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晚宴（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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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似乎在此时有所凝固。
门上那雕刻着的老人和少女的面容在微醺的灯光下竟然有些阴森。
那位女士的笑容一时似乎有些扭曲，但她轻柔的声音依然响起，问着，你在等什么，为什么不推开这扇门呢？房间里是你想见的人啊。为什么不推开这扇门呢？
安尼尔懵懂地转过身，他迷茫地看向那位女士，说着，可是我才满六岁……这门太重了，我推不开的。
那位女士的面容几乎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
你当然可以，相信你自己，推开它吧。那位女士温柔地鼓励着。
安尼尔懵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理解她话语的意思。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安尼尔歪了歪脑袋，在门前的梯子上坐下了。
你能再给我讲一下那个睡前故事吗？安尼尔问到。
那位女士有点愣了愣，微笑着轻声问到，哪一个？
商人与珍珠的故事。安尼尔说着。
那位女士并没有说话，脸上有一瞬间空白。
那好，今天是我的生日，就让我给养母讲故事吧。安尼尔这么说着。
在很久以前，有一位富商，他家底雄厚，多年经商也为他积累了不菲的财物。在那个时代，珍珠是极难遇见的珍宝，珊瑚和贝壳都能卖出不菲的价格。而某一天，机缘巧合之下，这位商人遇见了一颗世界上最美丽的珍珠。因此他放弃了一切，变卖了所有，来换得这颗珍珠。
可我想不明白。安尼尔摇了摇脑袋。我不知道这珍珠到底是怎样的。它藏在深海里，隔着层层海浪；它躲在云雾上，形态模糊不清。我曾入海里追寻，以为将要触及到之时，却发现海流将它推往更深；现在我看着一些人将手伸入云层，我站在梯前一时不知如何行走。
但你还记得这里。那个女士开口，身影却模糊像是漆黑一团的线条。
我当然记得这里。安尼尔从门阶上站了起来，弯着腰拍了拍腿上的灰。不是如果时间扭转，回到最初的起点，一切就会幸福美满。事情因为发生了所以成为过去，未来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有无限可能。但我不喜欢回头沉溺在过去，也没那个能力眺望太遥远的将来。
所以，黄昏就挺好。
安尼尔的话音落下后。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像是用笔勾画的模糊线条，连带他自己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转过身，那扇矗立的门变得无比高大。门上的浮雕似乎在目光沉沉地怒视着他。不再掩饰后，那门上的那行字也变得清晰可见。
天空在此时崩塌，世界如碎片一般破碎散落。
「你还会回来的！」
门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而这崩塌的世界下一切都在消散。
安尼尔的身影渐渐消失，最后一句呢喃模糊不清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因为……不是深渊召唤的你……
……而是你……召唤了深渊……」
……
安尼尔晃了晃脑袋，不知道为何一阵眩晕。
他把这归结为自己在到处都是酒精味的房间呆久了，可也不知为何，脑袋虽然依然发晕，却清醒了很多。以至于在上了舷梯，站在海员们的起居室前时，没什么想睡觉的欲望了。
安尼尔索性继续往上，又慢吞吞地来到了主甲板上。
而他似乎来得晚了些，主甲板上已经站着几个人了。
“哟，都来看星星啊。”安尼尔这么打着招呼。
那甲板上凝固的气氛才因为他的到来微微打破。
站得最近的是之前在食堂看见的厨师长，他看向安尼尔，脸上挤眉弄眼的，激动的神情几乎要溢出表面。但他还是忍住了，维持着脸上的镇定。
而在厨师长长对面站着的，是安尼尔下午的时候见过的海员，史蒂芬。这位高大的水手似乎正和厨师长对峙着什么，察觉到动静，便将目光投来。
而在另一边站着的，也都是一名海员，只是比甲板上的人都要年轻很多。安尼尔仔细回想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并不深，只隐约记得叫什么特纳还是什么的。这位年轻水手今天并没被分配到什么任务，因为他的年纪和瘦弱的身板，他今天只能在船上留守。
