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颜菓

28、死亡

　　高等数学期中考试。
　　颜旭顺利地做完试卷，没有不会的，也没什么需要犹豫的，辅助完薛旦后，就早早地出了考场。他和宋曜约了一起吃午饭，午饭结束还要去体育馆训练。
　　颜旭在宋曜的考场外一边刷手机一边等着，恍惚间竟然有种接孩子放学的感觉。
　　颜旭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乐。他觉得宋曜要考满两个小时才出来，安心地看起了视频。
　　谁知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宋曜就背着包出现在了颜旭的眼前。他伸手拍了拍颜旭的肩，颜旭才发现他。
　　宋曜问道：“这考试你感觉怎么样啊。”他看上去眉飞色舞的，显然是考得不错。
　　“就都是原题啊。”颜旭将耳机扯下来，随意地揉成一团塞到裤子口袋里。
　　“对呀！好多你都给我讲过！”
　　“这考试没什么意思啊。”
　　“不能再有意思了，这样挺好的！”宋曜将双臂抱在脑后，心情很好。
　　两人并肩向食堂走去。

　　宋曜和往常一样点了大份米饭吃得津津有味，颜旭还是会要很多菜。宋曜心里想着看电影的事情，正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
　　他不知道颜旭还记不记得，万一颜旭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往心里去怎么办？临到眼前了，宋曜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那个……”思忖了半天宋曜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
　　“嗯？”颜旭嘴里含着一口饭菜，头也没抬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
　　“看电影的事……还去吗？”
　　“哦~”颜旭把饭菜咽下去，若有所忆：“当然，不过我回去看了你上次说要看的那个电影，已经下架了啊。然后最近都没什么好片……”颜旭顿了顿，看着宋曜腮帮子鼓鼓的，眼神却暗了下去，随即他又接着说道：“过段时间要上映一部小说改的恐怖片，据说还蛮值得期待的，我们可以去看那个。不过要到十二月。”
　　“噢…那也行吧。”宋曜也不是什么任性乖张的人，听颜旭这么一说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颜旭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他大体上还是开心的。

　　颜旭比宋曜先吃完，他一面等着宋曜一面在自己的包里找了什么。找了好一会儿，面上带着点懊恼，显然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他开口问宋曜：
　　“你有胶布了吗，我忘了带了，奇怪了，我昨天明明记得放包里了。”
　　“就是你缠手指的那个？”
　　“嗯。”
　　“没有，我不用那个。”宋曜摇了摇头，“你要那个干什么？”
　　“我手指尖渗血呢，想用那个缠一下。”颜旭说着将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抵在一起，低头默默端详。
　　“我看看。”宋曜一听这话先是有些诧异，伸出手握住了颜旭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跟前后来。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用自己的的食指对上颜旭的食指，轻轻戳了戳。果然鲜红的液体从颜旭的指甲缝里间渗出来。

　　宋曜有点没控制好力气，被他这么一用力，颜旭猛地抽回了手，拿到嘴边吹了几口凉气，说道：“你轻点儿，疼着呢。”
　　“啊，不好意思……”宋曜脸上带着点歉意，“很疼吗？”
　　“倒也不是很疼，但是一用力就疼。”
　　“那传球的时候不都是用指尖。”
　　“一开始会疼，多传一会儿就不疼了，不过停下来就会渗血。”颜旭若无其事地说着，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只是在阐述事实。
　　“悠着点吧，你的指甲受伤了，再猛练指甲盖怕不是要掉。”宋曜有些心疼，这些天来颜旭每次去校队，教练和学长就让他传球。大家练接球他在传球，大家练发球他在传球，大家练习扣球他也在传球。一个小时除了休息颜旭都在传球，正传、背传、近网快球、远网高球……他什么样的球都传。结束了校队的训练，他们还要参加院队的早训，硬是一次都没落下。大黄学长知道教练要把颜旭培养成二传，早训的时候也带着他不停地传球，或者让他对着墙传球。接近零度的气温，手指冻得僵硬，在大风天的凛冬里张开五指传球，练习手指的灵活度传球精度，无异于酷刑。
　　颜旭倒是毫无怨言，甚至还会主动加练。他是个要强的人，知道自己二传基础差就拼命练习。

