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相牵》微末尘埃

6、大师兄玄祯

　　待玉钩剑走远，景元笑嘻嘻凑过来，啧啧叹道：“厉害啊，胆子真大，竟然敢骂玉钩剑。”
　　苏宁抱剑站在一边：“还抓她吗？”
　　景元拍拍诗羲的肩，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算了，你都这么惨了，我就不找你算账了。”
　　随着他拍动，腰间又有轻微痛感传来，诗羲怒骂：“混账，轻点。”
　　“对了，你们怎么对他那么尊敬？”
　　景元眼神崇拜，吟诵般：“他是礼仪规矩典范，风华姿仪出众，举止端雅。”
　　苏宁提醒道：“内在，内在。”
　　景元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知道，急什么。”
　　“他品行高洁、德行出众，气骨清如秋水，是我们的表率，这一点你和他接触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
　　雍印一身白衣，神情冷淡，带着人往回走，行走间隐隐约约可见白衣上绣着精致银色卷云纹。
　　笔砚奇怪：“少爷，又不换衣服，怎么往回走？”
　　雍印拧眉：“今日街上人多，太挤了。”他喜静不喜闹。
　　笔砚，蔫蔫地低头，浑身有气无力，随脚踢飞一个青石子，石子咕噜噜地滚向远方。
　　好不容易出次门逛次街，还泡汤了。
　　雍祥笑容满面，惊叹道：“天，四哥，今天竟然有幸见到你被骂。”
　　雍印冷冷道：“你很高兴？”
　　雍祥微微一笑：“是惊讶，你有这副皮相在，一般即使做了过分的事情，也能轻易获得谅解，甚至对你心生爱慕。她能对着你的脸，说出“有病”二字，也是让人佩服。”
　　“对了，被骂有病，什么感觉？”
　　雍印神色毫无波澜：“无关之人所说无关之语，何必在意。”
　　雍祥摇摇头：“你这人，简直太冷情，太冷漠，白瞎这副好相貌。”
　　笔砚反驳：“九少爷，这话不对。容貌只是皮相外在，真正撑起它，让它焕发魅力的是公子的气度，是公子高洁的品行，是公子卓然众人的风姿……”
　　雍印唇角微翘，又转瞬即逝。
　　爬过九十九玉阶，诗羲跨入高大明亮的琼林殿。殿内铺着柔和的白玉，刻朵朵莲花图案，玉面清澈洁净如洗。两侧各矗立八根高大红色雕龙巨柱，十分威武。
　　玄祯一身广袖长袍，端坐案前，神情肃穆，手持朱笔，正在一本黄色卷宗上点画。
　　诗羲轻轻走过去，在大师兄身侧坐定，静静看着他写批语。待他合上卷宗，方道：“大师兄。”
　　玄祯点点头，眼睛含笑，语音温和：“你来了。”
　　“嗯”，诗羲：“大师兄，我想继续出宗做任务。”她面上自信，实则袖内双手紧张握拳，内心忐忑。
　　玄祯摇摇头：“你刚刚突破灵基不久，阳炎三叠尚未练就，新学的秋水剑法才刚刚入门，急什么。”
　　他知道修炼枯燥无聊，孤寂寡淡，很多弟子内心渴盼早早下山做任务，见识大千世界，但任务不是过家家玩游戏，不是风花雪月的温和，任务是要见血的，是暴烈的杀人行动。
　　风媒属消息里，几乎每月都有追杀魔头不成反被杀死的弟子。
　　弟子有宗门庇护，论心性，没有魔头狡诈；论见识，没有魔头广阔；论手段，没有魔头丰富。一个不慎，就会身首异处。
　　他低斥：“上个任务才结束几天，这么迫不及待下一个？”
　　回想她所讲智斗剥皮魔过程，他依旧心惊肉跳。真后悔上次心软答应她。
　　诗羲是他教导的，她真正实力没人比他更清楚。正面相对，刀对刀剑对剑，他从来不怕，赢的肯定是她。
　　但魔头之所以是魔头，除了滥杀无辜，还在于手段阴损歹毒，一旦中了他们的暗招黑招，任你有再高实力也枉然，只能任人宰割。
　　若不是她谨慎，这次可能就回不来了……真是惊险。
　　诗羲失落低头，颇为委屈：“可是青锋剑断了，没有剑。我想做任务赚灵石。”
　　玄祯沉吟一会，“嗯，获得佩剑的渠道有四种，一是师父赐予，二是学宫大比，三自己收集材料锻造，四直接购买。”
　　学宫大比前十名可到宗门宝库挑选一件物品，宝库宝物繁多，剑、丹药、灵草、符箓、阵法……应有尽有。
　　诗羲眼前一亮：“是要我参加学宫大比吗？”往年大比她都是外场看客，今年终于可以参与了。
　　玄祯没好气得敲她额头：“做梦，别老想着出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低调稳妥才是王道。”
　　诗羲功法特殊，能够精纯压缩灵力，虽然她修炼慢了，但纯净的灵力可遇不可求，修炼越往上越难，无数人因灵力驳杂而终身难以寸进。
