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小玫瑰》南撄

16、罢演

　　“抬头，眼睛向上看。”

　　黎烟乖乖照着化妆师说的做。

　　片场里充斥着各种声音。
　　嘈杂，却也显得热闹。
　　甚至对黎烟来说，是亲切的。

　　今天是开拍第二天。
　　拍得很顺利，看得出来彭珏昆来之前在研读剧本上也是下了功夫的，和他的对手戏几乎都是一条过。
　　辛悦进片场后就臭起来的脸也变得和煦不少。

　　韩育俊是男二号，是女主闺蜜的男朋友。
　　戏份比较重，是个很重要的反派人物。

　　他和闺蜜到女主家做客，发现了女主家藏着男人的事，私下联系女主。随着接触的增多，他发现了男主外星人的身份，后来曝光给媒体，使男女主分开。

　　昨天拍了男主初次降落到女主所住楼栋的天台，刚斥重金买了天文望远镜上去看星星的女主被砸个正着。
　　外星人戴着本土星球的眼镜，可以直接分析出女主的基本信息，而后赖上了女主。
　　并威胁女主，如果不收留他……

　　他闪着奇异金属光芒的手指按着眼镜腿上的凸起，目光锁定天台上摆着的多肉盆栽。
　　肉眼不可见的红色射线直直射过去，顷刻间所有花盆都爆破，化为碎片，多肉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仿佛预示着女主的下场。

　　女主不得不收留了他。

　　两个场景拍完刚到中午，进度非常快。

　　下午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闺蜜带男友上女主家做客上。

　　也是黎烟第一次见到辛悦身为导演的苛刻与恐怖。

　　一遍遍ng重来。

　　第三次喊卡时，韩育俊脸色明显变差，不再配合回到起点，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哪里有问题？”

　　“情绪不对。”辛悦冷着声音，“你是去女友闺蜜家做客，不是猴子下山。”

　　“你骂我是猴子？！”韩育俊不干了，一肚子火直接把手边的道具恶狠狠扔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吓了旁边女演员一跳。

　　“你出来。”辛悦冲他勾了下手指。
　　说完点了根烟率先走了出去。

　　因为巨响吸引来所有人注意力。韩育俊站在中心接收灯光和所有人的目光，站了几秒，突然踢了一脚地上的道具，骂着脏话，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辛悦先回来了。
　　坐回他专属的把手镶钻小板凳，看着监视器，“场景三第四条准备重新拍。”

　　道具灯光都准备好，就差演员了。

　　但大家都不敢问辛悦，怕触霉头挨一顿骂。

　　好在没两分钟，韩育俊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他目视前方，不去看旁人探究的眼神。
　　还是鼻孔朝天的嘚瑟样儿，但看到辛悦时，气焰收敛了点。

　　一下午都在磨场景三。

　　韩育俊没再做幺蛾子，让重拍就重拍，让调整走位就调整走位，被批评被骂都悉数接受，憋着闷气一遍遍演。
　　他过不了，大家只能陪着他重来。

　　黎烟开门，微笑：“你们来了啊……”

　　这个场景她一共就三句话——

　　“你们来了啊……”
　　“家里有点乱，别介意。”
　　“厨房还在烧水，我去看看，你们随便坐。”

　　但因为韩育俊，她像卡带一样，不停重复第一句，以致后来前边通过，到她第二句台词时差点忘词。

　　拍到气极，辛悦卷着剧本敲韩育俊的肩膀，骂他不拉屎占着茅坑，要是再演不过就换人。

　　到晚饭前，终于通过。
　　才六点钟，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辛悦原计划下午也拍两个场景，但被韩育俊这个演戏白痴气得不轻，拍完场景三直接让下班。

　　剧组晚上管饭——盒饭。
　　但和黎玉梅说好晚饭一起吃，结束后黎烟便直接走了。

　　理所当然的，一整天都没看见傅绍元。
　　但投身于剧本，到晚上入睡前才想起来。

　　威信也还是没动静。

　　-

　　化好妆，黎烟穿着奶牛纹睡衣，头上戴着同色系洗脸发箍，头发随意地高高扎在脑后勺，将脸庞全部露出，清爽蓬勃有活力，像个大学生。
　　……她演的就是一个大学生。
　　虽然大四了。

　　准备就绪后，辛悦沉声喊：“场景六第一条，action。”
　　为了他的身心健康着想，辛悦把有韩育俊的场景四和五先跳过，命令他不要用眼睛而是用脑子好好读一遍剧本，先从黎烟和彭珏昆的戏开始拍。
　　虽然他对黎烟的心情很复杂，好感度约等于0，但一码归一码，在演员的业务能力上，还是让他很满意的。

　　想到韩育俊，他就脑壳嗡嗡响。
　　偏偏人是投资方非要送进来的。
　　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他也懒得得罪这些人。

