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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天边月 ...

  •   其实李恒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毕竟先坐的含义也可以是“先休息一下再去洗澡”的体贴;但他就是没由来地不安了起来。

      他僵硬而缓慢地转过身,局促不安地站在椅子面前,活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心里正惴惴不安地猜测着,一会儿法官嘴里念出来的词,会是无期还是死刑。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戳得越绘望心都软了,可到底是长痛不如短痛,越绘望不想在他们之间留根钉子,因此只是抬着下巴点了点椅子,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绝对权威:“坐。”

      李恒升无法,只好扶着扶手坐下,要多如坐针毡就有多如坐针毡,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越绘望多恐怖,他受了多大惊吓呢。

      ——其实昨晚上还一起开开心心地抽查了课文。

      “我觉得,”越绘望优雅地叠起腿,语气平淡地点出问题:“你心里藏了事。”

      李恒升:!!!

      “是、是吗。”他假笑两声,遮掩道:“没有吧,挺好的,真挺好的,真的。”

      “自欺欺人可不是好习惯,阿茂。”越绘望笑了一下,又道:“我认为坦诚一点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你觉得呢?”

      李恒升觉得嘴里发干,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其实我可以通过你脑子里的东西来确定你在隐瞒什么,但我不想这么做——真相本身对我毫无意义,我只要你没有保留的诚实,所以,拜托你务必尽所欲言。”

      这话分量太重了,李恒升当时就眼圈一红,他攥紧拳头,沉默良久才放开,颤抖着开口:“您认为……一辈子是多久?”

      好哲学的问题。越绘望思考了一会儿,慎重地给出了答案:“于你于我,一辈子的长度的无尽的——日月长明,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但是……”李恒升闭了闭眼,一时没忍住委屈,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但是、但是……您是神啊……”

      ——您是端坐广寒的神灵,也是五岳、四渎、五湖、四海、十二溪水府与邓都罗山共同敬奉的君王,但您会是人世间的普通情郎吗?

      李恒升不敢问,也不愿问;即使眼前恩爱只是镜花水月一夜昙花,即使欢愉过后就只剩云散高唐水逝湘江的凄凉,他也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越想越难过,李恒升一时也顾不上什么了,哽咽道:“您是天边的明月,我是路旁的尘泥;蒹葭尚且可以生长在玉树旁,尘埃又怎么和明月比肩呢?”

      “是我太贪心。”李恒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委屈卑微得无以复加:“居然妄想月光只照亮我一人。”

      如果现在跟他互诉衷肠的是望舒或是什么别的神仙,李恒升也不会不安反复至此;可越绘望偏偏是他供奉已久的至高神灵,是他高攀不起的存在。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信众与神灵之间的鸿沟让李恒升无论怎么给自己做思想工作,都无法安下心来毫无顾虑地接受这份感情。

      李恒升的眼泪似有千钧之力,砸在越绘望心上,让他一时无法言语,只是定定着对面妄自菲薄泪流不止的情人。

      过往简单得能一言蔽之的生活经验让他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他无措地沉默了半晌,才茫然地低声开口:“……我以为明镜已经足够表达我的意思了。”

      他是掌管男女姻缘的神,爱情与婚姻对于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的。

      越绘望委屈,李恒升更委屈,哭着道:“但您二十年前就把明镜赐给我了——您当时不是随便选的人吗?”

      越绘望:……

      大意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佩纕既赠,不足结言?”

      “但郑交甫的玉佩说没就没了!”李恒升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尽职尽力地演出一个国家一级抬杠运动员:“神女‘摇佩饰,鸣玉鸾’难道不是为了提醒襄王做个君子,进退知仪吗?”

      这可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了,但越绘望却稍稍安心了一些:虽然两人之间存有芥蒂,但李恒升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成亲密之人,愿意对他撒娇的,还不至于太过隔阂生分。

      意识到事态可控,越绘望就镇定了不少,郑重地开口道:“阿茂,当年的事,确实是意外;但这么多年来,唯有你在我心里分量最重,我疼你、爱你尚且来不及,绝不会……玩弄你。”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轻,甚至声音都有些发抖:别说他没法想象做出这件事的人会是自己,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别人做出这种事,他会有多愤怒,多心痛。

      “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人,”越绘望低低道:“如果哪里做的不对,让你生气,让你难过,你一定不要憋在心里,一定不要委屈求全……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声音不大,却有着一万分的温柔与诚挚,李恒升看着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越绘望简直心都要化了,走过去搂着他轻轻地安慰:“不哭了不哭了阿茂,所有东西我都会给你的。婚礼需要时间筹备才好,咱们今天先把线牵上,好不好?”

      按理说红线是双方礼成之后才会拴上的,但鉴于越绘望的身份,只要他想,被胁迫的红线应该还是不会挣扎的。

      李恒升脑海里闪过那条给鹿非和宋怀绮的红线听到“太阴星君”时乖巧瑟缩的样子,一时也不大顾得上哭了,表情颇为微妙。

      他俩内部矛盾,也不至于再绑架一条无辜红线进来……吧?

      不过在看到越绘望变出来的那一条莹莹的红线时,李恒升心里的那点歉疚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如果说明镜化成的戒指还不足以担保什么的话,那么这根红线的分量就够重了。

      红线无法管辖神,越绘望知道,李恒升也知道;但他们更知道,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背叛红线所代表的意义——于李恒升而言,这是信仰;于越绘望而言,这是统治的基石之一。

      李恒升睁着水雾朦朦的眼睛看着越绘望,眼圈发红,顺从和爱慕的姿态如同一只做出邀配动作,露出自己柔软腹部和脆弱咽喉的小兽。

      越绘望看得心里痒痒,摩挲着李恒升的脸颊,低声道:“阿茂,给我系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爱情嘛本来就是矫情兮兮的哈哈哈哈
    例行求一下评论和收藏哦~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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