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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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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驶过歧鹤镇北路标,俞庄嵁拐进树林间隐蔽的小道,百米窄路之后路突然变宽,抬眼便能看见灯火通明的独栋楼房。
车还没停稳,门口的女人就迎了上来,她手里举着细烟,看起来是恰好在外面抽烟,但俞庄嵁知道她是特意出来等他。
他熄了火下车,先一步颔首打招呼:“姑姑。”
俞酉志并无意寒暄,攥住他胳膊着急把要紧事传达:“庄嵁,一会儿进去了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讲给你爸听,什么都别瞒他,知道吗?”
俞庄嵁皱眉:“瞒他什么?”
俞酉志望他一眼,严肃劝他:“地下室里有一段监控被删了,但那天你来过,然后就出事了,你明白吗?我不管这次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反正他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就算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他也一样怀疑你,你讲不清楚的。反正这次没大事了,该承认的就承认,越瞒他越生气,别让他彻底对你失望。”
“不是我做的。”
俞酉志摇摇头:“你怎么证明?”
“做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用对我解释,该说的我都说了,回头别说我没劝过你,”她叹了口气,丢了烟头不再看他,“想好了再进来。”
她转身留了门,俞庄嵁沉默摩挲着手里车钥匙的纹理。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才是这次的靶子,他庆幸自己在进门前对此知情,心里有了底总比无头苍蝇往捕蝇纸上扑来得好。
那么,他要反击吗?这是介舒的生母复仇计划中的一环,如果他要自保就难免透露出那边的故事,他出门前刚向介舒保证过自己会守口如瓶,这样不妥;而且如果那一头被披露了,或许介舒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他平定思绪,踩灭了地上将熄未熄的烟头,跟着走了进去。
俞屹冬坐在大堂中央的沙发上,看得出来洗浴进食后仍难掩饰的憔悴,不过几日不见,他鬓角竟白了一片,眼袋也重了不少。
俞庄嵁站在茶几前面,俯身往俞屹冬面前半空的茶杯里续上热茶:“店里有点事来晚了。”
“坐。”俞屹冬含笑仔细看着他。
俞庄嵁坐到旁边,知道俞屹冬接下来要盘问他的事,也明白自己不该表现得过度殷勤,也不便主动提这次追责的问题,于是只坦然与其对视,在他提问前暂且谨慎不发一语。
“听说这次你为我奔波了几天没合眼?”俞屹冬盘着手里的珠串,语气与平时并无不同。
俞庄嵁和俞酉志对视一眼,平静道:“应该的。”
“这回吓到了吧?没事儿,常在河边走难免的,等生意彻底过渡完,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现在姑且留着那些材料,不过是怕外面有人反咬罢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俞庄嵁感觉俞屹冬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便顺着他的话点头。
“这么多年,你对我还满意吗?”俞屹冬渐渐敛起笑意。
“我不懂您什么意思?”
俞屹冬似乎对这样的回应早有料想,兀自摆手:“瞧我,真是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在进了回局子,还没真吃官司呢,脑子就乱了。在里面的时候我就想啊,要是这回真进去了,算算年纪估计也就死在里头了。可惜啊,这些年老忙生意,不够关心你,好不容易快要金盆洗手、颐养天年了吧,又来这么一出,以至于咱爷俩这么多年了,都没敞开怀好好聊一回,你说是吧?”
俞庄嵁笑笑:“还好是虚惊一场。”
俞屹冬没有笑:“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虽说你在外面那两年变了不少,但人本性难移,我知道你从小就文静,被欺负了也不说,就自己忍着,尤其是跟介舒一块儿的时候,心宽得简直不像个小孩。”
俞庄嵁心头一紧,隐约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转换的话题。
“哦,我明白了,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介舒,所以你不开心了,是吗?”俞屹冬哄小孩一样诡异的语气叫人不觉提心吊胆。
“您怀疑我?”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我知道不是您害死的介舒,我也明白没有您我活不到今天,所以我不会干这事儿。”
“哦,这样……那你还是有些感激我的,要不怎么会提交证据的时候手下留情呢?说到这个我还得谢谢你,给我留了条生路。”说着,俞屹冬起身走到他跟前,重拍两下他的肩膀。
俞庄嵁不为所动:“您不用这么试探我,如果是我做的,到这份上我一定认,但不是我做的,我没必要替人背锅。”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是吧?”
