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颜菓

26、依偎

　　宋曜鞠了一捧凉水洗了把脸，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沿着来时的路回到包间。他离开了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再回来时已经有队员靠着沙发睡过去了。
　　荧幕上放着林俊杰的《醉赤壁》，不知是谁点的歌，没有人在唱。音量被调整到一个柔和的响度，灯光也被打到了最暗，配合着倾泻而出的音乐，让宋曜的心情变得平静了一些。
　　但他还是留着一丝苦恼和羞赧，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挨着颜旭，手指摆弄着裤子的褶皱，一言不发。

　　“你好像去的有点久。”颜旭见宋曜回来了，便放下手机与他搭话。
　　“就……顺便上了个大的。”宋曜的视线落在地砖上，没敢与颜旭对视。
　　“噢。”颜旭看着宋曜不自然的表情，忽然凑近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调笑道，“我差点就信了。”
　　“……”宋曜没有说话，他感受到颜旭的气息喷洒自己的耳廓上，温热酥麻，悄悄红了耳尖。现在他说什么都有些欲盖弥章的味道。

　　“你…别说出去。”宋曜窘迫了半天说道。
　　颜旭身体向后靠去，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拍了拍宋曜的肩膀：“你放心，你都把我的秘密保守得这么好了，我肯定也不会做这种傻逼事的。”

　　宋曜听了这话放松了一些，背脊不再绷得那么紧。他回味着颜旭说的话，是呀，现在他们都掌握了对方的秘密，这种感觉很奇妙，独一无二的拥有，很能满足人心。

　　兴许是今天打球观赛喝酒唱歌消耗了很多精力，神经一放松下来，就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倦意席卷了宋曜，很快他靠着沙发椅背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颜旭半阖着眼，虽然也有些累但是还没到一睁眼就睡着的地步。他怕自己闭眼如果不立刻睡着就会胡思乱想，于是只能玩手机麻痹自己。他先看了看电子竞技夏季赛的一些资讯，又在微博上搜了下日本留学的相关事宜。

　　没错，他在考虑去日本留学。

　　颜旭深知高考是自己的一大败笔，也明白如今的社会本科生多如牛毛，特别是他们这种名气不高的学校的毕业生，很难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况且他还不愿就这样结束自己的学生时代，他想用这四年来弥补高考的不足。
　　他可以选择考研，但他更倾向于出国留学，一来他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更远的地方转换自己的心情，二来他想去看看更精彩的世界，站在更广阔的舞台上选择自己的人生。他不想做一个平庸的人，走父母为他铺好的道路，过无趣的一生。
　　他还没有和父母说这件事情，他认为至少母亲在这件事情上会持反对态度。母亲不希望自己走得太远，大学离家已经很远了，如果他要出国，很可能还会在海外定居，他的母亲接受不了。父亲的态度颜旭说不好，有可能会支持他深造，也有可能会和从小到大这十几年一样，武断地认为颜旭应该走他为儿子选择的路。

　　颜旭的父母非常固执，这种性格完美地遗传给了颜旭，当对一件事情产生分歧时，大多都会以争吵结束，最终颜旭妥协，因为他还是个小孩子。可是颜旭现在不算是个小孩了，就这件事情而言，他不会让步，他会努力说服父母，也不想和他们争执，所以一直旁敲侧击，没有正式、庄重地和他们谈过。

　　还有那个男人的事情要处理。快乐的事情当然有，但是这个时候的颜旭显然烦恼比较多，好在他是一个理智且独立的人，自己会慢慢消化掉一些负面情绪，不至于让阴暗的东西把他压垮。

　　颜旭的肩头一沉，身边的人睡得香甜，毫不知情地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然后宋曜还不满足，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身形，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颈。
　　宋曜的板寸蹭得他脖子一阵酥痒。他偏头看了看靠着他肩膀的少年，长长的睫毛卷翘着像是精致的蝴蝶翅膀。

　　心中的烦躁像是被抚平了。
　　颜旭抬手轻轻抚摸着宋曜的嘴唇，丰盈的唇瓣在灯光的投射下表现出一种性感的红色，他鬼使神差地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瓣。
　　心里想着这四舍五入也算是接吻了，是宋曜的初吻。
　　颜旭为他自己幼稚的想法感到好笑，闭上了眼睛，放空自己的大脑。

　　包厢的温度像初秋，脱掉外套也不会觉得冷，但若是就这样睡去搞不好还是会感冒。颜旭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在他失去意识之前，迷迷糊糊地伸手拿过自己的外套，动作缓慢轻柔地将它展开，铺盖在两人身上。

　　他们就这样依偎在一起，鼻息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五点五十的时候服务生进来敲门，提醒大家六点必须要离开。宋曜睡眼惺忪地坐直，他这才意识到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迷迷糊糊地靠着颜旭的肩头睡得香甜，身上还盖着颜旭的外套。

