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邻投喂日记》见羽仪

81、清晖永照（完）

　　“真是看不出来啊。”李恒升冷声道：“在扶桑宫这种至阳至烈的地方修道，做的却是如此下作卑劣的事。你没得精神分裂症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精神病医生？”

　　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阴邪的笑声，似哭似笑，听得李恒升一身鸡皮疙瘩。

　　真的有毒，他想，他宁愿听越绘望骂人，那都好听得多。

　　“少在这阴阳怪气的！”李恒升骂了一句，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那就做个明白鬼吧。”藏匿于暗处的人发出了桀桀的笑声，其间夹杂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本座从来就不是劳什子扶桑宫的人。”

　　他从虚空中显出身形来，但并不是李恒升所想的那样，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反而普通得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长相寻常，发型普通，衣着随意，连略显萎靡的社畜气质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如果不是手上那柄泛着血光的拂尘，他看上去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中年男人。

　　这比李恒升正常得多的外貌再一次提醒了李恒升，二十出头的他，被一个老古董用新时代的方式戏耍了，屈辱超级加倍。

　　他不由得握紧了掌心的明镜。

　　男人看到了他的动作，嗤笑一声，语调阴声尖气：“别摆弄你那把伞了，你的神今天可救不了你——对了，如果他老人家动作够快的话，应该还赶得上给你收尸。”

　　“好大的口气！”李恒升最见不得别人说越绘望的不是，骂道：“单凭这点太阳之力，也妄图困住陛下么？倒是你，残害无辜作恶多端，不敬神灵目无王法，今日正该命绝于此！”

　　“哎呀，何必这么凶呢。”男人桀桀怪笑，阴阳怪气又疯狂：“当年要不是李长启捷足先登，你如今本该是本座儿子的。”

　　说到这里，他原本浑浊无神的双眼泛起了猩红，恨意滔天；与恨意同时而来的，就是他手指不自觉的抽搐。

　　李恒升嫌恶地呸了一口：“你也配？陛下才不会把我给你。”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李长启捡来的弃婴：当时小小的他被遗弃在肮脏污秽的垃圾桶盖子上，在寒风里冻得浑身发紫，哇哇大哭。

　　和李长启的顺风顺水不同，李恒升刚出生时，仙骨就已经碎了七八成；要不是紧紧握住了越绘望随手从广寒宫里丢出来，又巧合地落在他身边的明镜，当天他就该去转生了。

　　万幸越绘望相中了他，没有把给他续命的明镜收走，反而给他挑选了一个托儿所所长——也就是临时被越绘望从翠微宫里拎出来养孩子的李长启，这才让他顺利长大成人。

　　不能说越绘望多瞧得上李长启，但至少李长启也是知根知底的良家神仙，越绘望才会把自己相中的供奉托付给他；李恒升虽然不知道眼前人究竟是谁，但眼前的男人说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李恒升并不觉得越绘望会满意。

　　男人又是一阵神经质的笑声，奇怪瘆人得像指甲擦过黑板，玻璃摩擦玻璃，让李恒升极度不适，甚至觉得恶心想吐。

　　“不舒服？不舒服就对了。”男人朝李恒升吹了一口气，随即这口气化为一阵腥臭炎热的风朝李恒升扑来：“供奉先生，当太阳升到正午，月亮失去光华的时候，你的力量，从何而来呢？”

　　随着他阴阳怪气的吟唱般的声音，太阳升上天空的最高点，极度耀目。

　　李恒升这才惊觉自己的不适从何而来——不仅是因为男人难听的声音和话，更是因为，在结界中高的不正常的太阳阳气的浸泡下，他身上的阴气如同冰雪一般消融，元炁也被诡异的邪力吞噬殆尽。

　　换而言之，他正在从半个神仙，变成普通人。

　　李恒升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心看明镜，却发现它除了偶尔闪过一丝神力，不再有任何反应——即使李恒升去触碰它。

　　“不用找了。”男人道：“你的神在西王母殿里呢，你不可能找得到他。”

　　对越绘望的日程，他居然比李恒升这个正牌男友还清楚。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恒升咬牙道，他手里的明镜顺着他的心意变成了一把小刀，却无论如何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趁手了——凡人是没有办法对神器如臂使指的。

　　刀刃调转，狠狠地刺伤了李恒升的指尖；猩红粘稠的血液从指尖流出，滴落在地板上。

　　“死人需要知道这么多么？”男人阴邪地笑了笑，恶意满满：“怎么，失去了神的庇佑就变成废物了？连把刀都拿不稳，你们这样的人，果然只会狐假虎威。”

