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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三九的天,连空气都结了冰渣子,连着下了几日的雪虽然是停了,可夹在风里的冰渣子直往人皮肉上刮。

      高门大院的礼部侍郎周府里的雪早早的被下人们清扫干净,露出青石路面,朱漆青瓦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倒是赏心悦目。

      后院一角,蹲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穿着青白泛旧的袄子,下身着麻布长裤,裤子看是短了一截,露出被冻的发青的脚脖子。

      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小脸上污糟糟的,只留一双呆滞迷茫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青蓝布袄的妇人,小步跑着过来:“三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快跟我回去。”说完,就很是大力的一把将周岚韵从地上拖起。

      老妈子力气很大,周岚韵纤细的手腕瞬间就被她捏出一圈红印。周岚韵人小,自然不抵老妈子的拉扯,被生生扯了起来,脚下一滑,险些朝地上摔去。

      老妈子不耐烦的回头,一把将她提起,半提半拖的将周岚韵带走了,一边走一边嘴里还抱怨道:“这么冷的天,你蹲那干什么,真是不让人省心,倒让我跑这一趟,倒了八辈子大霉。”

      周岚韵埋着头顺着她走着,刚刚眼底的迷茫呆滞早已不见踪影,一双眼眸里闪着微光,哪里有半天痴傻的模样。

      说到倒霉,可没人能够比得上她。

      她是礼部侍郎周安的第三女,由一通房丫头所生,虽说是庶出,可好歹是个小姐,只是在这府里,却没人把她当小姐,日子过的还不如一些下人。

      周岚韵出生后,自己娘亲就难产而死了,从小由几个奴仆照看着,想是奴仆见她爹不疼娘不在,照顾起来也不算上心。

      从小大病小病不断不说,三岁那年还落水发烧,因为奴仆不大上心,请大夫请的迟了,这一烧便把脑子烧坏了。

      此后一直呆呆傻傻,周家老爷夫人见着也不是太喜,便更是没大管了。

      她呆呆傻傻长到了十岁,从小到大没少受府里小姐下人们欺负。十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三九冻寒的天,府里少爷小姐以欺负她为乐,合谋将她骗出了府。

      把她扔在了城隍庙里,周岚韵那时候又惊又怕,还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后活生生的饿死了。死后,周家人也没放在心上,连尸体都懒得去找,最后被好心人一卷席子裹了,扔到了乱葬岗。

      周岚韵再一睁眼回到了十岁这年,正让人奇怪的是,很多事她前世不太明白,死了一回后,脑子似开了光,清晰明白得很了。

      对于这些也是她重生回来后才理清的思路,有关前世的记忆,她总是混混沌沌,模模糊糊的,想是前世的确是脑子不好,死一回,倒把脑子死灵光了。

      她想着如果忽然表现得正常,倒让人怀疑吃惊,便一直装着憨傻,一面为了不让人怀疑,一面又是因为很多时候傻子好办事。

      老妈子将周岚韵带回房后一把丢开她,脸拧成一团说道:“三小姐你别乱跑了,这会儿府里有贵人到访,你这样子冲撞了贵人可不好,就乖乖呆在屋里吧。”

      周岚韵睁着无辜的双眼,开始傻笑:“张妈妈,我饿。”说完又开始咯咯傻笑。

      张老妈子翻了个大白眼,一脸不耐烦的从怀中摸出一个馕饼朝地上扔去:“拿去吃,不许出门了啊!”

      周岚韵嬉笑着爬过去,双手抓过馕饼,坐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啃下一口后,嘴里面还未嚼碎,就仰着头朝张老妈子傻笑,馕饼屑沫沾得她满脸都是,混合着脸上的污迹,看着让人有些反胃。

      张老妈子嫌弃的啐了一口,转身出了门,将门关紧后,很自然地落了锁。

      周岚韵听着外间张老妈子走远的声音,将口中馕饼吐了出来,然后慢慢站起,走到了自己床边。

      她翻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尽是一些看起来比较新鲜的瓜果糕点。

      周岚韵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填饱自己的肚子,前世那些下人给她的饭菜要么是冷硬难嚼的,要么就是馊的,根本难以下咽,她傻的时候浑浑噩噩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一世,她实在难以下口。

      此后她经常跑去厨房蹲着,看见新鲜蔬菜瓜果就偷偷拿回来藏起,在下人给她送饭时,有人在就假装痴傻着吃一些,人后再将这些新鲜的糕饼拿出来裹腹。

      今天她也是听闻有贵人到访,想着厨房肯定会准备些好东西,才跑出去蹲着,准备找准机会顺一点走。

      她想好好活着,也想正常的活着,只是现在她人还太小,没有自保能力,只能先这样装傻充愣地过着,寻找一些机会,能让自己再在周家老爷眼前出现。

      周岚韵躺到床上,翘着脚,手中拿了一块栗子糕,一边吃着一边想。

      将一块糕点咽下后,她似想起什么,拍了拍手,翻身从床上坐起,走到窗边,熟练地将一个箱子推到窗前,随后踩了上去,双手撑在窗柩上,一个翻身跳出了屋。

      跳出窗后,径直朝花园跑去。

      花园中的树木花枝早被盖上了一层厚雪,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花园中心有一片人工湖,因为天气寒冻,早冻成了一片,泛着盈盈白光。

