，这全是他的错！
“你怕他知道吗？呵——你不要忘了，你不过是祈煜的玩物，他不过是希望呆在他身边的女人不必舞刀弄枪罢了，而你的内力也物尽其职了，他可真真是一番好意啊。”
辰轩没有说话，抽出腰际长剑，蓝色的眸子里多了什么，直射芳煜殿前的芷洛。
“哼，看来多说无益。”芷洛对着虚空摆了摆手，殿前的二十来殇卫全数直奔而来。漫天雨水之中，踏着整齐的节拍，却是催命般的音符。
辰轩背对着殇璃，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息，他剑锋一转，地上顿时多了一道深深的剑痕。他身形不动，雨水都难以近其身。
“轩……”殇璃哽咽着，可以阻止他不杀师兄们吗？那么死的只有他们二人。
辰轩在雨中狂舞，速度惊人，但二十多个“殇”中好手围攻，压力却是只增不减。雨在天地间宣泄，而落至地面却是朵朵猩红，渐渐弥漫开来。没有一个殇卫能够越过辰轩来到殇璃身旁，每每有人欲跨过地上那道连雨水都难以冲刷掉的界线时，辰轩必然从一个绝妙的位置击倒对方。
“轩哥哥！他们……他们即使洞穿心脏也难以停止执行命令的！”殇璃急急道。
辰轩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殇璃，即使强悍如他，也无法支持这么多精卫的围攻，但是，纵使如此，他也绝不可让他们伤害到他要守护的人！即使是主上也不行！
这样下去……他们二人都得死……她的能力被祈煜所封，武功尽失，那么……她……这个一无所有的她……
不对，她还有一样东西……
一丝灵光闪过殇璃的脑海。
‘你可相信老夫？’
‘老夫教与你一口绝，终有一天会用得上……’
有什么可犹豫的，辰轩，昊熠……都是她心中最为重要的人们。
殇璃用不远处的碎石就着自己手心处的伤口一划，鲜血涌出，然而顷刻间就被漫天的雨花所冲刷了。
“不行……血不够也就罢了，还都被雨水冲掉，用不了臭老头的方法。”殇璃看着不远处身形已然比先前慢了的辰轩，心里说不出的焦急。
一位师兄倒在了隔地上那道剑痕不远的地方，手中的剑亦落地，殇璃什么都不想，狂奔而去。当殇璃一跨过辰轩所刻的剑痕，瞬间就有无数剑芒直指向她。她就算想闪，就凭她现在的能力，也无法闪过。近在咫尺的剑光所发出的撞击声刺痛了殇璃的耳膜，辰轩来到她的身旁，替她挡住了大部分攻击。在辰轩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殇璃伸手往立在她身前不远的剑上狠狠一抹，顿时血流如注。她鲜红的血液落在地面的雨水里，渐渐和地上其它师兄们的血混合在了一起。
如果，血可以将本体灵魂的力量牵引出来的话……
臭老头，她这样做，道理也一样吧。
“阴阳乾坤，临秩魂魄——辅魂！”殇璃将记忆里老者的法决念了一遍。
她的魂，她的精神是她仅剩的东西。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她的这些东西，必然比普通人强大！
在芷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地面上雨水中的血渐渐像有生命似的流窜着，往每一位师兄的本体回流。
殇璃垂眸道：“师兄们，对不起……”
身着黑衣的殇卫们停止了动作，一个个立在雨中，了无生气。殇璃知道，他们再也不能像曾经那样，对着她笑，亲切地叫她‘璃师妹’了。
雨水中夹杂着眼泪，冰冷地淌入心底，她……仅剩的时间还可以做完最后一件事。
殇璃从悲痛中睁开了眼睛，忽视殿前气愤的芷洛，直冲内殿。
“不管你是何人，不允许你破坏祈煜的好事！”芷洛迎身而来，运起紫黑色光华，吞噬着万物的力量，直扫殇璃。
辰轩飞身而至，用剑挡住了所有欲至殇璃于死地的紫黑光束，没有回头，迎上芷洛，让殇璃去她想要去的地方。
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的决定，按耐住心头想要尾随她的冲动……他想守护她，她却是要守护她所在乎的另外一个人，那么他，会支持她的决心。
他，充满过错的他，也该放手了……
让她幸福，不是他一直一来的……希望么？
殇璃飞快的奔跑着，身后传来了芷洛震惊心魂的声音：“煜，快杀了炎、昊、熠！”
熠，坚持住，她马上就快到了……
还未踏入内殿门槛的殇璃，她的眼神捕捉到了祈煜手中危险的紫黑色光华，随即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她再一次在噬魂面前无法动弹。
三师兄的死划过她的脑海——
师兄们早已失去了意识的情况下，不存于人世了。
紫黑光华的对面，浑身是血的昊熠被挂在墙上……
不，她不愿意看到再有人死去了！
那一刻，没有武功的她，无法使用力量的她，动了！
顷刻间，噬魂夺目的光华充斥了整个内殿，在场的人们顶不住噬魂的压力，脑海里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祈煜手中噬魂的轨迹，带着他心中十几年的恨意，直射向他面前绝望而闭上双眼的昊熠——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琉璃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