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颜菓

12、醉意

　　宋曜觉得脑袋热乎乎的，不只是被撞的地方在发热，脸颊也有些发烫。
　　不过还好他不算白，不容易被发现脸红，不然可真是百口莫辩。

　　“我自己来就行了！”
　　宋曜有些粗暴地推开了颜旭的手，一边皱着眉单手揉着自己被撞的地方，一边胡乱地套上衣服，没敢再往颜旭身上扫一眼。

　　颜旭手被推开后在半空中悬停着僵硬了一下，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对宋曜的举动也没有放在心上，收拾好后就站在一旁等宋曜。

　　“走吧。”
　　过了一会儿，穿戴好的宋曜丢下两个字就急急地走在前面出了浴室，颜旭连忙跟上。

　　“喂，你从刚刚开始就有点怪。”

　　“有吗？”
　　宋曜掏出手机刷着朋友圈，假装漫不经心地回答。
　　“呃。”
　　“你的错觉吧，我刚刚只是刚好在想事情撞到了一下。”
　　“哦，这样。”

　　颜旭虽然还有点疑惑，但是多管闲事不是他的风格，也就没太在意了。

　　一起上楼后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室，颜旭回到宿舍发现室友们还没回来，心里想着正好可以无所顾虑地打几把游戏，便开了电脑打排位。

　　刚排进去一把选好英雄点好天赋，颜旭的手机就震了震，显示微信来了消息。
　　是沈荀给他发了微信。
　　【我今天】
　　【在排球场看见你了】
　　【你是排球队的吗？】

　　【是的，不过我没看见你。】

　　【好巧】
　　【我也是排球队的】
　　【刚刚我在我们排球群里】
　　【看我们学长说】
　　【你们男排人不够】
　　【要和我们学院一起训练】
　　【是真的吗】

　　【是的】

　　颜旭简单地回完这两个字之后进了游戏，按了手机锁屏键没再和沈荀聊天。他打游戏的时候不会看手机，更不会回消息，即使是死了也会对着黑白的屏幕分析对面的出装和打野位置，亦或是思考之后要做些什么事情才能让团队更容易走向胜利。

　　以前一起开黑的队员叫他铁分奴，但其实颜旭只是认真游戏并且想赢而已。他自认为自己和铁分奴还有一些差距，因为他虽然想赢，却也不会为了赢只玩一个英雄，或者为了赢做出一些祖安举动。玩游戏本质上还是快乐。
　　快乐和认真并不冲突。

　　他连开了五把游戏，打到熄灯，输三赢二，胜点几乎没有变化。
　　算了，开心就好。
　　室友在颜旭没注意的时候已经陆续回来了。

　　他再打开微信的时候沈荀又给他发了一堆消息，无非就是期待下次一起训练啦，询问化学学院排球队的情况啦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题。他没有及时回复，现在想接话又不知从哪句接起，索性简单道个歉就合上手机。

　　颜旭洗漱过后早早地躺在床上，听着室友们讨论他们今天在图书馆碰到的漂亮女生，时不时简单发表一下看法。

　　薛旦是宿舍里最想脱单的，无时无刻不渴望着爱情的滋润。袁易和云杰比较内向，还属于纯情小处男，抱着一切随缘的心态期待着初恋的到来。

　　而颜旭呢，他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暂时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进入一段新的恋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对他来说，恋爱是精神的奢侈品。
　　但是没有奢侈品，也不意味着不快乐。

　　第二天早课的时候，颜旭一边和薛旦躲在教室后面吃着手抓饼，一边刷着手机，收到了宋曜发来的微信：
　　【学长说以后周三周五早上六点半要去排球场，和生科学院一起训练】
　　【下午还要不定期去球场报道，实战训练】
　　【他让我通知你一声】

　　颜旭觉得手里的手抓饼忽然就不香了。他此时此刻坐在教室后排吃手抓饼的理由，还不是因为八点上课七点四十才起床？

　　早上六点半训练？那不是得六点十分就起床？
　　虽然早就料到了秋季赛之前的训练会比较辛苦，但是真正得知训练时间是六点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适应。

　　颜旭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人，这个世界上他愿意为一件事情努力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不得不去做某些事情，比如小学时爸妈经常不回家，他不得不自己照顾自己。二是喜欢，比如打排球。

　　他是想要在这里建一支排球队的。
　　要完成这一目标光有号召力和魄力可不行，还要有实力。
　　那么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吧。

　　【我知道了。】

　　【你不抱怨一下为什么这么早吗？】

　　【又没用。】

　　【精辟且真实…】
　　【对了，今晚还要帮你喷药吗？】

　　【不用了吧，快好了。】

　　【行，我不来了。】

　　说到这儿两人就没再聊下去了。
　　其实这两天颜旭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想到宋曜的频率有些高了。

　　闲来无事大脑放空的时候，他总能想起那个下午，宋曜一把握住他的手时那专注的神情。
　　格外让颜旭动容。

　　微信停留在和宋曜的聊天界面，他看着聊天框里的指针不断闪烁，盯着输入法想发些什么却忽然意识到，如果停留在这一步，对面会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不想让宋曜发现他的犹豫不绝。

　　最终也没想出究竟要发些什么，索性退出了聊天框，趴在桌子上补觉。

　　今天下午下课后加了一节班会课，由班长主持竞选班委。
　　为什么班长不用竞选呢，因为除了薛旦没人乐意当班长，什么事情都要管，还要对接老师和学生，十分麻烦。所以薛旦军训后，就理所当然地从军训负责人升级成为了班长。