　　场景六拍的是女主早晨起床去洗漱，在浴室撞见男主一边上厕所一边拿着她的pad外放看视频。
　　一晚上过去，男主身为学习和模仿能力格外卓越的外星人，已经通过看视频的方式对地球有所了解，外貌也相应发生改变，反光的铁皮变成了哑光，看上去没有昨晚那么亮眼惊悚，接近于cosplay的感觉。

　　“啊——！”黎烟先是尖叫一声，捂住眼睛背过身去。
　　而后听见外放的视频声，想到pad里存着的片，感到隐私被侵犯，又窘迫又生气地冲过去，拿走pad，瞪了无辜脸的男主，看他坐在马桶上，有些说不出话。蹬蹬地跑出浴室，关上门才大声质问：“你干嘛拿我东西？！”

　　“卡。”辛悦面色阴沉地叫停。
　　“黎烟，你叫得还能再敷衍点吗？你以为是在看你爸拉屎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讲话半点情面不留。
　　一进片场，就会绷起一张司马脸。

　　黎烟没有反应。
　　彭珏昆则偷偷扯了下领子透气。
　　紧身衣实在太憋了。

　　他还在偷偷摸摸，警惕不被造型老师发现，不然又要说他乱动造型。

　　一米之遥的黎烟却突然拔腿走人。
　　彭珏昆傻眼，呆了两秒，才想起追人，一边冲着背影喊“姐姐”一边大步子追上去。

　　主演双双离开，副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他试探地问：“辛导，咱们还拍……”
　　“还拍个屁！”辛悦把剧本扔到地上，也甩手走人。

　　-

　　黎烟情绪上头只是一瞬间，出了片场被冷风一吹就冷静了。
　　彭珏昆也跟着追了出来，穿着哑黑色的紧身衣，为求效果逼真，没戴头套，而是直接在脸上化的妆。

　　不过这边是拍戏的集中地段，别说打扮成外星人出来溜达，就是看见穿皇袍的也不稀奇。

　　“姐姐，辛导说话就那样，他不是针对你。”彭珏昆安慰她，“我第一次跟他合作骂得比刚才惨多了，刚开始受不了还会躲起来哭，后来习惯了，反正卡后再来一条就是了。辛导导演水平，”他踮起脚举着胳膊在头上方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高。但是……”
　　他蹲下，恨不得趴在地面上，“说话水平只有这么点儿。还不如刚会说话的小孩子，你就别和他计较了。”

　　黎烟被他的举止和说话语气逗笑，此时还有心情问：“他骂你什么把你骂哭了？”
　　彭珏昆抿了下唇角，挠挠后脑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说台词的时候大舌头，他骂我嘴里是含着屎不舍得咬吗？让我马上咽下去。”
　　黎烟：“……”
　　彭珏昆已经看开这件事了，甚至能以调侃的语气回忆当时，“我那时候演戏经验很少，他喊卡后特别紧张，站在原地狂吞口水，他骂完我吞口水都不敢了……”
　　“你心态可真好，骂成这样还敢跟他再合作？”
　　“可我就是拍他那部戏火的呀。”彭珏昆说，“其实他是我的伯乐，公司当时只是想让我跑个龙套，然后送去参加选秀的，没想到拍完被肯定了演技。后来火花也是辛导把我推荐给导演的。”
　　“……”

　　见黎烟表情松动，彭珏昆继续说：“其实辛导说话难听……是有原因的。他是法国人，十几岁的时候在网上认识了一群打游戏的朋友，组了电竞队，他是为了打游戏才来的中国，但他家里不同意，折腾到最后，电竞队散了，他不肯回去，就留在国内读书了。”

　　彭珏昆陆陆续续讲了不少辛悦私下的事。

　　黎烟听了确实改观不少，但她沉默顷刻，还是把话挑明白了，“小昆，我不会继续出演了。”
　　见彭珏昆有些急，她先一步解释：“不是辛导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趁现在刚开始，及时止损也来得及。”
　　“姐姐……”
　　黎烟抬手想摸下他的头，小孩眉眼间都流露出沮丧，像没得到心爱玩具的小狗勾，亮晶晶的眼睛都黯下去了。
　　但头发上抹了太多发胶，她还是及时收手了。

　　“行了，你快点回去吧。外面冷，穿这么少会感冒的。”

　　黎烟朝他挥了挥手，转过身，沿着街边慢慢散步回酒店。
　　意外地在大厅看见她等了许久的人——傅绍元。

　　傅绍元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男秘在前台和酒店工作人员交流什么。

　　黎烟看过去时，他恰好从电脑上抬头。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遇。

　　黎烟插在口袋里的手摸了下安静的手机。

　　进门前，她刚查看过，威信上依旧没有回信。
　　原本想直接打电话找人，没想到无巧不成书，竟然直接在酒店遇见了。

　　她唇角微勾，明明脚下踩的是软绵绵的拖鞋，羽绒服下面露出奶牛纹的裤管，头上还戴着可爱的洗脸发箍。
　　从头到脚都是可爱的装扮，却挡不住她两米八的气场。

　　径直地走过去，在傅绍元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好巧，傅总，我正要找您呢。”
　　顿了下，她笑眯眯地说：“我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