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千辞君

1、引

　　西极荒州，黄沙漠漠无人之地，有楼名忘忧，其中小娘子墨发红衣，可易万物。小娘子秉性古怪，爱财如命，易物不论道义只讲价钱。是以，忘忧楼有规矩，命不换，心不换，无金不换。

　　“忘忧仙？你倒说说，是个怎样的人？”问话的人一身墨色袍子，半块赤金面具遮掩了面容，只露出一双深如冥渊的眸子，叫人望而生寒。

　　曾游走西荒，靠茶楼酒肆说书为生的商利跪在地上，脑门冷汗涔涔。昨日还好端端在望城酒楼说书，而后赊了瓶酒挂在腰上回去睡觉，谁料今日一睁眼，便如在阎罗鬼殿。

　　“问你话呢！”墨袍者身侧一位眉眼细秀的少年不耐烦催道。

　　他看着那少年怀里抱着的剑，艰难咽了咽口水：“小人曾误入西荒，窥见过忘忧仙真容，与传闻无异，墨发红衣美艳逼人。大家都说不清她什么时候出现在西荒的，只道许多年前她便是这个样子，也无人知道她到底叫什么。但……听人说，那忘忧仙本事了得，无论珍奇古迹，或是秘籍名录，只要你付得起价，天下宝贝任君选择。”

　　少年冷哼一声：“这不就跟江南聚宝斋一样，有什么好稀罕的。”

　　“不一样的。少侠不知，若只有这些本事，那她也远称不上忘忧仙这名头，江湖人之所以如此称她，是她，”商利抬眼瞟了眼饶有兴味的墨袍者，飞快擦了擦汗，“她可易人四肢、面容，甚至……甚至是他人苦练十数年的功力！”

　　“哦？”墨袍者把玩着杯子轻笑起来，“有点儿意思。”

　　“故此，江湖上有求于她的甚多。只是西荒那地界，有命进去难有命出来，就算找到忘忧仙，她肯不肯易也是另说。听闻两年前有个王姓小侠，借家中势力绑了武当真传弟子，要她易其十年功力给他。忘忧仙当即同意，易功易的也利索。只是除了巨额钱款，她还摘了那小侠一双眼睛，说是报酬。于是王家多次放言用全部家当买她一条命，武当那边也对她恨之入骨，直称妖女。不过，想杀她的人许多，保她的，也不少，故此至今忘忧仙还好好的活在西荒。也有人说，忘忧仙是妖魔化的，不老不死……”

　　墨袍者呷了口茶：“呵，我倒不信这世上真有妖魔，不过是人心藏暗鬼罢了。”他挑眉望向身边少年，“既是人，便总有弱点，有故事有过往，有所瞒有所求，你可明白？”

　　少年抱拳低首：“明白。”说罢利剑霎时出鞘，商利只瞧见眼前白光一闪，反应过来时颈间便已多了条血线。他瞪大了眼，来不及再说任何一个字就没了生息。

　　少年面无表情收了剑，纤薄雪亮的剑身未沾染一丝血色。

　　墨袍者不甚在意地吹了吹杯中的茶沫：“去吧。”

　　“主人，”眉眼细秀精魅般的少年歪了歪头，有些困惑，“为什么不干脆闯进西荒杀了她？”

　　墨袍者轻轻笑出声来，放下杯盏似是极为愉悦：“西荒这个地方太过诡谲，不知道这所谓忘忧仙有什么出乎意料地后手。再者，”他转了转腕上的沉香木手串，颇不在意道，“摧毁一个人，比直接杀了他，要有趣得多。”

　　少年点点头，绽出一抹极明亮的笑意，似是天光映进深深幽谷。转瞬间，身影便消失在茫茫雾色中。

　　忘忧仙？

　　墨袍者轻轻笑出声，一个顾家倒下了，又冒出一个忘忧楼。

　　这江湖着实，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