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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如此报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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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是啊,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唐小星定了定神,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按以往萧熠然冷酷的性格,早就把她的腿打断了。如今她的腿还是好好的,他断然不是萧熠然。
“那日之后,我曾派人去平城客栈打探恩公的消息,得闻恩公离开,深感遗憾。却不曾想到,恩公如此逍遥,独自一人游历大漠!
”
萧景铄把唐小星上下打量了一遍,看到她满身风尘,全身上下只带了一个小包袱,身后瘦小的骆驼也是疲惫不堪。不知为何,萧景铄有些生气,便出言相讽。
唐小星猜不透萧景铄的心思,她心想,他莫不是在怀疑她的身份。想到那枚相似的玉佩,她觉得自己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在下从前听我表哥描绘过大漠迤逦的风光,心中向往,这次恰逢路过平城,便想一尝所愿,仅此而已!”,唐小星小心斟酌着言辞,笑得甚是灿烂。
“是吗?”,萧景铄从骆驼上翻身而下,向唐小星逼近,唐小星连连后退。
二人对峙之时,后面的大部队也跟了上来。苏麟远远看到自家主子俯身逼近一个少年,以为萧景铄遇上了刺杀,毫不犹豫的,他抽出佩剑,纵身直取唐小星咽喉。
唐小星忍不住在心里骂爹,这又是闹哪一出 ,她到底得罪谁了,这么倒霉!她也顾不得被人看出底细了,急忙举起式微,连连使出梨月剑法抵挡苏麟的攻击。二人你来我往,眨眼间便过了五十招。
萧景铄也想不到半路会杀出个苏麟,本想出手阻止,但见唐小星剑法精准狠戾,应对自如,才断了心思。
此人在客栈时便轻易识破了他的藏身之处,而且毫不惧怕他的杀戮之气,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少年郎。而今剑法精妙,却又看不出出处,倒像个隐世高人的弟子。萧景铄在一旁观摩了半天,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凭着灵巧的剑法和不按常理出牌,过了近百招,唐小星最终险胜。输了的苏麟一脸挫败,他自问剑法只比自家将军稍逊一筹,今日竟败于一个黄毛小子之手,他怎能心甘!
“你是何人,竟敢刺杀征北将军!”,苏麟执剑护在萧景铄身前,大气凛然。
唐小星无语问天,什么时候,她又成为刺客了。但她无暇再与蛮横无理的主仆俩人纠缠不清,只因天色已晚,她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今夜的落脚处。
“山水有相逢,今日怠慢之处,来日定当以酒赔罪,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说罢,唐小星跨上骆驼,潇洒离开。
“主子,你们认识?他不是刺客!”,看到萧景铄并不阻止唐小星的离开,苏麟立刻察觉到自己犯下了大错。
“可以这么说,他是我的恩人!”,萧景铄望着唐小星孑然离去的背影,心情有些难以言会。他想不到唐小星比他还淡漠,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身份。
“那刚才你怎么不出手阻止!”,苏麟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埋怨了,面上却是一脸诚恳的认错,“属下鲁莽,差点伤及主子恩公,请主子责罚。”
“是该责罚,静嘉郡主这个月的骑术就交由你负责了!”,萧景铄淡然出口。
闻言,苏麟顿觉天塌了下来,想起那刁蛮任性的静嘉郡主,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插曲过后,众人朝平城进发,萧景铄仍走在最前面,苏麟紧跟其后,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家主子有些心不在焉,莫非与刚才的少年有关?凭良心说,刚刚的少年确实长得过于好看,和自家主子相比也毫不逊色,只是略显阴柔。
难道说主子看上了那个少年?想起平城传得最凶的谣言,苏麟觉得自己猜到了事实的真相。
戍时,众人回到将军府,苏麟吩咐下属将今日所捕之人全部关押地牢,并且严加审讯,又将一大半药材送往伤兵营。
而此时的曲府,早有下人来禀,今日与西宁庆商的交易以失败告终。
“大人,九皇子如今抓了我们的把柄,如何是好?”,陈师爷此刻也顾不得仪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青羊州刺史曲连山吹了一口手中的热茶,仍是气定神闲,“打着骨头连着筋,再怎么闹,他也不敢与国舅爷撕破面!”。
闻言,陈师爷揣着的心才敢放下,他寻思片刻,发现有一事不明。
“属下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明示”,他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才出口相问。
“我们与西宁庆商的交易由来已久,从未失手,皆因消息封锁严密,行事隐蔽,那九皇子何来的消息,竟能赶在我们交易之前截获?”
