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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苏演员的诞生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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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话?那就是我猜对了。所以你为了钱把剧组安排的房换了,手里攒着几个差价,这事儿有还是没有?所以你明明不愿意还打算去和李菁菁去交易,这事儿你认还是不认?”季路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河洲,眼见他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地破裂开来。
季路言自知这话说的相当伤人——挫伤一个男人的尊严无非两个途径,一是说他不行,二就是说他穷。而这两件事的性质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划等号,把男人里子面子都踩进泥地里的“等号”。
季路言心中不忍,但嘴上逼问不减。他在剧组招摇过市的时候,可都没闲着,苏河洲的情况不说全部他也了解到七八成,尤其是那会儿偷听到宋小明的“教育”,但他就要做一回恶人,把这性子软弱的男人,一层层撕开——不把这人踩到泥地里,他又怎么当英雄呢?大不了就对苏河洲好一些,让自己心里别总像是憋着口气似的难受。
苏河洲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呆呆地蹲在原地,盯着地砖上的污渍出神。
“我不想和她做交易,可还有合约……”半晌,苏河洲木然道。
不想?不想是这么表达的吗?他季路言活了三十年,只知道自己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勉强,一次拒绝不行,就两次,被人嘲笑、插科打诨哪怕头破血流都行。这个世界上只有得不到的“想”,还没有做不成的“不想”,犹犹豫豫只是因为没有彻彻底底下定决心。
看着自己攻略对象如此扶不起来,季路言心里的不痛快被火气一催:“苏河洲,你根本不适合吃娱乐圈这碗饭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性子永远熬不出头,逞什么能?
“不,我一定要吃这碗饭!我要钱,快钱,越多越好!”苏河洲猛然抬头,红着眼眶看向了季路言,“季哥,你看不起我也好,嘲笑我也好,我要钱,我就是要钱!”苏河洲像是被季路言一巴掌打醒了,大声回道。
显然,这巴掌打出了反效果。
脑子不灵光还听不懂劝,越说越来劲了?
季路言收回腿,掐住他的下巴,迫使苏河洲看向自己,才一字一句道:“为什么?是什么理由让你为了钱甚至愿意去卖肉?”
虽然心里有了答案,但他就要苏河洲自己亲口说出来,那样才疼,才能长记性!
为了钱用身体去交换的,季路言见过不少,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意苏河洲也做这种事。
季路言再清楚不过这样的对象往后是个什么光景了。他一方面自我惯了,是他的就是他的,只要他现在想要,就定要拥有,拥有的时候就要彻彻底底,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河洲上李菁菁的贼船。
另一方面,他也是打心里不愿意苏河洲最后落个惨景。他为了攻略苏河洲而来,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里相遇,说到底,还是打算利用人家的。季路言一直贯彻人财两清,不拖不欠,各取所需,但利用……以前他没想过的事,如今也在计划了。
听高僧的话,他的上一世辜负了苏河洲,即便那个小伙计是被世俗人伦逼死,但他现在是季路言,他不能再欠这个人。
他可不想在这个世界留下遗憾,待到他重回现实,遗憾夜夜入梦,搞得他寝食难安。
苏河洲被他掐着下巴动不了,瞪着季路言,见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里有很多情绪,有愤怒、有狠厉……却唯独没有瞧不起。
苏河洲心里一颤,也无力去挣扎,可这样的对视太让人难为情,他闭上了眼睛,嘴唇紧闭出倔强的模样。
季路言不禁想起自己嘴硬的时候,是被他亲爹如何教育的,于是懒得再搞什么循序渐进,瞬间霸总上身,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道:“你需要很多钱,是因为你父亲。一个需要儿子拼命赚钱养活的父亲,要么是欠了巨债,要么是得了重病。你会请假,是去看他,说明你和他之间感情还不错,那么,你倒是和我说说,你父亲到底得了什么大病,是要换骨髓还是换器官,需要你这样作践自己去卖肉?!”
季路言从李菁菁那里得知,苏河洲是在咖啡馆打工的时候被星探发现的,一开始他便以性格不合适拒绝,但一听说来钱快,又接过了名片。因为外形出众,经纪公司也算是开了后门,培训费等等都算在了往后的分红里,和公司签的是霸王合约,只能拿三成,但就这三成,也足以让一个咖啡馆的小工动心。
苏河洲的个人信息显示,他是单亲家庭,据说母亲早早没了,考上大学最终没去。
静下心来,季路言好像更能体会苏河洲的处境了:这样的人大多骨子里自卑,辍学打工想必也是因为经济压力。
卖肉,是苏河洲心里一根刺,季路言将这根刺拔出,又狠狠插了回去,苏河洲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鲜血淋漓的痛,仿佛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人,也在他心口的血窟窿里,让人无力招架,只想认命。
他难堪开口道:“我爸要换肾,前期透析、手术、后续治疗,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排异和并发症……钱,都是钱,我有什么办法?