想至此，安尼尔不免为这个年轻人可惜，可现实就是这样的，如果这个年轻人再干上几年，就能有了资历，或许今天就能像自己一样有个外出探索的活儿。要知道留在船上可是注定没什么油水的。
“怎么？感觉今晚大家兴致都挺高啊。”开口说话的是史蒂芬，他的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都转了一圈，语气中带着轻嘲。
“房间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厨师长打着哈哈地说到。
“喝了点酒，出来吹吹风，醒醒酒。”那个叫住特纳的年轻水手这么说着。
“来看星星。”安尼尔坚持他的说法。
“……”所有人都抬头看了看厚重到连月光都无法投入的天空，然后转头看向他。
“——然后没看到。”安尼尔顺理成章地说到。他走了几步，到围栏附近，悠闲地吹着海风，似乎真的就像是上来散步一样。如果那风不是寒得刺骨，夜色不是浓厚，就更好了。
海员史蒂芬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和这人计较。他虽然没直接确定身份，眼中这些人的模样也是完全陌生……不，也不陌生，他分明一看见这些人就能回想起自己作为一名船员如何来到这船上，如何与他们认识，如果工作。可他就是知道这不对。那张破烂的黑色旗帜让他想起了另一份记忆，更加恣意妄为的记忆。可他却暂时不能确定到底哪份记忆才是真实的，即使他的内心已经有偏向。
所以他打量起船上的其他船员，尝试着将一些家伙与另一份记忆对照……也约莫有了些想法。
所以他决定不要自讨苦吃，毕竟对那些胡诌的话进行追问的结果他似乎有所体悟。
而这时，厨师长慢慢踱步到了安尼尔旁边，一边假装看风景，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提及：
“诶，医……不是，安尼尔啊。你说你这么年轻就当了海员，难道真的要在海上过一辈子吗？”
“啊……？”安尼尔有些迷茫地瞅了眼甲板上最年轻的海员特纳，不太理解地转头看着厨师长。
厨师长习惯性地无视了他的反应，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看啊，把一辈子浪费在航海上面不一定值得。安尼尔，你有没有其他想做的事……就比如……当医生？”
后面的年轻海员特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厨师长，大有一种觉得这人以后会被天打雷劈的意思。
安尼尔满脸茫然，并不太理解厨师长为什么现在会说这个。
厨师长没理会特纳的眼神，继续对着安尼尔循循善诱：
“就比如啊……安尼尔，你会不会心中有个梦想……想成为一名在各地游历的医生，见识过无数疑难杂症……然后某一天率领着所有的精神病患者向世界掀起一场革.命?”
“……我觉得这种梦想还是不要有比较好。”特纳艰难地说着。
安尼尔的脸上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海员史蒂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啧了一声：
“就是因为你们这几个家伙这么配合他，才让事情一拖再拖。”
“啊？”厨师长和特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史蒂芬几步上前，抽出腰间的弯刀。
“想不起你是谁，就去死吧。”史蒂芬这么说着，高举的刀刃毫不迟疑——甚至带了几分迫不及待地朝着安尼尔的脖颈间挥下。厨师长和特纳甚至怀疑里面全是私人恩怨。
然后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家伙站在原地都能来一个左脚绊右脚的平地摔，铺腾一下倒在地上，让史蒂芬的刀刃落了个空。
接着，他们就看着这家伙从地上支起身子，一只手捂住脑袋，并伴随着一些只言片语：
“啊……好痛……我的头……这是怎么了……”
厨师长和年轻的海员特纳，沉默地看着这个人在看向他们后由痛苦迷茫转变为惊喜的表情，听着这家伙开口喊道：
“啊！罗德！波尔！你们怎么也在这！我这是在哪儿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醒醒。”海员史蒂芬将到横在他脖子上，从后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是恢复了记忆，不是失了智。”
安尼尔的表情可疑地顿住了。
“我们这时候该选择相信他吗？”厨师长和年轻海员特纳不时瞅瞅安尼尔，小声嘀咕着。