“想是另辟蹊径吧!你可还记得五日前香雪楼的失火事件?”,曲连山深深叹了口气,自己当时也上当了。
陈师爷心中大惊,当日香雪楼无端失火,大人派人追查,发现是一黑衣人所为,可追查至平城客栈,就再无黑衣人的影踪。当时,为缉查凶手,征北将军还派出一排士兵协助缉拿。如今想来,难道九皇子萧景铄早已布下陷阱,就等着他们往下跳吗?
无它,香雪楼本是曲连山的重要产业,为平城达官贵人享乐之所,香雪楼失火,曲连山必定心慌。还有一点,香雪楼与藏匿那些药材的仓库只有一墙之隔,如若不及时转移,必定受波及。当日情况混乱,也就无暇顾及转移药材是否走漏了风声。这招声东击西,让陈师爷哑口无言。
“可是大人,这次派出去的人全被九皇子关押在将军府,不知他意欲何为?”,陈师爷思前想后,觉得此事仍未了了。
曲连山也拿捏不准萧景铄的心思,他搁下茶杯,正了正身子,“放心,我已修书一封,让人八百里加急送与国舅爷,在国舅爷未有回复之前,你切莫自乱阵脚!”。
此话让陈师爷吃了颗定心丸,稍稍松了口气。现在曲大人的亲妹妹曲连香是国舅爷正得宠的侍妾,国舅爷一定会帮助曲大人的!
第二日清早,苏麟来书房向萧景铄禀告,“将军,探子传来消息,曲府昨夜风平浪静,并无动作!”,连他也讶异于曲连山的沉着了。
“怕是舅舅早已接到曲连山的密涵”,萧景铄眉头一皱,抬头瞥了一眼苏麟,他对这个迟钝的下属深感无奈,忠心耿耿是好,但就是缺少一根筋。
这话说得苏麟老脸一红,他只知自家将军运筹帷幄,却不曾想到曲连山盘桓多年,也是盏不省油的灯。
萧景铄看着低下头苦思的苏麟,也不期待他能豁然醒悟了,他放下手中的古籍,从靠椅上站了起来。
“曲连山依仗的,不过是太子、我与舅舅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确信,我不会驳了舅舅的面子,他也没有猜错,毕竟在所有人眼里,现在的我和二哥如同鱼和水,没有了水,鱼就会干涸而亡!”,说完,他看到苏麟的榆木脑袋还是没反应过来,心底的叹息又重了几分。
“主子的意思是,这一次会放过曲连山那个贪官?曲连山仗着自己攀上了国舅爷,平日里鱼肉百姓,欺男霸女,更过分的是他还压榨那些将士们的军饷,让受伤的兄弟无药无医,自己却偷偷把药材贩卖敌国,牟取暴利!主子,曲连山不忠不义,贪赃枉法,实乃罪不可恕,怎能如此轻易放过呢?”,苏麟细数起曲连山往日的恶行,越说越激动。
就在十日前,他亲眼目睹曲府的大少爷曲永把平城有名的“胭脂西施”强娶回府上当小妾。“胭脂西施”,本名宁筱萸,与镇上的书生李梦歌从小青梅竹马,宁家和李家又是世交,在宁筱萸及笄之年,两家便订下了姻亲,只待李梦歌秋闱及试归来,便可风光嫁娶。可惜,曲永看上了宁筱萸的貌美,执意强娶,一对才子佳人就此被拆散。
苏麟当时看不过,回到将军府后,他和萧景铄提及此事,希望他可以出面阻止,可让他失望的是,萧景铄听完之后丝毫不为所动,还嘱咐他不要意气用事。为此,苏麟还一度为萧景铄的凉薄而感到寒心。但不管苏麟如何想,萧景铄依然如故。
“我肯放过他,别人却不会!”,萧景铄行至窗前,窗外春风和煦,吹起他额前的散发,为他冰冷阴郁的气质平添一丝人气。
“你且继续审讯,把这些年所有参与的官员,每次交易的时间、货物和数量详细整理出一份册子,再抄写一份给我,我自有用处。”,萧景铄回过身来,继续说道。
苏麟心下一凛,他望着萧景铄早已凝结成霜的脸,眼神里满满是心痛和叹息。
若不是萧后处处相逼,主子又何苦沦落到如此境地?也怨不得主子醒后性情大变,变得这么冷漠凉薄!
