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颜菓

20、惨败

　　这时宋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看了看周围，歉意地对生科队员笑了笑，脸涨得通红。

　　颜旭上前拍了拍宋曜的肩膀。
　　“你放心，我不喜欢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她。”

　　宋曜愣在原地没有说话，心里松了一口气，怒火也都被浇灭了。

　　不对，为什么他要松了一口气？
　　颜旭从他身边擦肩走过，捡起了地上的球加入发球练习的行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烦躁生得没由来。
　　他想开口解释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觉得自己在欲盖弥彰。
　　排球场上的众人又各自进行自主练习，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孤立了，他像坠入了深渊，又像飘进了天堂，脚下空荡荡软绵绵，没有立足之处。

　　他喜欢沈荀吗？
　　没有吧，只是单纯地聊得来。
　　那…他喜欢颜旭吗？
　　不该吧，只是把他当兄弟，只能把他当兄弟。
　　那他这是在，发什么疯呢？

　　这天剩下的时间颜旭都没有再和宋曜说话，倒也不是赌气，就是不知道怎样开口，有一种不管怎么聊都要吵起来的感觉。好在两人除了排球平时的交集也不多，上的课不在一起，住的宿舍也不在一起，没什么压力。

　　颜旭的周身围绕着一股低气压，本来顶着一张没睡醒的脸神情就不太舒展，再加上早上闹了那么一出，不痛快的心情从心底蔓延到脸面上。

　　“嚯，怎么整得像僵尸似的？”薛旦在食堂和下了早训的颜旭碰面，看见他的脸色，不禁发此询问。
　　“有吗？”
　　“有。”薛旦递给他两个包子。
　　学校食堂只有一个包子铺，每天早上都会排起长队，如果去的晚了，不仅时间上会耽误，还有可能排到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要的种类了。于是出于对抄作业的感恩回馈，薛旦每次买包子都会帮颜旭带两个他独爱的梅菜扣肉。
　　“谢谢。”颜旭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困，去教室睡觉就好了。”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比赛的日子。宋曜从前一天就开始紧张，就和高中时得知明天要开运动会，自己还要参加项目，今天一天就会既忐忑又期待。不过这次还是忐忑更多，紧张到宋曜24小时内跑了至少5次厕所。

　　颜旭是从早上起床才开始有些神经质的，他会突然在意起今天的运动鞋鞋带该怎么绑，今天的衣服抬手会不会被卡到肩膀这样的小细节。

　　这一天的比赛定在了下午四点，化学学院对地理学院。
　　地理学院是传统强队，几乎每年都能进四强，最差的时候也是八强。从训练到赛前指导再到赛后总结都做得十分完善。场上队长和场下领队分工明确，一个负责调动场上气氛，另一个负责带领场下声援。再反观颜旭他们这边，首先从队服上就少了气势，人家是整齐统一的蓝紫队服，而自己这边是花花绿绿的便服。其次队员们要么惴惴不安，要么没精打采，没有加油鼓劲的观众，也没有学长调动场上氛围。

　　大四的队员们比赛开始前五分钟才到齐，然后就直接上场，按照祝鑫学长说的站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他们没有对颜旭和宋曜关照什么，甚至没有自我介绍，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就匆匆忙忙开始了。

　　和对手积极的场上氛围完全不同，化学学院这边死气沉沉的，得分的球没有人欢呼，失分的时候也没有人鼓劲。只有手掌接触到球的闷响，偶尔加入几个运动鞋和场地摩擦的尖锐音节，像在地狱，压抑至极。

　　宋曜两条腿和灌了铅似的粘在场上，完全没有平时训练的活跃样子。他觉得自己心跳很响，震得耳膜发胀。

　　颜旭本该接起来的球老是接飞，不该接的球伸手乱够，极大地干扰了其他队员。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太多，他听不清场边欢呼的声音，看不见对手和队友，眼里只有球和自己。

　　第一局结束地理以25比9的大部分遥遥领先。

　　化学学院的体育部没有来给队员们送水，大家都是沉默地喝着自己带的水，气氛冰到了极点。

　　短暂的中场休息最后还是祝鑫学长率先开了口，他对颜旭和宋曜说道：“你们俩紧张什么啊，我们都随便打打的，不要那么在意。”
　　听起来像安慰。
　　要怎么做才能让第一次上场打比赛的大一新队员不紧张呢。祝鑫不清楚，颜旭和宋曜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对这场比赛的态度在本质上就出现了差异。学长们觉得赢不赢无所谓，被暴揍也没关系。而颜旭想赢，学长们越是佛他越是想赢；颜旭的想法很有感染力，传染给了宋曜，他也想赢。因为想赢而产生的紧张和因为实力不能够赢的差距，如一条横沟出现在颜旭和宋曜的眼前，跨不过去，只能在这头自乱阵脚。
　　自那次争吵以来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没说上几句话，只有训练的时候正常地交流过一会儿，也仅限于排球的事情。所以这时两人也是自己闷头喝着水，不管不顾。

