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魂》梧桐千丈

24、第 24 章

　　中午，青墨和陌梨下山，在下山的途中，青墨接到爷爷打来的电话。他说青墨的妈妈病危，需要尽快赶回春城。青墨拉着陌梨的手着急地赶下山，陌梨看着他紧锁的双眉。她除了内心隐隐的痛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路上她没有说话，他们跑到村口，陌梨喘着粗气，还来不及歇一歇，就去村口找那位开拖拉机的大叔，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他们坐上他的拖拉机。大叔拿着一个Z字形的铁曲棍，插进拖拉机的耳朵里，顺时针转动几圈后，拖拉机头顶上冒着浓浓的黑烟并发出啪嗒啪嗒啪啪啪，啪嗒啪嗒啪啪啪----周而复始的循环发声，刺耳的声音总让人心慌意乱。

　　青墨紧紧地握着陌梨的手，手心直冒汗，他无法控制手的颤抖。陌梨双手握住青墨的手说：“别担心，阿姨不会有事的。”青墨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把陌梨揽在怀里，紧紧地抱着，紧紧地抱着。直到拖拉机停在乡镇上的车站旁，他才松开了手。他先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给了师傅双倍的钱，还嘱托师傅把陌梨送回缙山小学。他在陌梨的额间轻轻地吻了一下就跑进了车站。

　　师傅掉头回将拖拉机开往缙山村，陌梨看着他渐行渐远地身影，被他握过的掌心，余温也随着寒风飘散，她的眼睛有些模糊，视网膜上被罩上了一层晶莹的泪，闭眼成珠，滚落了下来。她抹去脸上的泪，雪后初晴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思念是冬季里的恋歌，是急促的心跳，是掌心的余温，是怀抱里的暖，是唇边的柔软，是他眼神中爱的光环。一别如斯，思念已成海，汹涌澎湃。

　　青墨到了火车站，因为春运的关系，青墨没有买到去春城的火车票。他又坐车去了机场，买了第二天早上飞春城的机票。他在候机厅里惶恐不安，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回去。他坐在候机厅的长椅上，他掏出手机看到了陌梨发来的信息：“我已经平安到达缙山小学，你坐上去春城的车了吗？”

　　青墨回道：“还没有，只买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现在在机场候机，早点休息，我到家给发讯息。”青墨把手机放回了包里，他忐忑不安的心，实在无心恋爱。

　　他两手插进羽绒服的包里，闭上眼睛坐在长椅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梦到了他小时候，妈妈年轻时的样子，一头长长的秀发，正笑着跟他在草地上奔跑，一起放风筝。他躲在大树的背后和妈妈捉迷藏，玩累了，他趴在妈妈的怀抱里睡着了。回到家里，妈妈轻轻地把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他被一阵一阵摔碗的声音吵醒，他躲在卧室的门口，妈妈说：“我们离婚吧！我什么东西也不要，只把青墨带走。”
　　“我不会离婚的，也不会允许你带走儿子。”青墨父亲说。

　　“为什么？你在外面尽做一些坏事，你希望儿子长大以后也像你一样吗？”妈妈边哭边说。

　　“我不也是为了养活你们母子吗？我想让你们过上富裕的生活。这不好吗？”青墨父亲狠狠地说。

　　“这世界上有三种恶心的东西，你黄、赌、毒样样俱全，你的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知道害了多少家庭，害了多少人？你会遭报应的！总有一天，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死了，在十八层地狱里还要受尽酷刑，你会为你犯下的错负责的。”青墨妈妈哭着说。

　　“好！这是我们最新的新饮料，你喝完，我就同意你刚才说的。”青墨父亲，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个瓶子给她。

　　青墨妈妈问也没问就喝下去了，然后像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青墨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爸爸说：“妈妈怎么睡着了。”

　　“妈妈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你自己去玩儿吧!别打扰妈妈睡觉，爸爸还有点事情，待会回来。”青墨爸爸，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青墨安静地在妈妈身边搭积木，玩小火车，青墨妈妈醒来说：“宝贝，我们去外婆家好不好？妈妈带你去捉泥鳅，抓蝴蝶。”

　　小青墨很开心地跟着妈妈去了外婆家，可没到多久，青墨爸爸就带着几个人去了他外公外婆家，他们又吵起来了，如果青墨妈妈不跟他回春城，他就一把火烧了外公外婆的家。最后青墨妈妈说：“我跟你回去可以，你必须答应我把青墨送到爷爷奶奶家，让他们帮忙照看，不然，就算死，我也会跟你同归于尽的。”

　　青墨父亲答应了他母亲的要求，他们一起把青墨送去了爷爷奶奶家，他看着妈妈离开的身影，哭着跑去抱住妈妈的腿，嘴里一直念叨着：“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走。”青墨妈妈弯腰把他抱起来，送回爷爷奶奶手里，她对青墨说：“妈妈不走，我们去办一点事，很快就回来了。”

　　青墨一边哭，一边用小手去抓妈妈，可怎么抓也抓不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青墨喊着妈妈，妈妈，妈妈。一下从睡梦中醒来。他从包里又拿出手机，凌晨三点半。离飞机起飞还有几个小时，手机里还有几条未读的讯息。

　　“你不要太担心了，阿姨一定会没事的。”陌梨发信息说。
　　“我想你了，怎么睡也睡不着，你一个人在机场冷吗？”陌梨信息。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明亮，照在窗台上映着雪，婉如白昼。”陌梨信息说。

　　青墨按下回复键，却不知想要说什么，他如今的心，都在担心病床上的母亲。他默默地把手机放回了自己地包里，在机场来回地走着，候机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等到了天亮，他随着人群去了登机口。一个半小时后，他终于到了春城。下飞机后，他给爷爷打了一个电话:“爷爷，我马上就到医院了，妈妈在几号病房？”爷爷停顿了许就才说话：“你妈妈已经回家了，你直接回家吧！”