　　颜旭这两天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去试着竞选一□□育委员，倒不是说冲着班委那点综测加分，而是颜旭从小到大不是学习委员就是纪律委员，一直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

　　他其实特别反感别人说他好孩子，因为那样不自由，带上了学委纪律委这类标签，打架的时候不能放开打，说谎的时候也要斟酌再三。颜旭觉得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坏孩子，只是因为成绩好，被迫装成好孩子。

　　从小到大，他最想当的就是体育委员了，体委打架大家会说威风，体委早恋也没人觉得奇怪。而学委呢，他也打架，但是同学们会劝他不要动手；他也早恋，但是大家都把“学委居然早恋”这种字眼挂在嘴边。于是他努力在这种矛盾中寻找着平衡，后来，他终于可以抑制内心的狂野，也变得能够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

　　但是，人人都想更轻松一些。

　　体育委员不是完全没人竞争，但是薛旦私下里和几个宿舍说好了，让他们投颜旭。颜旭没有让薛旦这么做，他觉得私下拉票真没必要，但是当他知道这件事情时，也没有反对。不要求、不拒绝，有些时候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班会结束后薛旦提议室友们去学校南门下馆子，大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就一起去了，协商后决定进一家本帮菜馆。

　　四个人点了几个家常小菜，要了几瓶啤酒，一边交流着宿舍感情，一边举杯畅饮。
　　几乎都是薛旦和袁易在说话。
　　薛旦就是一个逗比话痨，嘴没停过，袁易也很能聊天，混熟了什么都能聊。云杰比较喜欢当听众，时不时也应和一下，不太发表自己的意见。

　　颜旭呢，其实介于这两者之间，如果他想说，他可以说很久，他不想说，那他就可以听很久。

　　“来，庆祝我们在一个宿舍~干~”
　　“干~”

　　薛旦闷头一饮而尽，却看见颜旭只意思意思小饮一口，顿时不乐意了。

　　“颜旭你干嘛啊，养金鱼呢？这不一口闷了？”
　　“我酒量差得很，一喝就脸红。”

　　“这是啤酒，喝不醉吧？你看他俩都喝得欢呢。”
　　“哎呀，对，咱们第一次出来喝酒，不能这么不够意思啊”
　　“对啊，对啊。”

　　颜旭是一个自制力很好而且很有节制的人。他不仅不喜欢酒的味道，也不喜欢喝完酒后头脑发晕的感觉，失去对身体和思想的掌控让他感觉很不好，所以他和朋友喝酒的时候都会非常有节制。

　　他确实一喝酒就脸红，而且特别容易醉。但是今天，他想着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不能让室友扫了兴，偶尔微醺其实也不错。于是抬手利落地一饮而尽。

　　“哎~这才对嘛，老板再来一瓶白的”
　　薛旦来了兴致，点了一瓶白酒准备和室友们小酌。
　　“这白酒可不能喝着玩儿，咱们也不来灌酒那一套，我给你们先倒一小盅啊，然后你们自己量力而行。”

　　薛旦是土生土长的北方小伙，稍微喝点酒肯定不会那么容易醉的。
　　指示颜旭没想到的是平时安分守己的袁易和云杰，喝起酒来居然也毫不含糊，只有他细口抿着。颜旭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于是后面的时间稍微喝得多了些。

　　他不记得自己有过完全喝醉到失态的经历，也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喝酒是在什么时候。
　　他只感觉最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四个醉汉脚步虚浮，路好像怎么也走不直，薛旦激动地引吭高歌，被宿管大爷大声呵斥。

　　回到宿舍，颜旭掏出手机盯着锁屏看了半天，才发现已经过了九点，浴室九点过后就不让进了，今天是洗不了澡了。
　　解开锁屏发现宋曜给他打了好几个微信电话，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颜旭想也没想直接回拨过去。

　　“喂？”
　　“哎，你刚才，打我…呃…打我电话干嘛啊？”
　　颜旭想着喝完酒真是难受，想说话舌头都捋不直，自己下次果然不能喝那么多了。

　　“你喝酒了？”
　　“回答…我的问题！”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刚想问问能不能来你宿舍待会儿。”
　　“怎么？想我了？”
　　嘴先大脑一步说出了这句话。听到自己说出口的词句，颜旭略微有些混沌的大脑努力思考着，为什么嘴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他没想这么说的啊。

　　“啊？什么啊，我是看见李玉就烦，就不想和他待在一个宿舍！”
　　“哦，那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回来了…你要过来吗？”
　　语气中难掩的失望藏也藏不住。

　　“我现在在隔壁宿舍待着呢。你室友在吗，让他们看着你点。”
　　“我室友？都进门…倒头就睡，还有一个在，阳台唱歌，我算是好的。”

　　颜旭的声音听着比平时闷了几分，虽然能听出有几分醉意，但也不算是非常失态。

　　“你们一个宿舍去喝酒了？”
　　“嗯，我要去…睡觉了，有点晕，先挂了。”

　　还没等宋曜回应，颜旭就急急地挂了电话，他的意识告诉他，再聊下去说不定要出问题。

　　颜旭慢吞吞地脱下沾满酒味的T恤，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当做睡衣，还没等他收拾好洗漱的东西，就有人来敲宿舍的门。

　　颜旭慢吞吞地走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宋曜站在眼前，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

　　“你…怎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