“可现在人是我们抓的,药材也是我们截获的,国舅爷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吗?”,苏麟静下心来想了一会,心里并不认同萧景铄的做法,他觉得此举必然会引起萧后的猜忌,后患无穷。
闻言,萧景铄笑了,“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至于别人怎么想,与我何干?”
“可是”,苏麟仍有疑问,还想再劝,却被萧景铄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用过早饭,萧景铄和往日一样,穿上军服,便骑马到军营练兵去了。冬天一过,西宁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上位者只知享乐,却对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顾,岂不知千里之穴,毁于蝼蚁!那些蛀虫们,也是时候清一清了!
三日后,萧景铄接到了舅舅程笙的密函。信里,程笙称赞他处事果断,行事有章法,其次,再三叮嘱他要小心提防曲连山身边的曹司公。他收到消息,曹司公人文韬武略,却屈身于平城一个小小的判司,背后必有深意。对于此次所有参与贩卖药材的官员,程国舅暗示他,可按翔宇国律法处置,前提是,必须撇清他们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看到舅舅特意的嘱咐,萧景铄眼中闪过不屑。当即,萧景铄修书一封,让人八百里加急呈递给萧帝。
萧帝看到萧景铄的密函后大发雷霆,他十分难以置信,竟有人私吞救灾粮,压榨军饷,并且趁着两国交战之际,大发国难财,还有通敌叛国之嫌。真真是罪大恶极,其行当诛!为免动摇民心,他暗自下旨,让九皇子萧景铄全权处置那些关联之人,不抄家灭族,不足以敲山震虎。
春寒料峭,平城的大小官员更觉冰冷。只因三日前的一场风暴,曲刺史、秦县令等一众官员全被革职抄家,九族之内无一幸免。征北将军萧景铄在他们的府邸里不仅搜出巨额白银、三万石赈灾粮,还搜出了历年来与西宁庆商各种交易的账簿。最致命的,当中还有漠北玉门关的边防图。
曲连山万万没想到,自己成了程国舅的弃子,还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成了翔宇国的罪人。醒悟之时,却是为时已晚。
三天后,萧景铄再向萧帝上书,叙述此番发现曲连山等人私吞赈灾粮,与西宁庆商通商,将危国隐患扼杀于摇篮当中,实乃曹司公曹睿检举有功。
半月后,经陈相的举荐,萧帝下旨,升曹睿为青羊州刺史。
“此次除掉曲连山那些蛀虫,功劳最大的应该是主子,到最后却便宜了那个曹睿,皇上太过偏爱五皇子了,此举实乃有失公允。”,苏麟看到萧帝颁发的懿旨,为主子受到的待遇愤愤不平。
五皇子萧景平,为四妃之首的淑妃所出。而陈相,正是五皇子的亲舅舅。
“为君之道,重在制衡。曹睿当刺史,本就当之无愧,况且父皇放心,陈相也放心,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萧景铄静静喝着手里的龙井茶,神色淡淡。
“可曹睿毕竟是陈相的人,日后免不了背后给我们穿小鞋,如若趁机安排我们的人上位,岂不更好?”,苏麟甚是不解。
“英雄莫问出处!对我而言,只有可不可用之分。不管他是谁,能为百姓排忧解难的,才对得起头上的一片青天!”,萧景铄罕见的耐心为苏麟解惑。
苏麟这回听懂了,他虽不明白为何英雄莫问出处,但何为一个好官,他心中还是有所掂量的。只是主子怎能断定曹睿就是一个好官,他正欲详加询问,抬头对上萧景铄不虞的神色,只好把所有疑问扼杀在咽喉。
萧景铄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苏麟能看出其中喜怒细微的变化,不得不说,求生欲不可谓不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