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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君既无情 ...

  •   李恒升向来是知道他的娇纵的,心里那点绮丽心思也消得差不多了,笑嘻嘻地牵着他的手往房间里走:“是是是,怪我怠慢你了。我这不是负荆请罪来了吗?别生气啦。”

      这“负荆请罪”一点诚意都没有,越绘望哼了一声,还在喋喋不休:“李长启怎么还有脸跟你说那么久的话?先不说今日他险些伤了你的事,单说阴司这一条——连几个阴魂和鬼神也收拾不了,他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越说越怨念,越绘望持续朝老丈人开火:“叫你早点回来,你偏不,非跟李长启在背后说我坏话——他什么意思?他怀疑我对你有二心?真该死,我还说给李济安放出来呢,就该关他个几万年!”

      他就像根马上就要爆掉的炮仗,李恒升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又恐怕他控制不住脾气让老爹遭殃,因此顿住脚步,好笑地抱住他,柔声哄道:“好啦,别生气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父亲也是关心则乱了,阿璘对我有没有二心,我不知道么?”

      “阿璘一向是最疼我的,”他笑眯眯地在越绘望不停开合的唇上落下一吻,“这一点,三界之内都是有目共睹的。”

      “……哼!”越绘望对他的安抚很是受用,搂着他亲了回去,直到他气息不支,越绘望才道:“要别人知道做什么?你心里知道就行。”

      李恒升房间的床铺得柔软无比,一旦陷进去就容易起不来。越绘望坏得很,背书的时候甚至不说布置个结界——他不愿意李恒升被别人听去,但更不相信李长启敢来听他的墙角。

      ————————————————————

      跟越绘望猜想得差不多,李长启没胆子也没心思听尊神和傻儿子的墙角,索性封闭五感,久违地往床上一躺。

      ——除了带孩子没办法的那几年,李长启在轮椅上坐了一千多年,他已经不太记得躺平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

      其实李长启并不讨厌躺在床上,四肢舒展的感觉;但他下意识地抵触着这种会让人整体放松下来的姿势,这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起从前。

      那个关中还被称为“天府之国”的一千多年的从前。

      最后一个音翩然落下,他从容地停下抚弄琴弦的手,犹带着自得与爱慕的目光投向坐在对面案几后,打着拍子的男人:“陛下,如何?”

      曲如何,我又如何?

      他眼中有灿灿星辰,也有汨汨春水,换个人看了,恐怕不会相信这是长安城内骄纵任性的小梁王,或是楼道观里不近凡尘的李半仙。

      只可惜,他的万般柔情都白费了,与他对面而坐的英俊男人似乎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只是饮尽盏中茶汤,赞道:“阿启的技艺,自是冠绝长安城的。仙不闻,凡不闻,唯朕听闻。”

      只是技艺,而不关乎人吗?

      李长启有些失望,看向他的目光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幽怨:“陛下此言,真是煞风景得很!”

      “煞风景?”被人这般形容,长居高位的李济安却不曾恼怒,他哈哈大笑:“依朕看,分明是阿启在煞风景!分明是高爽的良辰,你却弹了曲子,拜的是哪个月?思的是何方人?真有所思,倒与朕说说,也叫朕这做二叔的,与你做个好媒。”

      装傻!

      李长启抿了抿唇,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却拿他无法,只好把面前的琴往地上一掷,赌气道:“拜的是天上月,思的是心上人!‘二叔’既然不通乐理,便也不配听我这拜月曲了!”

      急怒交加之下,他微微上翘,显得高傲逼人的眼尾都泛起了可怜的红意;李济安也不意他会这么生气,连忙安抚道:“不配便不弹了,朕一个俗人,本也不配听这仙乐……何必拿这无错的筝撒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人都没有了,我要筝有什么用!”李长启发起火来,连面前的案几也不能幸免:“陛下既然觉得臣技艺精妙高绝,何不留臣在身边!分明、分明……”

      分明,只要你说,我就会留下来。

      他又委屈又愤恨,哽咽了半天,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只是执拗地看着李济安,看着那天下最尊贵的君王,看着那世间最窝囊的情郎。

      李济安也怔怔地看着他,嘴唇似有话说地嚅动着。

      良久,李济安轻声道:“……白玉京不好么?与天同寿不好么?何苦来哉,要留在这红尘孽海中?”

      他这话,与其说是在劝说李长启,不如说是在开导自己,洇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别离所爱,千岁如何,万岁又如何?碧落如何,黄泉又如何?”李长启站起来逼问他:“白玉京里,难道缺我一具形单影只,永诀所爱的行尸走肉么?”

      这样的争吵,已经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发生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会演变成他对李济安单方面的诘问,而后者每每沉默以对,却又在之后,装作一切如常。

      沉默,还是长久的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

      当李长启快要丧失一切信心的时候,李济安突然失魂落魄地开口:“……阿启,不值得。”

      李长启把这当作他心防的第一个缺口,趁势而入:“为了你,没什么不值得的。”

      便是心里有铜墙铁壁,听到这话,也该心软了。李济安失神地看着眼中急怒与深情夹杂着的美人,踟蹰再三,道:“那……你等我一千年。”

      凡人是活不了一千岁的——升斗庶民不行,至尊之主同样不行。

      这是委婉而坚定的拒绝。

      李济安,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不要李长启了。

      他不要我了。

      李长启红了眼眶,他咬着嘴唇,泫然泪下。

      他流泪,李济安又怎么会心平气和;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胆识过人的李济安比谁都懂,因此只能别过头去,默默陪他垂泪,眼虽不见,心却不净。

      一时间,宽阔平整的院落里,只有幽幽风声,如同呜咽。

      “……好。”

      良久,李长启抹了一把眼泪,睁着朦胧的泪眼看向李济安绝情而萎靡的背影,一字一句,咬牙道:“我等你——你在人间,我便落凡胎;你在黄泉,我便入阴司;一千年也好,一万年也罢,我都等你。”

      等到奈何桥断,等到大明宫塌,李长启不信,他等不来李济安回心转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例行求个评论和收藏,单机真的好没动力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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