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知吾念》有刘海的噗阿花

2、二、

　　二、
　　那一天宫宴开到了很晚，皇帝这次下了大手笔，赐了好多美酒下来。

　　我平日就爱饮酒，虽然旁边有绿枝劝着，却也喝到微醺。

　　二皇子和右相坐一起，被一众大臣围着劝酒，两个人一杯接一杯，显然有些醉了的意味。我扭头想着看看我那夫君被人冷落的表情，却发现他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顿时仅有的一丝微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极快地扫过整个宫殿，我忽得站起，让绿枝搀扶着向外走去。

　　虽然现在只是秋天，但夜晚的风吹在身上仍然凉丝丝的。绿枝看着我有些瑟缩的样子劝着我回宫殿里去，但我不想。

　　我最后在宫殿花园幽暗的枫树下看见了他们。
　　——我的夫君和我的表妹。

　　那一刻我很冷。但我知道，秋天的夜风吹凉的不是我的身体，是我的心。

　　我站得很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我能看见他们站在那颗枫树下，距离那么近，像是依偎在一起一般。

　　然后我的夫君吻了她。

　　绿枝在我身边小声惊呼。

　　我的身后传来咔嚓一声，似乎是谁踩断了一根不知名的枝桠。回头看去，是二皇子。

　　他仍旧是那副锐利的样子，半点没有先前在宫宴上醉酒的样子，他并不怎么爱笑，仅仅站在那里就威压感十足。但我曾看见过他对知念笑的样子，那像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献给了她一般。

　　啊……我看看他，看看枫树下的两个人，相似的一幕借着酒意像是画卷般在我面前栩栩如生。

　　那是我12岁的事情了。

　　那一天，也是这样，我和萧盛旭站在一头，看着枫树下的那一头，萧盛锡亲吻着程知念。

　　那一天阳光正盛，洒在少女娇红的脸蛋上额外好看。

　　那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最后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宫殿里的。

　　只记得看见萧盛旭搂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知念站在人群里。

　　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他的妹妹淮阳公主萧静阳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能看得出她心情并不好。

　　我知道她不喜欢知念，当然，她也不喜欢我。

　　我的夫君也回来了，他很注意地和知念错开了时间。

　　回来后他便一个劲地喝酒。这很不像他。

　　他一直不好酒色，我总是在心里腹诽他活得跟个和尚一样。

　　最后他喝醉了，是被赵公公搀回去的。

　　我跟着喝醉的他回了寝宫，为他换去了衣物后便准备离去，却没想到被他一把抓住，按在了身下。

　　他单手囚住了我的双手，属于男人的重量便那么清晰地压在了我的身上。我闻到了他身上龙涎香和酒混合的味道，我觉得那一刻我醉了。

　　成婚来三年，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

　　他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混沌，他喊我，知念。

　　心头一凉，先前可笑的沉迷消失殆尽，为了自己那可笑的尊严我挣扎了起来。明明装作知念的话今晚我便能真正地属于他了。

　　他似乎也因为我的挣扎清醒了几分，眸子里的混沌消散了几分后，没有囚着我的另外一只手覆上了我的脖颈，紧紧掐住。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直到我快要窒息昏死过去。

　　在那一刻我似乎是看到了走马灯，我看到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我和知念还有萧盛锡萧盛旭其实能算是青梅竹马。

　　知念4岁那一年被指给大公主，现在已出嫁的静姝公主——萧静芙做伴读。

　　我和知念生辰只差一日，右相对这个弃子般的女儿不甚在意，名字都懒得取一个。于是她便随着我们侯府行了“知”辈。知念和知愿，这两个名字都是我父亲取的。

　　由着表亲这一层关系，姑母便央着姑父把我也带上了。

　　自此之后我便随着知念一起和一众皇家皇子公主在国子监读书。

　　知念是国子监里最聪明最受欢迎的孩子。

　　夫子看着她总会抚着须发摇摇头说，“如果是个男子的话必能成大器。”

　　静姝公主对我和知念极好。

　　即使知念作为伴读锋芒大过于她，她也从不生气。

　　总是坐在一旁看着萧盛锡粘着知念的样子。

　　萧盛锡只比我和知念大一岁，他那时候五岁。全然没有日后那副温和淡然的太子架势。他几乎是国子监里最笨的那个。

　　夫子每每看着他写的字作的词都能气得吹胡子瞪眼。拿着戒尺打他的手心，再罚他抄弟子规。

　　五岁的萧盛锡长得可爱，一张小脸白白嫩嫩，桃花眼里沁着泪水便可怜巴巴地用红肿的手把宣纸递给知念。

　　他说：“知念知念，帮我抄弟子规好不好？我手好疼，笔都拿不住。”