      周岚韵手中握了一块点心,往一棵枯榕树下走去,这棵榕树已有百年,树干粗壮。前些日子,她救了一只快饿死的小猫,想是觉得同命相怜,便将她安置在此处。

      她小跑着走了过去,待走近,她朝树洞轻声唤道:“小猫,出来吃饭了。”

      周岚韵唤了几声,树洞内出现一坨花白相间的影子:“喵~”

      小花猫见是熟悉的人来,很是开心的跑了出来,蹭了蹭周岚韵的腿,撒娇。周岚韵将手中的糕点掰成小块,一脸笑意的给她喂食。

      “是谁在那!”

      忽然一声轻呵,吓得周岚韵一个激灵,小猫也被惊到,直接跳到了周岚韵的怀里。

      周岚韵转身顺着视线看去,眼前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外间披着一袭紫貂裹领披风,双手插在一件做工精美裹边白毛手筒里。

      周身上下,说不出的华丽贵气,她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岚韵。周岚韵抱着小猫不敢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问你话呢,你是谁,冰天雪地的怎么在此地喂小猫。”贵气小姐顺着视线看向周岚韵怀中的小猫,发问道。

      周岚韵咽了咽口水,脆生生开口道:“小猫饿了,我拿些糕点给她吃。”

      贵气小姐看着眼前穿着破烂的小姑娘居然如此好心,她本也喜爱小动物,脸色也就好了几分。她想去摸一摸周岚韵怀中的小猫,小猫模样长得实在可爱。

      “她吃糕点怎么吃的饱,猫就要吃鱼,还要吃新鲜的鱼。”贵气小姐有些傲慢。

      周岚韵有些诧异她居然会说这样一句话,双目瞪地老大的看着她。

      贵气小姐看着周岚韵一脸呆滞,双眉微皱:“那边不是有湖吗,我们过去给她弄几条上来。”

      周岚韵有点搞不懂她的脑回路,有些无奈地回了句:“水都被冻住了,哪里能捉鱼。”

      贵气小姐将手从手筒里伸了出来,蹲下抱过周岚韵怀中小猫,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过去砸开就是了,你跟我来。”

      周岚韵忽然生了好奇心,小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湖边,小姐将猫丢给周岚韵,转身拿起石头就往湖面砸去。

      周岚韵好心提醒道:“就算砸开了湖面,鱼儿也在下面,捉不到。就算能捉,我们总不能下水去捉吧。”

      贵气小姐砸石的动作忽然一顿,她倒没想这么多,但是从小她一只说一不二,从未有人反驳她,现在听周岚韵这么说,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说不能做,她便非要做。

      她瞪了周岚韵一眼,在旁边捡起一根长棍,转身踏上了冰面。周岚韵见状忙呼:“别去,危险,你回来。”

      贵气小姐哪管这些,理都不理周岚韵,走到一处看似比较薄的冰面,就用棍猛敲。周岚韵扔了小猫也踏上了冰面,想将她拉回来。

      哪想,贵气小姐站的那处冰面本就冻得薄,贵气小姐猛捅几下,已经有开裂的痕迹,这会儿贵气小姐踩在此处。

      那冰面忽然就破开了,那小姐一个不慎,扑通一声从冰窟窿处掉了下去,周岚韵手抓了个空。

      “啊!救命!”

      周岚韵一急,冲到冰窟窿处,一把抓住贵气小姐的手,使出吃奶的劲把她往上拖,同时口中扯开了嗓子嚎:“来人啊!救命啊!”

      贵气小姐挣扎的厉害,周岚韵本就瘦小,饭也没吃饱过,没什么力气,一个不稳被她一起拖下了水。

      冰冷刺骨的湖水裹满了全身,周岚韵感觉自己全身都跟针扎一般,那小姐的手还死死拽着她,周岚韵想,自己要想爬上去,必须甩开她。

      但此时她实在拉的紧,两人都开始往下沉,周岚韵心下立即反应,她咬紧牙关,沉到小姐身下,用自己的身子整个把她拖起,直接把她顶上了湖面。

      那小姐也不笨,懂了周岚韵的意思,出了湖面,双手扒着冰面,一个用力蹬在周岚韵肩上,爬上了冰面。

      这时周围有许多人跑了过来,周岚韵这一动作费尽了她所有力气,身子也被冻的麻木,开始往下沉,她昏昏沉沉地想着,这辈子落水而亡,也是惨,还是被人给踩下去的。

      周围人越来越多,呼喊声越来越大:“快来人,丞相府小姐落水了!”

      贵气小姐被冻的僵硬,但现在还想着还在水下的周岚韵:“你...你们下去,下面...还有人,救上来,本小姐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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