　　“嗯，我会注意的，但是训练不能落下啊，好不容易有点感觉。”
　　“……行吧。”
　　虽然颜旭表面上这么说着，但是宋曜知道他根本不会让自己偷懒。他观察过颜旭练习时候那股认真劲儿，和他打游戏时如出一撤。

　　两人吃完了午饭，向体育馆走去。其实每次训练宋曜心里都有些紧张，队长和教练都很严格，他除了发球其他方面都不怎么能跟得上进度。乔伊已经和正选队员们混了个脸熟，他基础比较好，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颜旭参加二传的训练，和几个二传学长也有话聊。只有自己，在校队的定位有些奇怪。

　　虽说他是以自由人的身份进校队，但是他本身接球的基本功也就一般，校队也没有专门安排自由人的训练。宋曜和高年级的几个自由人小个子学长交流了一下，发现校队这几年根本没有在用自由人体系。学长推心置腹地告诉他说因为每个正选队员的防守都不差，防守范围还大，而目前的几个自由人防守又没有比进攻队员好很多，而且很多原来也和宋曜一样，不是打自由人的，只是因为个子矮，才被塞到自由人这个位子上来。
　　宋曜起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生气的，他愤愤地问小个子学长，既然校队不打自由人为什么要以自由人的名义招人？学长倒是很佛，笑盈盈地说自己也不吃亏就是平时做做陪练，还能提升自己的水平，打排球嘛，快乐要紧。
　　学长是明白人，也早就看透了一切。

　　说白了，“自由人”就是给那些定位不明确的小个子队员扣一个帽子，他们没有上场的机会，但是在训练的时候可以作为对手练习六个首发。
　　宋曜有点不乐意了，自己本来就想打主攻的位置，偏偏委曲求全以自由人的名义混进来，训练的时候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参加扣球练习，只有教练不在的时候才能去扣扣球，想想就有点憋屈。
　　但是学长告诉他，上一届有个主攻手也是一米七出头的个子，本来也是他们这群“自由人”里的，后来扣球实在是猛，就被调去打主攻了。
　　看来也不是没有机会出头，只是比起那些天生一米八几的，要难得多。

　　训练结束的时候颜旭拿纸巾凑到指尖，擦掉了不断渗出来的血，一旦从球场上下来就疼得一抽一抽的。右手的指尖平时不能用力，这些天他洗衣服写字都不太方便。
　　“给我看看你的手。”宋曜不由分说抓住颜旭的手掌就端详起他的伤处。
　　“这是怎么了？”一旁收拾东西的乔伊也看了过来。
　　“他指甲渗血了，传球传的。”宋曜回到道。
　　“没事，问题不大。”颜旭有些小尴尬。
　　“嚯，这可得好好养，手可是二传的生命！你去买护甲胶啊，透明的。”
　　“那是什么？”颜旭问道。
　　“就是甲油胶，指甲油知道吧，甲油胶更粘稠一点，像胶水。”乔伊一边套毛衣一边解释道：“好像南门那种美妆店就有的卖，不行的话还可以直接去美甲，和他说涂透明的加固。”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宋曜被他一连串名词砸晕了，什么甲油胶什么加固，他只知道美甲是女孩子才弄的东西。
　　“我们高中时候的二传也指甲渗血，那时候学长教的。渗血是因为你练得太猛了，指甲又软。”乔伊解释道。
　　颜旭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开口道：“还是买回来自己涂吧，我从没看见过美甲店有男的做美甲。”
　　“也是啊，那会儿他们也是买回来自己涂。”乔伊收拾好了东西，急匆匆就要走，今天训练得有些久了，他下午还有课，“拜拜，我先走了！”说完已经闪身钻过门出了球场。