　　青墨在机场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坐在驾驶室后面的座位上，心里很忐忑，一直没有听说妈妈生病，为什么突然就住院，又突然回家了呢？他的不安正预示着不祥的预感。

　　青墨下了出租车，路边寂静得能听到落叶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清冷。他走进小区，便看见墨绿色的帐篷和摆放着的花圈，还有诵经的声音，他心在颤抖，腿脚酥软，怯懦的不敢靠近，绕了一圈才回到家里。家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他拨通爷爷的电话说：“你们在哪儿”

　　“下来吧！我们都来门口的绿棚里。”爷爷说。

　　青墨颤抖的心，终于被爷爷的话语撕碎了。他两腿一软，摊在了地上。他涨红的脸冒着青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终于有了哭声，他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嘶哑的声音里带着血腥，他抱着腿坐在墙角，蓬乱的头发，衣衫不整，鼻涕和眼泪在脸上挂成了线，滴在他腿上，他不言不语，目光呆滞，静静地坐着。

　　过了许久，爷爷未见他来灵堂，他不放心青墨，怕他太过伤心，便买了一碗粥，回去看看他。推开门，只见他蜷缩在墙角，一副痴傻的模样。

　　他说：“孩子，你妈妈看到你这样，她一定会很难过的。既然她已经走了，就让她安息吧！”

　　“你跟我一起下楼，在灵堂陪陪你妈妈吧！”爷爷又说。

　　青墨没有回答，他心里很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走了，再也见不到了，这种万念俱尽的悲痛，也只有失去爱的时候才能感受。

　　他换上孝服，随爷爷下了搂。他跪在灵堂前，他烧一遍纸钱，流一遍泪，每来一个悼念的客人，他都跪在地上行磕头礼，不吃不喝不语。

　　晚上，爷爷让他上楼休息一会，他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烧着纸钱。姑姑，叔叔，爷爷轮流的劝说，他都跪坐在灵堂前一动不动。他守着灵，爷爷守着他，守着她妈妈的牵挂。

　　第二天，青墨外公外婆赶过来了，还没到灵堂，他外婆就哭晕了过去。外公随急救的120去了附近的医院。

　　青墨守在灵堂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语。他终于精疲力尽的瘫倒在灵堂前。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在家里的沙发上睡着了，他妈妈正用一张毛毯给他盖上，他忽然惊醒，妈妈笑着说：“儿子，妈妈要走了。”

　　“去哪儿？”青墨问。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青墨妈妈说。
　　“我陪您。”青墨说。

　　“不用了，妈妈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妈妈希望你和陌梨幸福快乐！”青墨妈妈说。
　　“您怎么知道陌梨？”青墨又问。

　　“知子莫若母啊！”青墨母亲说完，转身离去，背影越来越模糊。青墨在梦里喊着：“妈妈！妈妈！”

　　也许他喊出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把自己从睡梦中吵醒。他又跪坐在灵堂前。“哗——”的一声，披在背上的毯子掉了下来。他看着四周，只有在椅子上睡出鼾声的爷爷。他心里想着：难道那毯子真的是妈妈盖上去的吗他看着灵堂上的画像，自己失望地冷笑一声：或许是爷爷未睡之前披上去的吧！

　　他看着妈妈的画像，眼泪又流出来了，他哭泣着跪在地上磕着响头。从今而后，他就是一个没妈的孩子了。想着妈妈的一颦一笑和那满眼的温柔。他每一次跟妈妈打电话，妈妈都从未有过异样。为什么就这么突然的走了呢？她不解母亲为何走得匆忙？匆忙到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眼。

　　天刚蒙蒙亮，置办葬礼的人开始过来收花圈，拆帐篷了。他和带着白色花的车队一起去了殡仪馆，青墨第一个走进放置冰棺的房间，其他悼念的亲戚有序的站在他的身后，青墨看着躺在冰棺里的母亲，在冰棺的周围插满了白色的菊花和百合，她安详地睡着。还没等到主持人念出祭文，青墨就已经哭得抽噎起来。他腿脚发软，跪了下去，跟在身后的悼念者也像条件反射般的都跪了下去，哭声一片，泪雨俱下，那哭声比哀乐更悲凉。

　　葬礼主持人念过祭文，向逝者三鞠躬后，带着青墨一行人去了火葬场，在火葬场举行了最后的告别仪式，当哀乐响起，阴阳之门缓缓关闭的时候，青墨已经哭倒在地上，好几个亲戚把他扶了出去。等到领骨灰的时候，他还在抽泣，亲戚们扶着他去抱了骨灰盒，再一路扶着他上灵车。

　　在公墓下葬的时候，青墨死死的抱着骨灰盒，不肯将他妈妈的骨灰放入墓穴中，也是悼念的亲戚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才葬下去的。他在墓前嚎啕大哭，看得悼念的亲友们也跟着他哭。

　　葬礼结束了。

　　青墨又回到了和母亲曾经一起居住过的家，他不准任何人整理他妈妈的遗物，他把自己关在他妈妈的房间里。白天，他翻看他和他妈妈的照片，晚上他抱着照片入睡，好不容易他从房间出来，却又晕了过去。

　　因为伤心过度加上没有好好休息，青墨住了几天院，陪在他身边的依旧是他爷爷，他也从未问过爷爷他父亲去了那里？在干什么？也许，对于这个父亲，他已经不在意了。有时候他还会有种恶毒的想法，为什么死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呢？

　　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不愿和他父亲说话，甚至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他到坟前祭拜完他母亲的头七后，就和爷爷离开了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