　　他故作镇定，提醒着自己的大脑这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就是一些小事情。
　　队员们陆续醒来，包厢不再安静。大家虽然都困得睁不开眼，但是因为有时限只能被迫离开温暖的室内。

　　六点的室外温度很低，又赶上寒潮的降临，北风在他们脸上不停地留下刀割的痛楚，没有谁再困顿了。

　　进了校门大家四散离去，大黄学长忽然叫住了颜旭，对他说：“对了，忘了说了，周一中午校队要开始训练了，你和宋曜都去试一试，就十二点半在体育馆。”
　　“好的。”颜旭应了下来。
　　因为学院不一样，所以颜旭和宋曜与大家不往一个方向去，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出了几步，又听见大黄学长在身后说：“可别迟到了啊！”
　　“嗯。”

　　路上只剩下颜旭和宋曜两个人了。宋曜冻得失去思考的能力，他觉得身体不断的失温，再不快点到宿舍，他要死在路上了。校门距离他们的宿舍还有七八百米。
　　颜旭见宋曜嘴唇冻得发紫，和他说话也没有什么回应，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宋曜。
　　清冷的寒风让颜旭冷得直抽了一口凉气，他觉得自己跌到了冰窖，浑身都在接受着酷刑。

　　“快穿上！”颜旭见宋曜不接，急急地把衣服塞到他手里。
　　“你自己穿。我没那么娇气。”宋曜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一丝战栗，却还是不愿穿颜旭的衣服。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我看你都冻不行了。”颜旭皱眉不悦，语气却软了下来，“你就别逞强了行不行，赶紧穿上。”
　　颜旭把外套披到宋曜肩上，他的衣服对宋曜来说有些大，险些滑落。
　　宋曜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要是强硬地与他对峙，宋曜绝不会屈服，但若是好言相劝，再辅之以行动，宋曜肯定没辙。
　　就比如现在，宋曜虽然表情还是很不满，但是顺从地把自己包裹在颜旭的衣服里。

　　恍惚间宋曜有一种自己在谈恋爱的错觉，说不定他们真的可以……

　　“颜旭，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宋曜决定尝试一下。
　　“怎么了？暂时没有什么特备的事情。”颜旭回答。
　　“就…你想不想去看电影？”宋曜偷偷地瞥了一眼颜旭，随即又快速地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嗯？有什么好的电影上映了吗？”
　　“我有一个想看的悬疑，但是没找到人陪我看。”
　　“是什么？”颜旭太冷了，他尝试着向前蹦跳了几步，不过有点滑稽。
　　“《但丁密码》你有兴趣吗？”
　　“说实话，兴趣不大……”
　　“哦……”宋曜的语调和心一起沉了下去。
　　果然恋爱什么的还是不可能的吧。

　　“不是要期中考试了吗？”颜旭看见宋曜把失望两字清晰地写在了脸上，遂又解释道：“这几个周末要好好复习，你不是还说要我带你去图书馆吗，你高数都会啦？”
　　“啊…不会。”宋曜挠了挠头，嘟哝着，“对哦，还要期中考试。”
　　“嗯，考完试再去看也不迟吧？”颜旭提议道。
　　“？！”宋曜惊讶地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颜旭：“真的？”他就像一个获得了奖励的小朋友。
　　“你那么惊讶干什么，我为什么要骗你啊？”颜旭一脸莫名其妙，“别停下啊，真的冷！”

　　去看电影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被宋曜提上日程，他在后来的十几天每天都期待着这件事。因为爱着某个人，生活变得更有盼头，这种感觉是真的很美妙。

　　从KTV通宵回来，颜旭在宿舍躺了一个上午，中午点了外卖，在宿舍草草解决之后就去澡堂冲了个澡。
　　冲澡使人清醒，颜旭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回来了，便收拾了一些教科书，叫上宋曜去图书馆自习。

　　两人找了个挨着的座位，先各自把周末的作业写了。宋曜写得比较慢，时不时还会刷一下手机，这样几次之后，颜旭将宋曜的手机与自己的交换，压低声音对他说着：“你别老看手机了，这样效率太低。喏，你拿我的，这样你解不开锁，只能看时间。”

　　宋曜本想抗议，但是他又觉得颜旭的提议非常好，不知是不是带上了滤镜，他觉得颜旭的要求他不能不答应。

　　这样专心学了一会儿，宋曜有些犯困了，扔下笔趴在自己胳膊上就开始与周公约会。他梦见了他和颜旭去游泳，颜旭不会游，套了一个可爱的游泳圈。游泳池的水是甜甜的果汁，颜旭的救生圈是洒了花生碎的甜甜圈。
　　很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