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颜菓

6、夜谈

　　颜旭被宋曜的话惊得一颤，手机差点没拿稳。

　　“卧槽，啥情况啊？”
　　“你男女通吃啊？”
　　颜旭的室友们快速地接收到了信息，薛旦和袁易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惊讶地盯着颜旭他们的方向。

　　就连到刚才为止都在默默学习，平时也不怎么说话的云杰都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一直以为同性恋双性恋这种离我很遥远的…”

　　颜旭定了定神，想着既然都被大家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再加上他心里也一直不认为喜欢同性是羞耻或者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是他用一种异常冷静和轻描淡写的眼神扫视了一遍众人。

　　宋曜话说出口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一时间尴尬地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一下，但是好像说什么都补救不了。颜旭扫过宋曜的时候，宋曜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狮子的猎物，随时有可能被咬断脖子的那种。

　　“嗯，对啊，很奇怪吗？”

　　颜旭一脸“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的表情让薛旦和袁易不禁反思起来，是他们太大惊小怪了吗？好像是有点。

　　“就挺…少见的。”
　　云杰还是认为这是一个不怎么容易让人接受的事实。

　　“那你万一看上我了怎么办啊，我还是清白之身！”
　　不得不说薛旦的适应能力极强，短短几秒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边躺回床上一边充分发挥自己的幽默细胞。

　　“我看男人的眼光很高的，比看女生都严格，你们几个放心。”
　　不得不说薛旦的这个玩笑开得恰到好处，云杰不再摆出一副凝重的表情，袁易也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再次拥抱了他的枕头。

　　只有宋曜依然呆立在原地。

　　“怎么？害怕我？”
　　颜旭挑了挑眉，淡淡地看了一眼宋曜继续专心做试题。

　　“不……我就是在想，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双性恋的啊？”
　　宋曜见颜旭没有要拿他问罪的意思，松了一口去，一边将棉签蘸上碘酒轻抹在颜旭的伤口上，一边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疑问。宋曜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类人，他真的有点好奇。

　　“那还用说，当然是有过喜欢的男生咯。”
　　颜旭头也不抬，像回答弱智问题一样，嫌弃地答道。

　　“哦，这样啊…”
　　宋曜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他又想知道关于“颜旭和他喜欢的男生的后续”，又怕冒犯到颜旭的隐私，不敢问。

　　过了一会儿，颜旭答完了测试题。他锁了手机放到旁边充电，随后揉揉了自己的太阳穴，似是察觉到了宋曜的局促，幽幽地对宋曜说：

　　“在碰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前，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喜欢男生呢？”

　　宋曜被问得怔住了，抹药的动作也戛然而止。这也许只是一个无厘头的问题，但是够宋曜思考好久。

　　“说的也是……”

　　“还有，如果你是双性恋的话，脱单的几率就会翻倍~”

　　“好有道理！”

　　氛围突然变得愉悦起来。虽然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情，但是对宋曜来说也算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碘酒差不多都擦好了，疼吗？”
　　“疼。”
　　“真的吗，我看你表现得像没感觉啊。”
　　“男人，要学会隐忍。”
　　“……哦！那我给你再喷点云南白药。”
　　“哎，别在这里喷，咱们去阳台，味道太大。”

　　宋曜倒是没想到这些，一般男生都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吧，做事这样细致的感觉倒像是女孩子。所以颜旭说他喜欢男生的时候其实是担任女友的角色？原来他是在下面的那个。

　　下面的那个…
　　下面…

　　宋曜猛地甩了甩头，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太可怕了，会做噩梦的。

　　“你干嘛？在想什么啊这么出神。”
　　颜旭起身的时候刚好看到宋曜在左右甩头，一边甩头还一边摆出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顿了顿又玩味地说道：“你不会在想一些奇怪的东西吧？也难怪，毕竟哥的腹肌是挺性感的。”

　　“？要脸吗。”

　　“不要。”

　　颜旭的身材是属于比较匀称的类型，上半身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是那种很猛男的发达肌肉，是恰到好处的有着隐约线条的肌肉。

　　阳台的灯光有些暗，宋曜说喷之前要先确认一下用法用量，费劲地读了一会儿。颜旭则表示云南白药，从小喷到大，先喷保险液小白瓶，三分钟后喷大红瓶。事实也确实如此。

　　喷完小白瓶之后两人在阳台默默地看着对面宿舍楼里的身影来来往往。宋曜耐不住性子想聊聊天，但是今晚他脑子里注定只有一些和男生有关的话题。

　　“哎，所以你一共喜欢过几个男生啊？”
　　“应该算是两个吧。”
　　“什么叫应该算是。”
　　“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想想应该是喜欢的。”
　　“那你对男生要怎么区别喜欢和普通的喜欢啊。”
　　“……你这个问得有些迷。是说对恋人的喜欢和对朋友的喜欢？”
　　“嗯嗯，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宋曜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现在他问起这些问题来倒是丝毫不觉得羞耻，可能在他的世界里这些事情听起来只是十分有趣罢了。

