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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我说吧”“怀之这小子,恨不得钻到书眼里”

      “还没吃饭吧?晚上方胜他们做了点锅子,盛了点放你屋里了”
      方胜他们见人久久不动,就知道肯定找元清有事问,纷纷告辞。

      “先生,学生已经写好策论了”
      他恭恭敬敬地捧着一塌子宣纸送到元清跟前,眉宇间满是疲倦之意。

      元先生以为他熬夜太狠,宽心劝慰:“怀之,读书重在悟道,践行!你这样一宿一宿地熬下去身子怕是受不住...”

      纵有千万言语,但见徒儿那双渴望的眸子,元清就知晓自己是没法子治住这倔牛,不过倒见到他墨迹,面色也稍稍和缓些。

      “嗯~不错!你这篇《漠北论》策论进步不小,自古以来民生是家国大事,按理说去年瑞雪兆丰年,于江南淮北一带是好的,然漠北那边大雪,道路堵塞,牛羊冻死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春耕都晚了些,偏偏蛮夷狼子野心趁着大雪竟公然骚扰边境百姓,朝廷内外局势异常紧张,这才派了顾琅欢去镇守漠北要塞京州,开春局势稳定下来,这才敢将实时搬到明面上,考考举子们的反应”

      “你的方向是对的,所有理论都要有依据或者名人轶事来支撑,如果没有那些,咱们就要创造机会,创造依据也要得到想要的答案”

      “前后梁昭出使漠北以文会友,后有顾琅欢以武踞力镇守漠北,若是蛮夷再犯,虽远必诛之!”

      元先生奖励了自己,顾怀之却没有半点喜色,因为他覰见元清眼底清澈的目光,没有一丝喜悦之情,说明这篇文章应该是锦绣之作,可能缺点实质性东西,比如要出战的话,如何战?何时战?对方兵马粮草,出行的路线,对策亦或者反应是什么?我方粮草又该如何安排,...

      而这些数据都是基于实地考察后在作出结论,他现在关在三层小楼里得出来的东西自然是纸上谈兵。

      元清摸着胡子,目光虚虚看向窗外,余光实则紧紧窥伺着徒儿的反应,顾怀之迫切地希望一下子学完所有东西,既然顾钰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就代表着顾家所有人很快就会知道他的存在,只要在回到顾府前将知识装进脑子里,以后为人做事都有章法和依据,也不怕顾家到时候不给自己请夫子,再说自己已经十二岁,就算进了顾府找个借口,去云游四海,带到时机到了再回乡下场考试即可。

      他面色沉着,不卑不亢,喃喃道:“徒儿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吃下去的东西要消化才能为之所用”

      “只是家中有重要的人正等着我呢,年前肯定归家,要与其团圆”
      既然阿娘怀孕了,依着顾夫人的护犊子作风,一定会有动作,自己早点入顾家,就有机会保护她。

      元清见他这般笃定的口吻,霎时明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一个还需自己解决生存问题的人,能指望家里有多好?要不就是家事清贫,要不就是家里成分复杂,环境不好。当初元明说到有个孩子资质不错拜师考科举这事情,元清也没有刨根问底,谁料想着徒儿穿着简朴,瞧着乖觉,虽然眉眼清正,做派风雅,怎得处着处着就哪里不对劲呢?天天都是一股“生命不止,奋斗不息”的既视感,难以忽略这种打鸡血状态,看来还得问问其家世...

      他怜惜道:“学归学,别逼太狠”
      “学习是一种享受的感觉,令人愉悦。逼紧了这里容易厌恶”

      元清指着小脑瓜子,打趣的口吻开解着徒儿,顾怀之却朗朗笑道:“师傅,我想读书是自愿且乐于其中,科考只是让脑子里的知识有经济价值,顺便解决温饱等一应问题,更重要的是喜欢文字、语言之美”

      “比如说:春天来了,我就可以说:城南小陌又逢春”

      “遇见好看的君子兰摇曳,散发着阵阵香气,喜不自胜,我可以说:夜深不见君子来,几误飘衣沾香乱”

      说到诗词歌赋,顾怀之眼底都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元清看着这样的他,面色潸然。不知为何想起小时候捧着书本在藏书阁读书废寝忘食的自己,那时候眼里满是这样的光、亮,脸上时常挂着绚丽的笑,不知何时,再也不曾见过这种感觉。

      “先生,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天启国天南地北去看看”
      顾怀之说得很振奋,元清眼眶里满含泪水,暗哑道:“那你可好加紧时间咯”中年人没有那么时间去感受天南地北大好风光,趁着时光正好,青春年少去看看也好。

      这时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声乍然打破了沉重的气氛,顾怀之悻悻然地被赶出房,美其名曰:该吃饭时就该吃饭。