　　若被人发现，可能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继续道：“其实师父储物袋里有几把剑，宗门宝库里有什么，我都清楚，若你想要，随意挑选。”
　　诗羲眼睛睁大，不敢置信：“真的……还，还，还能随意挑选。”
　　玄祯自信点头，脸色平淡，仿佛这不过一件微末小事。
　　诗羲跟做梦似，头脑发晕：“……我原想着，能有把剑就很不错了……竟，竟，竟竟能随意挑。”她眼神放空，怔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她发热的头脑降下温，神志重新归来：“大师兄，宗门宝库的剑不能随意动用吧？滥用私权、公器私用，会损害你威仪的，你素来重视遵循宗门规章制度，不能因我破例。”
　　玄祯微微一笑，成竹在胸道：“不会，而且重视规矩不代表刻板不知变通，作为掌门继承人，从宗门宝库换取一把宝剑的资格还是有的。注意了，是换取而不是贪没。”
　　他一个转折：“不过这两者我都不建议。”
　　诗羲疑惑：“为什么？”
　　玄祯从层层卷宗下抽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剑名及对应属性特征，“你五行亲火，该用火属性宝剑。我调取资料，把宝库和师父那火属性的剑全都研究一遍。发现里面虽然不乏上品灵器，但并无玉钩剑那等顶尖品质。”
　　他递的随意，诗羲却双手伸出，郑重接过蓝皮册子，轻飘飘的纸张重于万斤。
　　揭开第一页，记着：火渊剑，中品灵器，用火山石、玄铁淬炼而成，不适合；紫阳剑，上品灵器，宗练长老得意之作，候选；青元剑……
　　一笔一划，字迹整齐，一条又一条，一页又一页，不知背后花了多少功夫研究，才汇成这小小册子。
　　诗羲感动摇头：“怎能奢望玉钩，听说玉钩可是雍家家主亲去极北冰川抽取万年寒髓，又深入海底三万丈得黑玄冷铁，耗时九九八十一日炼制而成。”
　　她指着上品灵器紫阳剑，“能有上品灵器已经很好了……要知道大部分灵基弟子用的都是下品，少数拥有中品，令仪那样顶尖的才有上品。”
　　玄祯却坚持：“不，你值得最好的。”
　　她值得最好的。
　　诗羲心神荡漾……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
　　她不由自主翘起嘴角，柔和眉眼，一阵暖意自心田层层荡开，融融整个身躯。
　　说了这会话，玄祯口舌微干，他优雅地端起蓝釉茶杯，喝了一口。看着旁边一脸乖巧的诗羲，他心念一动，从储物戒取一盘白里透红的灵桃，推到她身边：“吃吧。”
　　诗羲一阵惊喜，眉开眼笑道：“大师兄，你真好。”
　　她随手拿起一个晶莹圆润、粉嘟嘟的圆桃子，“咔嚓”，清脆声音响起，桃子上露出一个口，里面是白嫩的果肉，嚼一嚼，鲜嫩甜美的汁液在口腔四溅，甜到人心底。
　　玄祯轻轻搁下茶杯：“月初禁地有一块九星焱陨铁，有了它，就成功一大半了。”
　　听到月初禁地，诗羲吓了一跳。月初禁地乃是宗门专门存放最顶尖最珍贵最稀罕宝物的地方，比如水行精华、庚金之气、雷劫之水、道韵石，不仅珍贵无比，而且都是自然孕育，世界独此一份，一旦用掉就再没有了。
　　那里布满阵法，设有重重禁制，还有长老日夜看守，是弟子的禁区。
　　就算大师兄是掌门继承人，也没有资格进入，更别谈取得里面的宝物。
　　虽然不知道九星焱陨铁是什么，但能放在月初禁地，肯定了不得。
　　诗羲摆手，拒绝道：“不用了，就紫阳剑吧。”
　　大师兄大袖一挥，不容置疑道：“你不用管这些，师兄会解决的。待取到九星焱陨铁，就请宗联长老为你炼剑。”
　　“等会你再去领把青锋剑，暂时委屈用一下。”
　　“好”。
　　诗羲边“咔嚓”啃灵桃，边把盘里剩下的桃子一个个装进自己储物袋。
　　玄祯拿起一本卷宗，刚要低头翻看，眼角瞥见她屁股坐在蒲团上，上半身却没骨头似的懒懒斜倚在案边，两条长腿伸在外面，不老实地动来动去，一会左腿压右腿，一会又反过来，没个定性。
　　他脸色一变，声音拔高：“说了多少遍了，仪态，仪态。你是没长骨头吗？腰给我挺直了。”
　　“还有腿，缩回去，老老实实的盘好，动什么动，多动症吗？”
　　诗羲一惊，立刻乖乖挺腰收腿，眼观鼻鼻观心，优雅端方地静静坐好，恰似一位气质高雅、仪态万方的窈窕淑女。
　　玄祯神色缓了缓：“你年纪也不小了，别还和孩子似的。多和玉钩剑学学，人家仪态风范上上佳，不论何时都举止淡雅，从容自若，你呢？一天不知失仪失态多少遍。”
　　诗羲依旧美好端方地坐着，只视线看向大师兄，乖乖承认错误：“知道了。”
　　看着案上小山高似的文案，玄祯不耐烦地挥手：“走吧，快走。”
　　诗羲右手伸向果盘，把最后一个灵桃拿走，才转身乐颠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