　　萧盛锡粘程知念，因为程知念是太后为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我那时便是羡慕知念的。即使只是幼童的年龄，母亲和夫子便已经给我们灌输男女大防的观念了。

　　但只有萧盛锡会毫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的教导，他每天搬着小凳子坐在知念旁边，一副厚脸皮的样子吵吵嚷嚷，“知念以后会是我的娘子，不用防！”

　　下学后回到家中，我耍着赖去父亲面前撒泼，我说，“爹爹！我喜欢三皇子！我要当三皇子妃！”

　　父亲侧躺在床上一手撑脑袋一手翻书，眼皮都没向我抬一下。

　　“爹爹！！”瞧着父亲没理我，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不管！我就要做三皇子的娘子！我不管！”

　　父亲似乎是被我吵得烦了，这时候他才屈尊地抬抬眼皮施舍了我一个眼神，微眯着眼睛有些嘲弄地说道，“真像。”

　　然而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说的真像，是像什么。

　　他问我，“想要？”

　　我吸吸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便去抢啊。三皇子和知念成婚前你有的是机会，只要知念出了意外，那她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那时年幼的我还不能很清晰地理解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的恐惧让我逃也似地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路上我遇到了母亲，她看到我哭便心疼地抱起了我，“哎呀，我的小阿愿怎的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当时年幼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哭泣的真实原因，而是赖在母亲怀里撒娇，我说，“阿愿不开心，姑母每日下学都会来接知念回府，但是阿娘从来不来。”

　　母亲被我说得哭笑不得，她刮刮我的鼻子，“可是小阿愿每日下学后阿娘都已经准备好小阿愿的晚膳了不是吗？”

　　我又在母亲怀里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本的也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感到伤心，被哄了一会儿后，我便又回到了平日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说：“对！阿娘对阿愿比姑母对知念好的多得多！阿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我清晰地记得陈妈妈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

　　我当然不嫉妒姑母每天来接知念下学。

　　说是接知念下学，姑母更像是来和皇子公主们打好关系的，她每天都会带好多好吃的小零嘴过来，我总是能分到一大把。

　　分零嘴的时候，知念早早地便被姑母赶到了马车上去，马车外皇子公主们热闹分食的场景，和马车内一个人的知念，油然是两片光景。

　　我在国子监的日子过的算是顺心，读书没有太好也不会太差。静姝公主温和，从不使唤刁难，皇子们也由着夫子男女大防的教诲大多时候离的远远的。

　　唯一一件不顺心的事情可能就是淮阳公主的刁难了。

　　淮阳公主是纯妃的女儿，纯妃是当今圣上的宠妃。这位任性的公主看静姝公主像看死对头一样，总觉得自己的宠爱被这位皇姐分走了。

　　她比静姝公主年纪小心思粗，在静姝公主身上讨不到好，便在我和知念身上下手。

　　其实主要是在我身上下手。

　　知念身边总跟着个护犊子的母鸡一般的三皇子。淮阳公主刚准备说她两句，萧盛锡便去找夫子告状。

　　皇家的孩子只能由皇家来治。

　　静姝公主并不护着我，即使她对我宽容又温和。毕竟我不是右相家的孩子，也不是她亲弟弟的未婚妻。

　　平日里被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我早就习惯了，最初还会哭一哭，慢慢地能做到全然无视。

　　最严重的那一次，淮阳公主的伴读柳笑妍直接一把把我推到了池塘里去。

　　跌入池塘里的我并不识水性，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进去，我在池塘里挣扎着，恍惚间听到了周围哄笑的声音。

　　似乎并没有人准备来救我。

　　挣扎的一瞬间，我看到了知念。

　　她坐在池塘边的树下，手持一本看不清名字的书，还是端着平日里那副温和的样子，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容。她就那样温和地倪着我。

　　在我快要失去意识时，有人跳下池塘救了我，我听见了，是三皇子的声音。

　　他对着周围一众人嚷嚷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自那天后我怕水，这一怕，便是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