小明哥说的对,菁姐看上我是我的福气,我不该自私,不该犹豫不决,我……”
一滴眼泪划过苏河洲的眼角,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季路言觉得自己的心里尝到了。
那滋味是酸涩的无能为力。换做以前,他大可以豪迈地开口:“这事儿包我身上。”换个肾前前后后顶多几十万,撑破天了一百万都够把病人养的白白胖胖了,这一百万在他眼里算什么?哄小明星买一两个爱马仕,亦或是和朋友赌上几把……他随手捐个功德都三百万呢!可是现在呢?他身上除了剧组开的工资,他连一万块整票子都凑不出来!
他拿什么去指责苏河洲?
“你用不着那么做,以后我是你的贴身助理,这事儿我来办。”季路言伸手捏了捏苏河洲的脸,很轻。
可他的心情却异常沉重,他来办?他能怎么办?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总之,一定要阻止李菁菁明日的“邀约”,其余的……
他以前都是花钱办事,一群人围着自己转,哪就有自己操心的时候了?往后只能“顺其自然”。
“季哥!我和你……素不相识,你……”苏河洲看向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心中五味陈杂,他是感动的,但更多的是挣扎——经纪人让他顺从李菁菁,利弊摆在那里再清楚不过了,可这个自称是自己未来贴身助理的人,却说他不该那样做。
如果心中的天秤早有倾斜,那么旁人一句话,只是笃定了他的选择,可那天秤本就是平衡的时候,反而……有人在一边加了砝码,自己忍不住就会在另一边加上等同的重量——就像是如果天秤一直平衡,自己就不用立刻做出判断,不用承担后果一样。
一整个下午,苏河洲不再说一个字。
看着苏河洲那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季路言心里的星星之火逐渐蔓延开来,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揍人,也不管电视里定格的画面是他朝思暮想多少轮回的东西,终是愤然离开了苏河洲的房间。
这世界上怎么有优柔寡断到这般地步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不争气的东西?怎么……怎么有点……
季路言眉头一皱,他不知道自己心中蓦然一空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对那个又憨又婆妈的人,得上狠劲儿了。
傍晚,苏河洲收到了剧组发的盒饭,隔着透明盖子,他一眼便看见了菜式要比平日里丰富许多,饭菜的中央还有一枚圆圆的胡萝卜片,上头用刀子刻了一个哭脸。苏河洲用筷子夹起那个“哭脸”,却发现下头还有一枚一模一样的胡萝卜片……是个笑脸。
能安排这样盒饭的人,只有生活制片人——季路言。苏河洲下定决心,不能再辜负季哥的好意了,那人,是真的关心他。只可惜他今天令季哥失望了,怕是那人也和宋小明一样,后悔带他了吧?
次日一大早,苏河洲还在睡梦中便听见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Room Service!”季路言的声音响起。
苏河洲紧张忐忑中藏了几分欣喜,开了门。
“季哥,你……”
“接你去上戏啊,我总要提前适应适应当你贴身助理的节奏吧?”季路言眨了眨眼睛,开闸放水似的泼洒自己的魅力。
“幸好啊,我只是剧组的临时工,不影响和你公司之间的合约,来,出发了,带你先去上妆,那都是我的姐姐妹妹们,我特意打点过,你现在啊,不仅有贴身的助理,还有专属的化妆师和造型师了,走!”
季路言一脸阳光明媚,像不知什么是愁,对他的亲切关心,仿佛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不会突然灼人却永远鲜活跳跃着。
苏河洲心跳一快。
但很快现实就将他一棒子打回原形——医院通知他父亲的病情恶化了,今天还有李菁菁和他的对手戏:
李菁菁饰演的“白素贞”和苏河洲饰演的“许仙”要圆房!
这场临时加拍的戏,是他和李菁菁之间的第一次对手戏,是李菁菁特意要求的,他不能请假不能逃避,他……
苏河洲只觉得全身冰冷,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
站在人群后,和人假意闲聊的季路言,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说这李菁菁为了尝口鲜肉还真是肯劳心劳力,是想要为晚上的活动提前预热吗?