“确实有可能。”
“哦,搞半天是我那保险箱自己打开把东西送出去的,录像也是那监视器自己删的?”
俞屹冬自上而下盯着他,俞庄嵁视线毫不动摇,语气亦无波澜:“我没有证据,也不想乱咬人。”
听到他的回答,俞屹冬忽得笑了起来,向后晃了两步,坐在一旁的俞酉志刚想去扶,却见他手臂猛地一晃,伴着一声闷响,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俞屹冬踉跄着往后倒,跌坐在茶几上,手颤抖着松开,茶缸随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瞬间的寂静,俞酉志缓缓抬头目光越过俞屹冬的背影望向俞庄嵁。
他面色灰白,嘴唇也没了血色,眼里渐渐失焦,鲜红色浆液顺着他发根泉涌般挂下。
她眼看着他如断开的树干一般,“砰”的一声向前重重倒在地砖上。
1
陈辛觉耐不过介舒的连环呼叫打击,终于还是折返回来,刚停下车准备上楼看看情况,却发现她已经全副武装站在花坛边等他了,见他停车,她疯狂跑来,吓得他赶紧把门锁上。
介舒狠拉了一把车门,发现已被上了锁,便火急火燎地敲驾驶座的车窗闷喊:“赶紧开门!”
他摇下一点车窗:“不行,庄嵁只说让我给你送手机,没说让我带你出门啊!”
“他出事了!你必须带我去见他!”
“怎么就出事了?他出门才多久?我们才打过电话!”
“那你现在给他打,我要听到他接通。”
“你自己给他打不就完了?”
“我不方便给他拨过去,你帮我打!”
陈辛觉叹了口气:“行,我帮你打,他接了就行是吧?”
“你打啊!”
“行行行。”陈辛觉特意打开扬声器,把拨号的手机界面贴在车玻璃上给她看。
“嘟——嘟——嘟——”
等待音拖得像蝉鸣,窗外的脸越发阴沉。
他仍不以为意:“没准在谈事情开了静音呢?你别着急啊,上回你不是也这么急?结果最后发现他跟关宜同在一起……多尴尬,没准这次也是……”
“陈辛觉,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他真出事了,我不会让你好过。”她猛地一拳打在玻璃上。
“这……这……我什么也没做啊!”
“开门!”
陈辛觉没见过介舒这么抓狂的样子,立马怂了,犹豫再三,还是解开了门锁。
她飞速绕过车头跳上副驾驶座,陈辛觉刚想问去哪儿,手机支架便被换上了她那部新手机,导航界面也开好了。
“歧鹤镇?”他喃喃读出目的地名。
2
陈辛觉一路抓着把手,快到目的地时心已经凉了大片,已数不清一路高速过来有多少次超速——开出两个路口就被介舒赶下了驾驶座,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被她三刻钟就开到了。
车靠近目的地了,她反倒慢了下来,探头在挡风玻璃后面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们到底去哪儿啊?”陈辛觉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她的怒气突然爆发。
“别吵,我要找个高的地方。”
“试试看这条路?”
她循着陈辛觉的手势望过去,边沿路开上去边狐疑道:“你来过这里?”
“嗯,俞庄嵁他爸好像有时候住在这儿。”
“庄嵁很信任你?”
“可能吧。”
“为什么?”
“啊?”
“他一般不太容易相信别人。”
陈辛觉不置可否:“那确实。”
“那你呢?你信任他吗?”
这问题来得诡异,但陈辛觉脑内的第一回答是肯定的,个中缘由他一时间自己也讲不明白,粗略一想只先说:“信,他是我从小到大遇到过……最仗义的人,当然,我朋友不多,而且一直遇人不淑,但对我而言,他做兄弟确实没得挑。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一定焦头烂额,家里应该也七零八落了,反正我欠他一大堆人情。”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的评价……”她暗自消化着,“其他人也这么看他吗?”
“未必吧,我觉得他周围的人多少都觉得从他身上有利可图,我也不例外,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记住这些、感激他。”
“你令我刮目相看了。”
她评价简短,陈辛觉却觉得听着古怪:“那你本来觉得我……”
没等他说完,她就跳下了车,顺着门把手一溜烟爬上了车顶。
陈辛觉跟着下车,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车顶的身影,不由嘟哝:“姐,你真是我见过最灵活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