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荒木叶

3、风 起

　　祁国元武二十三年秋，澜河洪水泛滥，河西、肃中、临水三郡半数汪泽一片，良田皆成荒芜，百姓更是流离失所。
　　清晨时分，天光微亮，天极宫早朝肃穆的礼钟已然在祁皇宫中回荡，比朝阳更早揭开了天际的曙光。正和殿前文武百官分班侍立，准备按部奏事。
　　“有本奏来，无本退朝。”内侍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上响起。
　　“臣李善有本要奏。”一位面容英俊儒雅的中年人上前说道。
　　祁沐阳端坐于御台之上，龙座飞金，庄严盘设，声音威严而沉静：“丞相有何事？”
　　“几日前，澜河决堤，导致河西、肃中、临水三郡水患严重，还望王上定夺。”
　　祁沐阳扫了一眼殿下群臣，“众爱卿以为如何？”
　　“臣认为当务之急应该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户部尚书冯千恭声说道。
　　“臣以为要解决澜河水患之根本，兴修水利一事已经刻不容缓。”一个年约二十四，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排众而出。
　　“齐侍郎所言极是，臣以为在赈济灾民的同时也应着手兴修水利一事。”丞相李善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道。
　　“很好，那么……这两件事便交由三皇子祁御主持吧。”一句平淡的话却激起朝中千层浪。
　　从小因身体羸弱而被送往苍雪山静心休养的三皇子——祁御，在几日前突然回到祁国，祁王龙颜大悦，不仅让其长居宫中，还将其宫殿赐名为承影宫，虽然这于礼不符，但祁王却在前日以敕命的方式通告三省六部九司，使得朝中大臣皆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三殿下好奇不已，而如今祁王的这个旨意却更让人不得不深思一番。
　　大殿上阖然一静后，便掀起了一股小小的骚动，不过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了，一切都在眨眼之间便恢复如常。祁沐阳将百官各具神情纳入眼中，却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众爱卿都没有异议，那么，工部和户部在今日酉时前将相关事宜整理好呈上来。”
　　“臣等遵旨。”
　　祁沐阳微微点了点头，“李相和林将军早朝后到致远殿来，退朝吧。”
　　“退朝！”内侍的声音响起。

　　林选，林将军，年约三旬，神态威武英挺，素有“祁国之刃”之称，他和李善并称祁国的“文武双璧”，深受祁国百姓崇敬拥护。这次林选对于祁王的召见颇感意外，不过凭他那满是兵书阵法的脑子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透的，看了看走在旁边的那只“笑面狐狸”，林选想了想还是忍住没问。
　　“我知道林将军想问什么，不过我也并不清楚。”李善笑眯眯地说道。
　　林选脸上一红，不由讽刺道，“哼，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李善也不恼，微笑着看了林选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对于未能给林将军解惑，在下是深感遗憾的。”
　　“你……”林选被他噎着说不出话来。
　　李善却抬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哦，致远殿到了。”然后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林选那个气呀！

　　两人走进致远殿，便看到祁沐阳正坐于案前,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两人赶紧上前跪拜行礼，“微臣参见王上。”
　　“两位爱卿起来吧，”祁沐阳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话音一转，“揽月，这两位是当朝丞相李善和大将军林选。”
　　两人一愣之时，便听见旁边传来一个清泠悦耳的声音：“久闻两位大人盛名，今日一见揽月深感荣幸。”
　　两人循声看去，饶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物，也顿是一呆，只见一个少年临窗而立，凤眉清眸，玉面朱唇，身着一袭月白锦袍，暗金花纹盘旋其上，流畅飘渺，一头银发在晨曦的微风中轻舞，带起一片金色的光晕，他便静静地站在那里，浅笑如玉，高华出尘。
　　“这是三皇子——祁御。”祁沐阳的话终于让两人回过神来，赶紧恭身行礼。
　　“参见三殿下。”林选心中疑惑更甚，而李善却似乎有了一番计较。
　　“两位不必多礼。”风揽月微笑着说道。
　　“两位爱卿看看这个吧。”祁沐阳递过来一个暗金色的密折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李善上前接过折子，扫了几眼，脸色微变，赶紧递给林选，林选看过，将折子还给祁沐阳后，面色也有些凝重。
　　“尹国、兰国近日似有异动，两位爱卿以为该当如何？”祁沐阳面上沉静如水。
　　李善略一沉吟，继而笑道：“王上的寿辰似乎快到了吧？”
　　祁沐阳微微一笑，“爱卿想要如何？”
　　“也许……我们可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李善双眼微眯，笑的温文尔雅，“另外嘛，便要请林将军做好防范，以备不时之需。”
　　林选看了看祁沐阳，又看了看李善，然后向祁沐阳微一躬身，“臣定不负王上所望。”
　　祁沐阳点了点头，看向风揽月，目光柔和下来，“揽月以为如何？”
　　“呵，揽月听闻兰国王族人才辈出，皇子公主个个资质非凡……”风揽月带着一抹优雅的笑容看着李善。
　　只见李善眼睛一亮，向着风揽月作了一揖，“殿下智谋过人，在下深感佩服。”
　　“只是一点粗陋想法，丞相过奖了。”
　　“哪里哪里，是殿下过谦了。”
　　对于两人的客套，祁沐阳淡淡一笑，而林选将军却是没太弄明白了。

　　清晨的阳光极好，带着深秋的凉意，温暖干爽，毫无遮拦的铺泻下来，落在依旧青翠的满树枝叶间便跳洒了一地。
　　风揽月回到承影宫便看到祁睿在庭前练剑的瘦弱身影，晶莹的汗珠挂在他的额头，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那一招一式已初显凌厉。
　　祁睿一个漂亮的收剑，调匀内息，回头便看到风揽月独自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边，秋阳微耀模糊了他那俊颜轮廓，一抹比天边的白云更闲适的笑意挂在他的唇边，仿佛眼前湛蓝无际的天空，一时叫人失神。
　　祁睿那张冷峻中略带青涩的脸上露出几丝暖意，“哥。”
　　风揽月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这套剑法本是我偶然所得，如今看来倒正适合你练，不过练剑切莫心浮气躁，急于求成。”
　　祁睿脸上微红，低头垂眉，像是一个犯了错准备接受惩罚的孩子，“对不起，哥，我只是……想变得有用些。”
　　风揽月眸光顿了顿，走近前去，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温和地说道：“没关系的，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祁睿抬头，怔怔地看着风揽月，轻声叫道：“哥……”
　　风揽月看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凤眉微挑，眼中浮现出十足的笑意：“睿儿，快去梳洗一下，我带你出宫游玩如何?”
　　“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