他虽然和李菁菁做了交易,但对贼婆娘还讲什么道义?尤其苏河洲就是他的攻略对象,他非要李菁菁鸡飞蛋打不可。可是他得等等,等再试试苏河洲的态度,让那人自己知道疼了,怕了,才是他该上演英雄本色的时候。
正式开拍了一会儿,果然不出人所料,这剧情走向哪还有点“神话爱情”的模样?
李菁菁顶着大红盖头和戳成了一截木头似的苏河洲并肩坐在喜床边上,一声含娇带媚的声音响起:“官人,吉时都快要过了。”
就差把“赶紧宽衣解带”刻在脑门上了。
季路言只觉得自己失算,光想着提防那贼婆娘戏外霸王硬上弓,却没成想,这得了饥渴症似的娘们儿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调戏自家小玉兔儿。
演员么不是,这是在工作,还务必要敬业地工作!
好在许仙的人设本就是文弱书生,和一千年蛇妖比调情自然是比不过的,苏河洲的反应算是本色演出,导演没有喊“卡”。
“官人莫怕,我们……都是第一次,新婚之夜,暖帐软床,良辰美景莫要虚度了才好……”说着,李菁菁抓起了苏河洲的手,热情高涨地就往自己身上招呼。
苏河洲跟被电打了的鱼似的,全身僵硬打颤,脸很“入戏”的红了个彻底,比那盖头还要红上几分。
季路言叹气,心说也不知苏河洲这玩意儿是怎么长大的,上一世是他家里的小伙计,看惯了脸色,到这一世还摆脱不了唯唯诺诺的德行?
李菁菁察觉到自己攥着的那只修长手掌正不断挣脱,她用指甲狠狠地抠住了苏河洲的手背。
这一掐一刮,苏河洲的手背立刻出现了几道血印子,但这都是暗地里的动作,没人看得见。
众人能看到的只是苏河洲被李菁菁抓着的手,正在剧烈颤抖,那如溪流清澈懵懂的眼睛湿红慌乱,仿佛石子一颗接一块地投入了溪水,溅起阵阵水花。
……像极了想要又不敢的模样。
可只有季路言知道,那憨子忘词了,不敢动了。只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苏河洲,这戏我想让它怎么拍就怎么拍,你要是再反抗,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李菁菁伏在苏河洲耳边,似新婚娇娘在与丈夫逗趣,唇角溢出幸福娇憨的笑意,可齿缝里却是恶毒的威胁。
苏河洲最怕的就是“威胁”,因为他没有任何底牌和对方较量。果然在李菁菁的话音落下后,他一把攥住了那喜服的袍袖往下拉了拉,作势要替“新娘”宽衣。只是苏河洲的力道就跟无意的触碰一般——毫无“诚意”可言。
但就是这样的一触碰,李菁菁羞赧地一哼哼,便借由这那力道主动褪去了外袍,她探出身子,撩起盖头猛然吻向了苏河洲!
苏河洲条件反射地推开了李菁菁,他不能亲,实在太恶心了,就算拍戏是假的也不行。眼见李菁菁面色不悦,苏河洲起身就要鞠躬道歉。
“卡!”
导演将手中的剧本狠狠砸向地面,怒不可遏道:“苏河洲,你做什么呢!会不会演戏?不会趁早走人,滚回去重来!”
坐回监视器跟前的时候,导演还在骂骂咧咧:“妈了个蛋的,这年头什么狗屁玩意儿都想混演员,真以为这碗饭那么好吃?垃圾!”
众人窃窃私语,场面顿时尴尬起来,苏河洲站在原地默默垂着头,良久,他道了一句:“导演,对不起。”
就这么一场“吻戏”来来回回卡了无数次,导演终是忍不住冲上前去,扬起巴掌就要向苏河洲脸上打去。
苏河洲紧闭着眼睛,他认命地等着这一巴掌,这一巴掌真打下来他心里反而好受一些,毕竟他不专业又不敬业,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一阵掌风都快扫过他鼻尖了,却突然停了下来。苏河洲紧闭的眼皮跳了跳,但他随即听到了季路言的声音。
“刘导,别生气啊,苏河洲是我的人,要怪就怪我吧,您消消气、消消气,我们家河洲别的戏演的可好了,就是但凡遇到点亲密戏份……他就紧张,怪我怪我,怪我平日里没有督促他练习这方面,您看,您赏我个机会,让我来给他示范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