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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天际的薄雾还未散透彻,她便叫落英搬来了藤椅子,怀中揣着花卉纹罩袖炉,就这般坐在门外盯着管事们挪院子里的红梅树。
      这梅树养的极好,外人见了不免觉得可惜。
      谢明楼望着眼下的一切,似尘埃落定,心里也越发的安宁。

      不多时,落英从屋里拿来了海棠红锦缎褥子,盖在了她的双腿上。
      “外面风凉,这可刚好了身子。”
      她这话说的,圆圆的小脸带着满满的不情愿。

      谢明楼轻一笑:“这棵梅树除了,我这病自然就痊愈了。”
      落英怔了怔,觉得今日的小姐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甚至眼神举止都带着与往常的异样。
      就拿今日早上看到她来说,谢明楼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总盯着落英的小脸蛋瞧,还时不时的出神发出扑哧的笑声。

      落英六岁时被赌爹卖到了太傅府,虽比谢明楼年长一岁,但行事做派已然稳妥,太傅心悦,便叫她去伺候了大小姐。
      未出嫁时的时光,宝贵珍惜,细细想来,是谢明楼心中最喜悦欣慰的时光。
      再次见到落英,只觉得幸福无比。

      谢明楼说完话,就侧目看着她,潜藏在心底的思念一一纷至沓来,嘴角又开始微微上扬。
      “梦中得到高人点悟,这辈子我与红梅树犯冲,会折煞我。”
      谢明楼轻声细语的说着,似是柔柔绵绵的羽毛轻点她的心间,给她安定的良药。

      可这话不由得她怎么解释,落英都嘟囔着小嘴,满是不领情。
      “先别说好端端的活物怎么与您犯冲,就道这眼下最棘手的事情,小姐都不急着想想怎么解决?”
      谢明楼顿了顿,时之间无语凝噎。

      重活一世,自然是件乐事!
      可要让谢明楼再细细想来前世都仔细经历过什么,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无奈轻叹声悠长深远,身子轻盈的落英义返回屋子,用竹夹子将小火炉上腾好的栗子收进食盒里,双手捧着抻到了谢明楼的眼前。
      她大模大样的用手捏起一颗圆栗,温热不烫手,乌油表皮裂口金黄,轻轻一啐就剥落完整。

      落英抿了抿嘴唇:“太子爷那边,您是有主意应对了吗?”
      谢明楼欲要填入嘴中,被她这话一堵,似是云里雾里的闹不清情况。
      “有关太子爷……何事?”
      她试探问道,一脸懵怔。

      前世记忆里的太子爷不过是在太学院里的同窗,贵为天子之尊,却整日不务正业,沉湎酒色,因他总迟到缺课,司业大人也是头痛不已。
      许是太子爷还年幼,玩心太重,聪慧倒是绝顶,可这心思却不用在功课上。

      落英大惊失色:“小姐别吓我,您昨日跟我说了,太子爷对您表露了心意,有意纳您为妃,于是当天晚上就惧得发起了高烧,害的老爷夫人都在挂心着怎样了。”

      音落,谢明楼的心头一颤,栗子在指尖滑了下去,头又开始昏昏沉沉,脑袋嗡嗡作响。
      这一场死而复生,还真没她心中想的那么畅快。

      谢明楼仔细的思忖,上一世与太子爷并未有过多的交往,甚至连他的长相都记得模糊不清,为何这一世却打上了她的主意?
      重活一世,就不要再次重蹈覆辙,谢明楼心中笃定,这辈子只求寻得一位直心待她的人,如若寻不到,那便不嫁!

      太子爷……谢明楼顿了顿,脑海中翻涌着上一世的浩劫。
      寒风呼啸,白雪皑皑,顾宇身看皮毛大装率领着金戈铁甲间入琼池殿,硬闯着杀出一片血道,满地的残血似是败落的茶蘼渲染一地,漫天飞扬的雪花很快就倾盆覆盖,紧接着又沥血泛滥,只道是无限凄凉。

      繁华装饰的七香车停在大殿中央,跟四周是如此格格不入。
      车中的谢明楼瞪着惊悚的双眼,嘶哑无声的哀嚎,她心中怕极了。萧萧风声充斥着凄惨的掠杀吼叫,眼前纱帐胡乱拍打,就看到,若痣一点的太子爷屹立在大殿的阁楼上,满面残容,潦倒凌乱。

      蓬头垢面下,只露着一双锃亮的眼睛,似在紧紧的盯着她。
      谢明楼吓一激灵,思绪陡然回到现在,只觉那双眼睛骇人,倒让她终身难忘。

      “不可……万万不可!”
      她呢喃着,也是在心底挣扎徘徊的警告。
      太学院里的这些人,还是远远躲了去便好。

      这会倒是落英不急不慌,她的巧手两下便提啐了一个圆栗子,随手塞进了谢明楼的嘴里。
      倒是无心品尝甜糯绵软的口感,呆怔在原地还把袖炉抖掉了地上。
      谢明楼心中一沉,隐隐有种不样的预感。

      大抵是因旧事扰乱了心绪,她略有些不安分,突然叫着落英把东西再搬进屋子,踟蹰不多会儿,太傅大人下了早朝回来了。
      门口接风的小厮还未把辕凳子摆好,太傅大人便从车中大步款款迈出,直冲着自鹭染的闺房行来。
      得知小女发热一宿,心急如焚,脚步急促,就连青芽攒的露水染湿了鞋面,太傅大人也毫无察觉。

      雕花木门被把推开,再见那张布满沧桑和蔼慈祥的脸,谢明楼只得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你这样也知道无碍了,”他拢了拢衣袖,又恢复了几分镇定,转而盯上站在身旁的落英,“快给小姐梳洗装扮,一会儿有贵客登门造访。”

