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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钓鱼执法 ...

  •   李恒升从未对“生杀予夺”这四个字有如此深刻而清醒的认识。

      那就像是一床迎头盖下来的老棉被,肮脏、恶臭、沉重、冰冷,陈旧严密的絮子里夹了数不清的跳蚤与臭虫,压得李恒升恶心想吐,却又连气都喘不上来。

      即使从小跟着李长启在深山之中长大,身上盖上了洗不清的阶级烙印,但这种扑面而来的残酷还是让李恒升感到极度不适。

      越绘望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但他不愿意看到李恒升不安到灵魂都在颤栗的样子,揽住李恒升的腰,他轻声安抚道:“不怕,不怕,没人敢欺负你。”

      但在一望无际的淤泥里,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也许会觉得更痛苦。

      越绘望见安慰并不奏效,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症结所在,又说:“也并不总是这样……大多上神没有那么气量狭小。”

      一来是身居高位,不顺心的事本来就比普通神仙少很多;二来是地位显赫,总是要面子的,装也得装出豁达大度的样子;三来是牵连甚广,仙界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别说李长启这种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硬点子,便是普通神仙,谁还没个厉害祖师呢?

      最典型的就是越绘望,一个神蹲在广寒宫里,常年不见踪影,别说得罪他了,想见他一面都不知道多难;地位又高,没几个人配在他面前大小声。摩擦都无从产生,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故产生。

      虽然仙界是实力说话,而且无数年陈陈相因下来,比凡间的旧社会腐朽封建得多,但归根结底也是一个社会,权力运行不可能真的毫无掣肘,否则早就乱起来了,哪里会像现在一样,大体上保持着稳定。

      李恒升也是一时上头了,想清楚这个问题,心里的压抑稍微减轻了些,但依然浓重。偶尔的阴暗面,事不关己,自然可以高高挂起;但现在被打入无边地狱的是养大自己的父亲,李恒升无法置身事外。

      甚至,他感同身受。

      “只是、只是因为得罪了人吗?不是因为……在阴司大闹了一通?”他颤着声音问。

      是,也不是。

      这事儿呢,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越绘望本来以为李长启藏着掖着不算什么事,甚至觉得瞒着李恒升有利于后者的健康成长,但这下轮到自己来擦屁股、安抚李恒升了,他就觉得事情不妙了,暗骂李长启做事情不周全。

      但他又实在不忍心看着李恒升满脸怏怏的样子,一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李恒升的脊背安抚他,一边三言两语避重就轻地把当年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当年也不是李长启犯事儿,他算是……受了李济安和尹喜的牵连。”

      作为凡人的李济安,年少时志得意满顺风顺水,文治武功样样在行,代价就是早早地将一身气数用尽,本是同霍去病一样,流星划过般的早夭命格;但他所图不小,夺天地气数为己用,硬生生向天借了几十年。

      强夺算纪,逆天改命,这在天庭律例里不是小罪;但实际量刑时,很少会依律定重罪,往往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是轻的程度有所区别。

      有些罪人是王侯将相,虽然有罪,但功德也不小,所以功过相抵;或是给罪人做这件事的人来头不小师门强势,为免下人面子伤了和气,所以卖个人情……减刑的理由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几乎没有人会因此被判重刑,是连越绘望都知道的潜规则。

      李济安这两点都是满足的,天庭慎刑司跟他也没有什么过节,本来是该意思意思就放过他的;但他跟李长启纠缠不清过,掌管慎刑司的太极大帝跟尹喜有龃龉,连带着讨厌李长启,索性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定重罪,上酷刑,恶意报复的想法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李长启性烈如火,又是关心则乱,直接跑去阴司抢人了,还打伤一众鬼神,闹得满天风雨——这也就是李恒升了解的部分。

      钩是直的,饵是咸的,没奈何掐准了李长启的死穴,逼得李长启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一头踩进了这个没长眼睛也不该看不出来的陷阱里,正中太极下怀。

      即使不带偏见,再加一层深情至此的滤镜,越绘望也觉得李长启蠢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凡用脚趾头想过,他都应该知道要回去找家长,而不是单枪匹马跑去阴司大闹,甚至还当众说出“罪过在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种没过脑子的话。

      牌是好牌,技术稀烂,自己作死,怪不得旁人。

      听到这里,李恒升咽了咽口水,一时甚至顾不上难受,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极为不孝的想法,讷讷道:“父亲当年……还挺有个性的。”

      越绘望翻了个白眼,暗恨李长启不是个东西,尽往自家宝贝脑子里灌输愚孝这种封建残余时代垃圾。

      总之事情闹到这里就没法收场了,道理全在人家手上,理亏都变成理直气壮了。他长得再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太极也不会对尹喜的徒弟怜香惜玉,自然是痛打落水狗,往死里折腾李长启。

      ——要不是尹喜请到师父太上老君出面,在两罪并罚,从重量刑的情况下,李长启能不能留住性命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具体怎么罚的,越绘望考虑到李恒升的情绪,没有细说;但李恒升光靠猜都能想到三分,听过之后,心里沉甸甸的,无比难受。

      他是李长启的亲人,怒其不争固然有,但占大头的情绪,是哀其不幸。

      “……父亲从来不肯听我说这些。”他闷闷不乐道:“我以前问过他,能不能去阿璘那里求个恩典,但他不许我求你,说以后会解决的。”

      不告诉李恒升,是不希望他听了之后跟着难受;不让李恒升去求神灵,是不希望他索求太多,被神灵认为是不知好歹的信徒,甚至失去宠爱。

      李长启不是圣人,也不能说聪明,但他对李恒升的拳拳之心从来做不得假。李恒升越是明白,就越是觉得沮丧,越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愧。

      “父亲总是一个人坐着。”李恒升擦了擦眼角几乎要流下来的眼泪,哽咽道:“我透过明镜看他,看到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气包裹着他和他身上的喜气。”

      “他看起来真难过。”

      李恒升能力有限,帮不上忙;又被禁止去求助神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痛苦将父亲淹没,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饱受神灵垂青,又先天仙骨,名字已经列在仙谱之上的他,开月照真的只是为了那点少得可怜的功德吗?真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当媒人的兴趣爱好吗?

      说到底,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李恒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很圣人了!嘻嘻!
    求一个收藏或是评论吖,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大声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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