　　“我们？”李恒升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对呀！”被即将手刃仇人的兴奋刺激了大脑，也因为阵法反噬的副作用，男人的情绪开始激动了起来，甚至不自觉地抽搐着手舞足蹈，如同一个亨廷顿舞蹈病患者：“像你和李恒升这样的人！自诩天才，实际呢？没有神的庇佑，你们算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笑声极度疯狂和神经质：“一个勾引自己叔叔的，该死的断袖，凭什么得到上天的眷顾，凭什么不用修炼就能白日飞升？没有尹喜，李长启是个什么东西？”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男人疯癫地笑了起来：“尹喜能一直护住他吗？今日之事，全是他自找的！而你——本来都已经打算饶过你了，没想到你自己又要来招惹我，那就留下来吧——为你那该死的恶心的‘父亲’赎罪！”

　　李恒升的关注点不在他的冒犯上，而在他奇怪夸张的动作上。冷笑一声，李恒升道：“哦？那我还得给你鼓掌？老不死的东西，都被阵法反噬，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还想着找我麻烦呢？”

　　他是瞎了才看不出来，这老东西被阵法反噬，已经时日无多了——这个认识让他心里的紧张减轻了不少。

　　“有人垫背，多好！”男人道：“我不怕死，你呢？啊，一想到你魂飞魄散之后，你的神、你的养父伤心欲绝的样子，好像灰飞烟灭也没那么可怕了——反正，我的一切已经被你毁了！”

　　“好想法。”李恒升冷冷地鼓了鼓掌，而后挤掉指尖上的最后一点血，道：“可我不想配合。我还要和我的陛下长厢厮守，哪里会陪你这个老不死的共赴黄泉。”

　　话音刚落，他滴落在地上的猩红血液就变成了白色的，如同月华的一般的颜色，蒸发在空气里，让炎热的环境顿时一凉，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起来，甚至有隐约的桂花味。

　　是越绘望留在他身体里，而以他的能力暂时无法吸收的神力。

　　男人疯癫的动作一顿，身体却仍然不由自主地痉挛抽搐着。

　　“你说没月亮就没月亮，你算老几？”李恒升拿着小刀，主动逼近男人，眼神冰冷，嘴角却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我的爱人曾许诺我，我之所在，永沐清晖。”

　　最后四个温柔却掷地有声的字落在地上，一轮明月从西边冉冉升起，越升越高，越变越大，最后完全挡住了太阳的光辉，将原本亮得发白的结界变成了日全食一般的阴沉。

　　“你也是凡人了，老东西。”李恒升手一晃，明镜就化为一柄三米长的陌刀，拎在手上沉甸甸的。他眼里露出凶光：“现在，来试试我二大爷砍得吉利可汗能歌善舞的大刀吧。”

　　男人瞳孔骤缩，用拂尘指着李恒升，大惊失色：“你和太阴星君……”

　　话还没说完，李恒升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长而锋利的玉质陌刀狠狠地朝着男人的天灵盖劈下；男人下意识地用拂尘挡住，却发现沦为凡人的他根本无力抵挡神器的威严，只是一击，用鲜血和罪恶供养多年的拂尘就被劈碎，化为飞灰。

　　一刀不足以把他男人送走，但李恒升并不气馁，横刀蓄力，在挥刀的一瞬间，他朝着惊骇得肝胆俱碎的男人咧嘴一笑：“下面这招，叫人——马——俱——碎！”

　　噗。

　　刀锋没入血肉的声音如此清脆而爽利，没了元炁的保护，活了几百年的老骨头也不过是一具行将就木的腐朽残躯罢了。

　　人头从颈上掉落的一瞬间，他湮灭成了一堆飞灰，正如一个真正的，几百年前的普通人一样。

　　“呵。”李恒升收刀，冷笑道：“死人，需要知道那么多吗？”

　　他转身，不再看地上的飞灰，而是用刀柄狠狠地震了一下地面。砖石以刀柄所在为中心，向四周龟裂开来，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鬼哭和爆鸣声，结界碎裂。

　　阳光重新照射，周围往来的学生的喧闹声也传进了耳朵，而不远处，本应在西王母殿上，没空搭理他的越绘望正一身便服站在太阳底下。

　　他神色冷淡的脸上不易察觉的焦躁在和李恒升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消融，露出温柔而庆幸的笑容。

　　此乃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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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最后一章了居然还硬生生拖了五天哈哈哈。
完结啦，估计没什么人看，那我自己给自己撒花花233～
这个结局说实话有点仓促，不过对于我自己来说也勉强算是一个句号了。
这篇文其实写着写着就已经离开大纲十万八千里了，越写越仓促，而且初始设定也不是非常完善，几乎是有一个脑洞再凭着一腔热血就开文了，导致这篇文质量确实并不是特别好，这一点我很抱歉，实在是能力所限。
这篇文大纲被砍掉的部分应该会放到番外给出来了，不过番外暂时应该不会更了。一是战线拖得太长我得好好缓缓，二是感觉自己目前还没有办法驾驭这个小故事，三是时间太久没啥激情了哈哈哈哈。
今天熬夜赶完到现在，说话也有点词不达意了，就先这样吧，感谢到目前为止给我3条评论和29个收藏的小伙伴们，谢谢你们的支持。
咱们今日暂别，以后不见不散。
2020?11?7 凌晨 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