      太傅大人平日里面相威严,只有对自个儿的孩子才会展露慈爱的一面,可此时他说话的语气铿锵有力,多挂了几分郑重,到让谢明楼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没等得她开口再问,太傅大人又匆匆折返回主厅,去找大夫人商量事宜。

      谢明楼换好常服,坐在了妆镜前,看惯了前世苍白憔悴的面容,乍一看面泽红润的她反倒有些陌生。
      她自嘲的笑了笑,落英站在身后伺候她梳头,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下,耀着微微的光泽,又手脚麻利的从妆奁里取出首饰,以金银丝换结,梳了一个挑心髻。
      裙裙旋旋手迢迢,仔细看来,可谓是赏心悦目。

      突然小厮匆匆而入,隔着屏风宣着:“大小姐,夫人叫您去主厅候着呢。”
      谢明楼心绪又开始飘忽不定,到底会是谁前来拜访,惹得如此郑重其事。
      忙活完,她叫落英跟随在身后,一同朝着主厅走去。

      隔着左侧的彩色琉璃垂帘,闲谈之声闯入耳畔,只有亲近的熟朋才会被带入侧室,这让她更心急难耐,好奇迫切的目睹一番。
      谢明楼放轻脚步,贴上面颊躲在垂帘一侧。
      琉璃随穿堂风轻摆,珠珠轻扣,发出清脆低矮的声响。

      从间隙中窥视探去,里面人围坐在八仙桌旁似在闲谈解闷,谢明楼轻轻擦动眼前的垂帘,那身熟悉的背影一下跃入她的眼眸,随之便心跳急速,双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那个背影——那个背影——折磨了她前世无数次,害她凄惨如敝帚的背影,正是裕王世子顾宇!
      脚下一滑,她踉跄着坐在了地上。

      落英吓得赶紧搀住了她,欲要从冰凉的地砖上扶起她来,呓语道:“小姐快起身,这下倒是惨了,太子殿下竞寻了来,还把裕王世子也叫来了。
      她以为小姐吓破了胆儿,是因看到纨绔的太子爷,正想着心里发愁的事,还琢磨着太子爷与裕王世子乃堂兄弟,可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相差实在颇大了些。

      谢明楼跌坐在地上,有些缥缈空洞,待思绪镇定下来,这才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
      方才落英说的话,她倒是一字都没有听进去。
      谢明楼淡淡笑了笑,默望着眼前顾宇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今世,我倒要好好看看,你是如何将这出戏继续演唱下去

      如葱般修长的玉指轻挑珠帘,美人如画,像是添墨跃然于上,举一动袅袅娉娉。
      “见过世子殿下……太子——”
      谢明楼拖着余音,倒是没有察觉身旁还坐着太子殿下。

      轻缓一顿,叫让她有些恍惚。这下可是修了,一个前世的毒蛇夫君还不够,今世又来了个索命的登徒子!

      太子顾远坐高垂眸,似是一种凭栏的闲散姿态,一拢白衣,玄纹云袖,慵懒的侧靠椅背,眼里是满满肆意的嘲弄。
      遥想他曾经悲凉的孤在血泊之中,谢明楼见到他的一瞬间,倒有些莫名的心酸。

      “明楼妹妹身体好些了吗?“
      关怀的话语掠进谢明楼的耳朵里,顾宇总是这样,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阳光俊朗,似那六月末的木芙蓉,给人温暖。

      谢明楼心中一紧,佯装的戏做的够足,像那花蛇,外表越是光鲜美丽惹人接近,内心就越狠辣无情。
      她故意不去看他,草草一句:“无恙。“

      静默许久的顾远终是挪了挪身子,将慵懒的脊背挺直坐好,交叉相握,可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谢明楼,炙热的目光叫她避之不及,可还是无意间撞了上去,让她面露为难之色,小小心思不停的嘀咕着。

      太子爷这是唱的哪一出莫不是太子爷与她一样,都是死后重生之人上辈子叫他命陨宫
      中,这辈子索性拦路讨债?

      如桃灼灼的眼眸里似揉溺出水,如汪潭碧波,倒是把她看得个仔细。

      太傅大人与大夫人面面相觑,太子爷目光倒叫明眼的旁人一眼看出何意,虽太子爷身份尊贵,可奈何是个风流成性的男子,如若真叫宝贝女儿嫁过去,虽是高攀,但却是会委屈一辈子。

      “不知明楼妹妹可否与本王借一步说话?”
      顾远轻声说着,如春风般挂起淡淡笑意,盈盈溢出点点星光。

      四周炙热的目光,盯得谢明楼浑身不自在。
      该来的还是要来,她此时不想躲避,幽幽坐起身子朝顾远点了点头。

      即便已经心有大概的太傅夫妇,此刻也莫名的有些担心。

      顾远贵为太子,他们到也不能随意说些什么,只得朝谢明楼推搡道:“明楼,你虽与太子爷共为同窗,可这礼节还是要分得清。”
      谢明楼深知父亲的话如同一道警告,似在告诫她不可乱了分寸,忘了最根本的纲常礼节。

      她默默允下,待经过顾宇身后时,身上熟悉的味道立刻点醒了她,撇眼瞧见桌下一只紧紧攥拳的手,骨节根根分明,清脆的发出“咯吱”的声音。
      可面容依旧不为所动,与他毫无相关,缓缓捧起眼前的茶,轻抿一口。

      此刻想来,前世还真是粗心大意,可这伪装的圣手,隐忍之道似乎更有帝王的风范。
      或许他就是天生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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