      他回到屋里时,油灯一起,就对上那双忽闪忽闪的猫眼,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看向空空如也的饭盒,小猫舔抵着嘴边的毛发,施施然别开脸,双手揣着匍匐在小茶几上,琥珀般大眼睛微眯,似睡非睡。

      潋滟的目光透过窗外,直直看向不远处散着微光的厨房,他只得认命去碰碰运气。

      “吱吱”
      里边的人正弯腰做社么,流水细细碎碎,猛地碰见人开门,下意识地看过来。

      “方斋啊,你怎么不去休息”

      半大小子一来,屋里瞬间有点拥挤,顾怀之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高大的身影投在地上折射在白刷刷的墙壁上,厨房煞那间昏暗许多,方斋僵直脊梁,低低道:“我有点东西要洗洗”

      顾怀之四处晙巡一番,见他背着光洗洗刷刷也没说什么,径直去小窖里掏出几根蔬菜,手把手清洗,“嗒嗒”再切碎,然后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看,许久未动。

      顾怀之想了想就问道:“方斋啊,你看见酸坛子没?”

      “吃面最好配酸菜肉,那味道简直酸爽无比”
      眼看着灶火都熊熊燃起来,殷红的火光照在对面墙上,屋子里冒着丛丛青烟,蹲在地上的方斋募地起身,挪开身子,瞧着顾怀之满脸遗憾的语气,在看到酸坛子那跃雀的模样,莫名有点好笑,尤其是还拍着方斋的肩膀,恨不得跳起来告诉全世界自己有酸菜了。

      “原来你也在弄酸菜啊?你弄完了嘛?”

      方斋不明所以,点点头,顾怀之像个小奶狗崽子拿着筷子,挑了小半碗酸菜,噗噜噗噜..盖子重新盖上酸坛直冒泡,就好像他的心情噗噜噗噜,好像还不错...

      “呲”
      大火将锅里的油渣烧得冒气,酸菜下锅时那股香味登登直往鼻子里钻,顾怀之捞起袖子熟练地翻炒着菜,显然忘了旁边的方斋,那人的眼神幽幽地盯着他,眼中有好奇,也有不解,但是很快就消弭不见。

      起锅烧水,顾怀之加了点柴火,转头问道:“你吃不吃?我多下点面条”

      映红的火光好似胭脂,衬得那张脸唇红齿白,桃花眼泛着潋滟的流光熠熠生辉,反观他本人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圣人曰:君子远庖厨”
      方斋定定地望着他,语气很淡漠,洗菜的动作倒是不停。

      顾怀之瞧着他闷闷的样子,老早就察觉这人估摸着在腌酸菜,只是见他这般拘谨,显然很怕别人发现,不然屋里灯光这般弱,稍稍有点烟雾都看不清厨房的概貌。

      “圣人还说: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厨娘们都回家了,咱也不能因为当君子就饿死自己,人挪活树挪死”
      他一顿狡辩说得言辞凿凿,对上方斋深邃的目光,笑了笑没说话,端着香喷喷的酸菜面坦荡荡地离开了厨房。

      方斋凝视着那人落落大方的背影,“嗤”笑出声来,转头对着光,稍顷厨房的光渐渐明亮许多。

      “嗯~好吃”

      “呜呜..”
      他埋头吃,猫儿噌一下跳到茶几上,登时被顾怀之捉住,伸一次爪子,画虎脸,几个回合下来,小猫儿气抖冷!

      “嚎唔唔..”
      发出呼啸般低吼声,却见那人拿着空碗,还舔抵着嘴角,很是餍足的样子。

      “这个是我的”
      顾怀之拿着饭碗对着猫儿说,一副文绉绉讲道理的模样很是虔诚。

      然后拎着猫脖颈,款款移至角落里那个被它吃过的碗,敦敦道:“这个是你的碗,明白嘛?”

      “听懂了就眨巴眨巴眼睛”
      他捏着狸奴的三瓣胡子,很满意小肥猫这般配合,于是就指着饭盒旁白的小竹椅说道:“这个以后就是你的床,那个大竹床是我的,你不许上去...”

      被迫营业的猫儿乌溜溜的眸子噙满了泪水,揣着手手将脑袋埋进去,不搭理眼前这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家伙。
      猫儿睡得呼哧呼哧,翻个身四仰八叉,看样子很香甜。顾怀之瞅了它一眼,心情也不错,转身就投入书海里预习,元清刚刚派人留话,说是家里有点事情,晚上就不在书斋,所以顾怀之开始自习,难得在自己房间学习,屋里油灯两三盏,天渐暖,夜色阑珊,他看得入迷。

  • 作者有话要说:  ⑤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选自《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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