　　第二局就这么开始了。
　　校联赛是三局两胜制，如果这局也很快落败那么比赛就结束了。开场对方队长跳发球，正好轮到颜旭和另一个大四学长后排接发球。对手的跳发是校队水平，上一局没有用，这一局估计是想快点结束，没再给颜旭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一个接一个的如旋风一般的发球砸在自己这边的场上，甚至没有人能碰到它，化学学院就这样连丢了八分。
　　这不是失误不失误的问题，是以队伍现在的实力根本接不起来那样高速旋转的跳发球。

　　没有人喊暂停。

　　第九个发球，对手学长一如之前那样退到场外，一边助跑一边把球高高抛向空中。蓝黄的小球高速旋转着，两个颜色搅在一起有些发绿。颜旭盯着那颗球，觉得它带着火焰，连天空都要被烧焦了。球以一个从高到低的斜线笔直得向着颜旭的脸射来，它那么耀眼，天空都为之失色，颜旭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绷紧手臂。

　　球砸到了他一只手臂上，颜旭的身体重心被带得忍不住偏向一边。这球后劲很足，他的手臂后知后觉火辣辣的疼起来。

　　他碰到了球，虽然球高高地飞向了人群，但是他好歹碰到了。这是一个从接不到球到碰到球的飞跃，颜旭觉得学长们应该跑去补救一下那颗球的，因为它很高，有足够的时间跑过去，但是除了离那颗球最远的宋曜，没有人动。

　　那是一颗完全可以救到的球。
　　明明球没有落地就还没有输，但是没人在努力。
　　颜旭动摇地很厉害，他想下场，想当替补，不想继续在场上待着。
　　可是他们没有替补。队伍打得再烂，也必须在场上待着。
　　颜旭抬不起腿，迈不开一步，他真希望下一个球能对着他的面门砸过来，这样他就可以放弃抵抗。
　　比赛快些结束吧，颜旭在心中呐喊着。

　　宋曜从站在场上开始，牙关和四肢就持续打着颤，他很紧张，他怕自己发挥不好，怕拖了队伍的后腿。他看着发球一个个地砸在地上，却无能为力，这个发球颜旭接不起来，学长接不起来，自己更是不可能接起来。
　　第九个球的时候颜旭好不容易接起来了，他跑去救球，但是比平时的反应慢很多，最终还是没有救到。
　　比分来到了九比零。
　　宋曜不想打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想下场，他不想做拖油瓶。
　　后来，这个发球轮在对面的失误中结束了。

　　这局比赛最终以25:4告终。
　　化学学院的第一场排球赛，惨败。

　　比赛刚一结束，宋曜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拖着身体来到场边，默默地坐在栏杆上喝水。
　　颜旭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有去和学长们打招呼，拿着水杯挨着宋曜靠在栏杆上，旋开盖子一点一点地抿着水。
　　学长们什么也没和他们说，自顾自就走了。

　　远处地理的队员和观众们有说有笑地围在场边，不知是在开总结会还是单纯的聊天，他们的天空是蓝色的。而颜旭和宋曜的天空灰蒙蒙的，随时都会下雨。

　　“那个球，谢谢你。”颜旭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突然开口。
　　“啊？哪个。”宋曜好像没料到颜旭会开口说话，诧异道。
　　“我接起来的唯一一个跳发。”
　　“哦……啊？谢什么啊？”宋曜想了那个球，但是他不知道颜旭为什么要道谢。
　　“因为，你给了希望。”颜旭缓缓地说着宋曜没再接话，他不明白颜旭什么意思，顿了顿颜旭继续说着，“那个学长，每赢一个球脸上就会更加得意，他看着我的表情，我觉得我短时间不会忘记了。”
　　“什么表情？”宋曜偏头问道。
　　“看弱者的表情。”
　　颜旭向前走了一步面对着宋曜，坐在栏杆上的宋曜刚好和他一样高。
　　他平视着宋曜的眼睛：
　　“一起变强吧，然后一起去校队。不想再经历这样的比赛了。”

　　“嗯，好。”宋曜笑了笑，这样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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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最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