安尼尔悲痛的目光怒视着这两个丝毫没有将他从泛着冷光的刀刃下救下的想法的室友，眼神无声地控诉着。
厨师长和特纳躲避地移开目光。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又是怎么发现不对的？”海员史蒂芬问着。他没做任何反应，反正他站在这人身后，也不会被这家伙的眼神攻击波及到，因此非常淡定。
“就今天白天，我去岛屿的外滩附近探索的时候……”安尼尔本来准备站起来，可身体支棱起来一半就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太好乱动，索性就直接盘腿坐在甲板上。他这么随意地解释着，一边继续试图用眼神攻击面前那两人，“看见了我的尸体。”
他这话让甲板上的众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了。
“……所以你那时候就想了起来？”海员史蒂芬皱着眉看着他，回想起自己之前和这家伙说过的话，那时间竟然没确定这一点。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亲眼目睹自己的尸体。”安尼尔耸了耸肩，“我当然不会放弃这种难得一见的机会。可惜翻遍了尸体全身，一点有价值的遗物都没看到，只留下一张照片，不过估计也没什么用处。”
“照片？”厨师长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等等，该不会是那张吧？！”
年轻的海员特纳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想起，猛地看向安泽。
“就是那张。”安尼尔叹了口气，将照片从怀里拿了出来。也不知是否是被这阴冷的晚风吹干，原本一片模糊的照片上竟然隐隐显露出两个人的轮廓。
“这照片变了。”海员史蒂芬皱起眉，他抬眼看了眼厨师长和特纳，“你们之前见过这照片？”
“唔……虽然比之前看见的模糊了很多，但是应该就是这张……”厨师长看着照片也拧起了眉，一边解释道，“这照片是医生发现的。他那时不是和你们去船长室找藏宝图吗？就顺手从船长室拿了个女神像，撬开底座就是这张照片了。”
“只是这张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特纳疑惑着。
海员史蒂芬几乎要一个手抖把手里的弯刀直接划了下去，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那个还坐在地上的家伙的背影。他在思考这人到底在自己眼皮下搞了多少小动作。
“哈哈哈……”被死亡凝视着的安尼尔挺直了腰板，“都是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厨师长看了看照片，又抬头看了看安尼尔，又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安尼尔……即使眼前这人已经和记忆里的那家伙外貌完全不一样，但……
“你之前在食堂就已经认出我了吧？”厨师长这么问着，摸着下巴琢磨着，“你那时给我敬酒，是要提醒我不要乱吃这里的东西？我就说看你一直像是给那些船员灌酒……？不对……你把他们都灌醉是要干嘛？”
安尼尔眨了眨眼睛，很是迷茫和无辜。
“你来了甲板，看见我们，又不想认我们……”厨师长越琢磨越不对，“照片又是和之前不一样，有变化的东西，那肯定挺重要……又是你在船长室里面找到的……”
厨师长突然一愣，猛地抬起头看向安尼尔：
“你该不是本来是准备又去夜袭船长室吧？！”
“怎么会呢……”安尼尔矢口否认，只可惜他因为前科太多了，这话压根没被甲板上的人听进去。但他还是极力辩解，“我只是因为喝多了，找测试，迷路了……”
这熟悉的话语让在场的人都眉头一跳。
“今晚不会还有什么鬼故事吧……”年轻的海员特纳略带打趣地说着，想起了这家伙的两次怪谈。
“说不定呢。”安尼尔耸了耸肩，看了眼外面沉闷的夜空下黑漆漆的岛屿。
“起来吧。”海员史蒂芬终于收回了横在安尼尔脖子上的剑，他远望了眼船尾楼里亮起的灯光，“要去船长室可不一定容易。船长没出席这次晚宴，很可能就在船长室里。我们很容易直接和他打个照面。”
“那我们先去他的楼下吧。船尾楼的另一层，那位大副的起居室。”安尼尔这么说着，“我记得我走之前，那位大副还在食堂，或许现在正喝晕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晚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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