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前传）》寻忆之祭

1、浮生若梦

　　如雪一般丝滑的长发，如墨一般绚烂的长袍，修长的身影落于这沁人心脾的绿色中，如印记那般隽永。微风轻柔，带起华发，衣袂飞扬，一时间让人恍若置身仙境。不经意间，那人嘴角溢出轻笑，霎时如鬼魅般灵动了整个山间。
　　他的容色并非倾城，只是少了几分男子的刚毅，多了几分女子的魅惑罢了。要说最为引人注意的便唯有如天空般湛蓝的双眸了吧。所以他被唤作湛然，是那个叫做如墨的人起的名字呢。想起他，湛然的笑意再次加深，而苦涩亦随之渗透。湛蓝的眼眸竟似充斥着难以遏制的忧伤般在眼底掀起了狂澜。
　　确切地说，他并不能算是一个人，甚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父母亲人是谁在哪里，他都一无所知。唯一知晓的是那个叫如墨的男子在山中捡回了还是蛋卵的他，为他取名湛然，抚养他长大，甚至为了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曾经，他唤他父亲，他却执意让他唤作如墨。他记得他的眸闪耀如星辰，他的发黑亮似绸缎。他问，他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他道，那是神的赐予，唯有心灵纯净的人才会有向天空般澄净的眼眸。
　　曾经，他最喜一身玄衣，却让他着一身白衣。他不解，他只道俗世浑浊，唯有他最适合白色，一尘不染。
　　曾经，他抱着他，吹奏那一曲刻骨铭心的《长相思》，他说，这是他的妻子最爱的曲子。他问，妻子是什么。他道，是你以后最爱的女子。他又问，你的妻子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找你。他道，她在天空的上面，一直陪着他。
　　每月，他都会带他下山玩耍逛街，却从不让他的脸和发为他人所见，他不明白，他却只道那会污了他的眼。直到那一天，好奇心驱使，他揭开遮盖物，看到的却是人们惊慌地逃窜，接踵而至的石块与鸡蛋。他才明白，自己是个怪物，他抱着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人群。只是他再也无法忘记那震惊与恐慌。瑟缩在他温暖的怀抱。自此，他再也没有带着他往山下一步。
　　终究，那些人终于找上门来，无处可躲的他被围攻，分不清是棍棒还是拳脚，如骤雨般向他密密袭来。而他，他的如墨被那些人绑了起来，挣扎却无力。
　　那一刻，他的心痛得难以言语，恍然间身上的痛奇迹般消失无踪，抬眼时却是他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住了攻击，鲜红的液体自他嘴角溢出，“嘎嘣”声传至他耳中，他的愤怒这样不可遏制，强大的气流自他体内喷发，将那些人震离自己的地方。他轻蔑地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人，欲追逐，却是他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止不住的晶莹自他眼角滑落，咸咸的，涩涩的。
　　他听他道，湛然，莫哭，我没事。
　　这是哭吗？他从来不知。他说是那就是吧。
　　他的嘴角依然不断地涌出鲜红的液体，将他的白衣染至血红。可他依然笑着，伸手抹去他的泪，却将大片鲜红留在他的脸，他越来越无力，动作愈发缓慢。
　　“不要擦了！”他抓住他的手。
　　他笑着，愈发的虚弱，他似乎想告诉他什么，却甚是无力。他不得不俯身倾听。“……要……好好……活……下……去……”再无声响。
　　他的手已然垂下，双目紧闭，任他如何摇晃也不回答。他以为他只是睡着了，他抱紧他，给他温暖，他的手逐渐僵硬，体温亦是渐渐失去。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亦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抱紧他，再抱紧他。
　　直到女声响起：“他死了。”
　　他才猛然醒悟，他的他再也回不来了，他记得他说过，死了就是永远回不来了。可是，他怎么会死呢，他说过要永远陪着他的，他怎么可以死呢？！
　　“你本是天上仙君，下凡体验人间生活，却不知是何原因，下凡时出错，因缘际会被他所救。他本早该命绝，却因你多了这些年阳寿，他已往生，你又何苦执着，放手吧。”女子说罢，他的身体消散无形，他连影子都抓不住。
　　自此，他再不曾穿过白衣，只着他最常穿的玄衣。
　　几十年过去，仍是如此。只是周遭的人们不再排斥他，因他救了太多太多的人。再者他不老的容颜早被奉为神明。
　　俗世浮沉，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看多了生生死死，看穿了人情冷暖，他感受了太多太多，他遵循他的遗愿活下来。只是少了他的世界，早已毫无留恋可言。
　　浮生若梦又何如，我只是想守着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