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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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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语言是一把利刃，那么小孩子才是无法忘怀的噩梦。
他们用着最纯真可爱的脸，说着伤人的话，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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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時，你脸上的那是什么啊！脏兮兮的，脏脏！”
一个穿着白色纱裙子的小姑娘凑到步時旁边，笑嘻嘻的伸手要碰步時脸上的纱布。
吓得步時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用手臂挡着脸，不让她碰。
“不……不可以碰……”
步時记得护士姐姐的叮嘱，伤口不能沾水，更不能乱摸。
面前这个小女孩，叫李媛媛，班里的同学名字，她都有好好背过的。
李媛媛眼睛特别大，小时候像个娃娃一样，在配上白裙子，就更好看了。
反观步時穿着破旧的衣服，哪怕皮肤白皙，这一对比也是天差地别，更何况她脸上贴着纱布。
李媛媛一直盯着步時看，发现步時也在偷看自己时露出了笑容。
“抓到啦！”
她大喊着抓住了步時的手臂，小孩子力气没轻没重的，步時的胳膊都被抓红了，有点疼。
可接下来李媛媛的行为才让步時知道了什么叫难堪。
只见李媛媛一把撕下了步時脸上的纱布，好在皮肉已经长好了很多，纱布的主要作用是防止灰尘等感染伤口。
感觉到脸上传来一股凉意，不等步時惊叫出声，李媛媛就先高声喊了起来。
“啊！”
“媛媛你怎么了？”其他小同学纷纷跑了过来围在李媛媛身边。
李媛媛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用手指着步時，“虫子，她脸上有虫子！好丑！”
小孩子很单纯，什么表情都会写在脸上，他们不会掩饰，都注意到了步時眉骨丑陋的疤痕。
“那是什么啊？”
“喂，步時，你脸上的是什么？”
“好丑……”
步時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那是什么，她自己也觉得好丑，她用手捂着脸，试图用这种方式挡住那些好奇的视线。
手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有胆子大的过来扯步時的胳膊，吓得步時当即蹲在地上将脸藏起来。
“别看……”
［别看我！］
“你说什么呢？大点声，我们都听不到。”有男孩子过来拽步時，奈何步時虽然力气不大，但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即使是男孩子也没有拽动她。
又过了一会，小孩子耐性差，又跑跑跳跳的去玩别的了。
步時还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是哑巴吗？我跟妈妈一起看过电视，只有哑巴才不会说话。”李媛媛提着小裙子弯腰疑惑的看着步時。
“……”
不知道过了多久，步時在地上蹲到腿酸的麻木也没敢站起来，直到老师走进了教室。
可爱的孩子们纷纷跑过去欢迎着老师。
“于老师，你看我画的画！”
“老师老师，这个算术题我不会……”
“老师，步時是哑巴吗？”
李媛媛举着小手，踮起脚向于老师提问着。
不等于老师说什么，孩子们就先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哑巴是什么？”
“我知道，就是不会说话！”
“步時是哑巴呀！”
“老师，步時是哑巴吗？”
那一天，阳光柔和的透过窗户撒在每一个洋溢着活泼笑颜的孩子身上。
唯独步時，缩在墙角，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她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只要看不见，听不到，就不会难受了……
眉骨的伤摩擦在粗糙的布料上，隐隐有些发红，还伴随着皮肤长合带来的痒痛。
于老师先是安抚住了不停询问的孩子们，才发现那个缩在阴影里的小女孩。
她脆弱不堪，别的小朋友会用哭来表达不满发泄情绪，可是步時不会，她更多的是把自己藏起来。
让人根本不知道她有没有哭过。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坚强的孩子惹人疼。
————
“疼不疼？”于老师把步時带到了办公室，小心翼翼的用棉签沾着碘伏帮步時的伤口消炎。
步時摇了摇头。
好在小孩子总是磕磕碰碰的，所以办公室里备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药，此时倒也派上了用场。
她坐在老师的椅子上，双腿悬空让她感觉十分不安，两只手紧张的攥成拳搭在膝盖上。
“能告诉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于老师温柔的询问着。