　　颜旭也是一个直爽的人，并不打算隐瞒什么，毕竟都是一些沦为谈资的往事，说出来大家图一乐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他不是一个念旧的人，也不是非要把曾经喜欢过的都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的人。

　　“就想亲和不想亲的区别啊。”
　　“这么简单啊。”
　　“你以为呢？”
　　“你倒是分得很清楚。”
　　“以前也迷茫过，但是失去了以后就很后悔，想着当初怎么没有狠狠亲他一口，血亏。”

　　颜旭说这话的时候从阳台望出去，启明星高挂在夜空中，曾几何时他也这么望着这颗星星，想着回忆里的那个人。

　　宋曜从侧面看去颜旭的眼角好像有些红，又有可能是这昏暗灯光下他的错觉。他嘴里的那个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让他牵挂至今。

　　“现在还喜欢他？”

　　“也不能这么说。”颜旭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宋曜接着说道，“我觉得我喜欢的只是回忆里的他，耿耿于怀的也只有不甘心、愧疚、无奈之类的情绪。”

　　“你好理智啊。”

　　“是吗？”颜旭对宋曜笑了笑，有些小得意，“不过我觉得这方面我确实挺厉害的，进退自如。”

　　“你就是情圣？”
　　“确实。”
　　“所以你一共谈过几次恋爱啊？”
　　“这我得好好数数。”
　　“……厉害，我随便问问的，你别数了。”

　　颜旭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掰着指头有模有样地数起来，宋曜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拿起大红瓶晃了晃，喷满了他的后背。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在阳台呆到了晚间降压被迫关灯，等云南白药的味道都散得差不多才回了寝室。这时薛旦和袁易已经睡着了，他们都属于体型比较壮硕的类型，一唱一和地打着呼噜。

　　宋曜和颜旭蹑手蹑脚地进屋收拾东西，颜旭拿着刷牙杯，宋曜提着新买的鞋一起出了寝室。熄灯过后的宿舍楼不再像先前那般热闹，楼道里静悄悄的，只偶尔会有还没洗漱的人走出寝室发出一些声音。两人一边走向楼梯口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今天谢谢你陪我去买鞋啊。”
　　“多大点事儿，我还要谢谢你帮我上药呢。”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既然你这么愧疚，那我拜托你个事儿。”
　　宋曜本来只是客套一下，没想到颜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事儿？我不是什么忙都帮的！”
　　“就…那个，你别说出去。”
　　“啊？哦哦哦，好的，你一脸严肃的我还当什么呢，那个我肯定不会说的。”

　　“现在你应该能想到我为什么要去检查了吧。”
　　“？为什么？”宋曜还在考虑到底是抽血还是输血时，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就和贴在厕所的宣传海报一样。
　　“我操！难道是……那个啊？”
　　“啊…大概就是你想到的那样。”
　　颜旭有些难堪地撇过头去，耳根有些微红。

　　“…我…你…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那就别说，你小点声！”
　　宋曜一激动嗓门就会变大，虽然他本来声音也挺大的，但是现在好歹是深夜了。

　　这时两人走到了楼梯口，宋曜刚准备转身上楼，颜旭觉得还有点不太放心，拉住宋曜的衣服示意他停下。
　　“你要是说出去，你知道后果吧？”
　　颜旭直视着宋曜，半眯起眼，眼神晦暗，这个反派表情是真的好用。

　　“你…又要杀我灭口？”
　　宋曜虽然被这样盯着属实有些发毛，但是他心里一点也不害怕颜旭，反而觉得他俩挺合得来的。他交朋友并不在意对方身上有什么标签，一般都是跟着感觉走。

　　“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
　　“干你。”
　　……
　　“……卧槽？…你在说什么啊？？哈？”
　　……
　　“听明白了就别多问。”
　　颜旭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蹦出了这个词，他本意只是一时兴起开个玩笑，说出口了才觉得非常尴尬，而且很蠢。

　　趁宋曜还没回过神来，颜旭赶紧加快脚步向前走，想按照剧本里写的那样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准备让他自己体会。

　　“喂，你别走啊，你话说说清楚啊，什么意思啊？”
　　宋曜只楞了两秒钟就快速上前拉住颜旭的肩膀，这是颜旭万万没想到的。

　　“哎呀，我就是开了个玩笑，你那么较真干嘛啊？很羞耻的好不好？”

　　“不是，你别，吓死我了。”
　　宋曜见颜旭脸上浮着一丝诡异的红晕，这才接受了这个开玩笑的事实。不管怎么说，他是真的被吓到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对了，明天下午排球队训练记得来啊。”
　　颜旭依然没有从刚刚羞耻的回忆中抽出身来，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转移了话题，拍开宋曜的手就想走。

　　“哦，知道了。”
　　宋曜这次没有再跟上来。

　　颜旭向前走了几米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他背对着宋曜说着：
　　“不见不散，队友。”

　　“嗯，不见不散，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