　　“你一会儿有课吗？”颜旭转头问宋曜。
　　“没，去南门？”
　　“正有此意。”
　　两人在南门的美妆店果然买到了透明的甲油胶，它用一个小巧精致的小瓶子装着，透明色，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盖子是一条人鱼尾巴，连着一把透明的小刷子，充满着少女心。颜旭仔细阅读了一下瓶身的说明书，这个甲油胶要静置三十分钟或者紫外加热才能干。紫外加热是不可能了，只能选择涂完了静置。

　　“你会涂吗？”回寝室的路上颜旭将装着甲油胶的小袋子提在手里，拎起来颠了颠。
　　“……我可以试试。”宋曜说，“大概就是那样涂呗。”
　　“主要是我右撇子，没法给自己右手涂。”
　　“嗯嗯，我帮你涂。”

　　颜旭的宿舍里又没人，估计室友们考完期中考都出去吃饭了。两人脱掉外套放下东西，找了把椅子坐下，就开始研究怎么涂甲油胶。
　　“我先试一下。”宋曜抬起颜旭的左手，开始认真地进行第一次尝试。
　　他一下蘸多了，一坨透明的液体在颜旭的指甲盖上糊成一团，宋曜努力地想抹匀，结果指甲表面一块薄一块厚，多余的甲油胶全都粘在指甲外沿的皮肉上。宋曜拧着眉头怎么也弄不好。
　　“别急别急，大不了再来一次。”明明是北方的十一月，被宋曜捏着的手掌却些微微发汗。涂坏了，颜旭也不恼，他看着宋曜认真涂甲油胶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入迷。

　　努力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擦掉重涂。
　　“再给我一次机会！”宋曜像发表宣言一般说着。
　　“好啊，就给一次机会！”颜旭轻笑着说。
　　“别别别，我没说一次就好啊。”
　　“哈哈，你慢慢涂就行。”
　　第二次比第一次长进了许多，宋曜在瓶沿把过多的甲油胶揩掉，从中间开始一点点的涂。涂完薄薄的一层，似是有点不太满意，又小心翼翼地上了第二层。虽说还是有点不平整，但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有多粗糙。
　　宋曜又抽了几张纸巾准备擦掉。
　　“哎，干嘛？”颜旭按住他准备擦拭的手，“挺好的啊，不用擦，就这样。”
　　“是吗，我还想再来一次的，应该能更好。”宋曜凑近颜旭的指甲又细细端详了一番，“还是很粗糙。”
　　“这不是涂得挺好的吗，还有九个指甲没涂呢，看你表演。”
　　“好！”
　　宋曜专心涂甲油胶的时候睫毛一颤一颤的，喷出的气息洒在颜旭的指尖上，就这样攫取了颜旭的所有目光。

　　宋曜涂起来愈发得心应手，速度和准度都在不断提高。虽然说速度加快了，但是涂完十个手指还是用了一个多小时。
　　宋曜涂得手酸眼花，这么高精度的细致工作他还是第一次做，而且还用足了精力，只感觉比学习三小时还要累。
　　颜旭把十个手指搁在桌沿上晾着，笑盈盈地对宋曜道：“辛苦了。”
　　宋曜突然觉得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静置晾干的过程变得百无聊赖了起来，颜旭两只手都不能乱动，只能看看宋曜发发呆。宋曜转了转发酸的脖子，刷起了手机。企鹅每天会按时给他推送一些新闻，今天他照常浏览了一下准备关掉，突然被一条新闻吸引了眼球。
　　“冬青区，不是我们这儿吗？”宋曜嘀咕了一句。
　　“是啊，怎么了。”
　　“天城冬青区某住宅街暗巷发现一具断臂男尸……这个照片……”宋曜点进去看这条新闻的细则，心里一惊。
　　“这么吓人。”颜旭不咸不淡地说着。
　　“你看看这个照片。”宋曜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颜旭，将手机递到颜旭眼前。
　　“嗯？”颜旭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新闻，突然整个人像收紧了发条一样僵住，愣怔了半天才受惊似的喃喃道：“怎么会是他……”

　　受害者赫然就是之前纠缠着颜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