实际上早就从小朋友叽叽喳喳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问步時，也不过是想锻炼这孩子的开口能力。
步時依然摇头。
“老师不会说你的，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老师，知道吗？”
步時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毫无反应。
于老师耐心的等了一会，步時才特别小声的说了一句。
“不是……哑巴……”
“嗯，不是，我们小步時说话声音这么好听，怎么可能是哑巴呢！”
“可是……丑……”
————
2019年9月x日
表姐步婷雅介绍的工作黄了，不是步時没有干好，而是一个很现实的原因。
店里生意不好，用不上步時了。
一个月2600，那是一家烧烤小串，两个月5200块钱，除去房租600，还剩4600。
步時自己留下了600，剩下的都用来还钱了。
当时是步婷雅替她垫付了药费，一万多，可能在有钱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步時来说。
很多。
她这时候才多大？19岁吧，没有存款，反而欠了这一笔巨款。
而且，下个月还是她的生日……
10月18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生日似乎也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只因，步時从来不过生日。
就连春节……都不过。
还记得17-18年的春节，还是在当时饭店的宿舍里吃着泡面度过的。
她买了一大堆零食，还有一瓶2L的可乐，那一晚，她没看春晚，而是发呆的刷着手机，自己坐到了天亮。
听着外面爆竹声响，看着外面烟花绚丽。
不知是吃药留下的后遗症，还是什么，步時的身体很差，干不了太重的活。
表姐介绍的工作，也是收银，所以她才勉强能干。
要在这么一个小城市里找到轻松且工资不低的工作并不容易。
步時问了不下十几家店，都是等回复，然后没了消息。
10月18日当天
步時还是没有找到工作，房租又是三百，每天省吃俭用，一天只吃一顿饭，也要花出去好几百。
但在生日那天，她还是给自己买了一块小蛋糕。
特别小的那种三角形慕斯蛋糕，十几块钱，但步時也心满意足了。
没过多久，她找到了一家心仪的工作。
小型简陋的西餐厅，比不上大城市的那般奢侈，但看起来也很不错。
工资2600，包吃不包住，早九晚九。
步時很认真的记餐品特征，例如，牛排的话菲力和西冷比较嫩，但是西冷边上有一块筋要提醒客人。
再比如饮品哪些口味偏甜，哪些口味偏酸……
店铺是一对夫妻经营的，老板主做饮品和沙拉，老板娘在后厨出餐。
步時负责点单摆餐具和上菜。
老板和老板娘很好说话，大家也都是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饭闲聊。
“步時，你多大了啊？”
“19。”
“这么小就出来干活了，你家里人放心吗？”
“放心的。”
似乎是看出步時不愿意继续聊这个话题，其他同事扯开了话题，几个人笑哈哈的聊起了别的事。
都说女人心细，这句话确实不假，老板娘突然问道，“步時，你眉毛那个疤怎么回事，还挺明显的。”
步時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那道疤，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小时候被车撞了，缝针来着。”
“你这要想去掉好像得去整形医院，还好在眉毛那，算不上太明显，在往下点可就毁了。”
“我一向命大。”步時调侃着自己。
命大不代表命好。
前路依然一片迷雾，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
步時不是没有想过去做祛疤手术，可是却从来没去医院问过，一是价格肯定昂贵，二是都十几年的疤了，祛不祛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三是步時知道，就算这个疤能祛掉，但心里撕裂的伤口，却是永远都无法治愈的。
有的人因童年而治愈一生，有的人则用一生治愈童年。
还不一定能治好。
————
步時每天都捧着个小镜子，话也不说，饭也吃的很少，奶奶说过她几次，可步時似乎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有点不听话了。
“照照照，你天天拿个破镜子看什么！”步玉娇抢走步時手里的镜子，步時却不哭不闹，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步玉娇，一个小孩子这样盯着你看，真的很让人心里发毛，步玉娇有些心虚的走了。
隔天不知道从哪拿了一小瓶药水给了步時，告诉她每天擦几次，疤就没了。
步時当天晚上就将药水倒了。
她打开水龙头，往里面灌了些自来水，拿着清水药瓶当喷雾玩。
步玉娇发现药水被倒了，指着步時大骂败家，说那药是她花了多少多少钱买的。
步時听了却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眼红委屈了，手一松，药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用着小孩的稚音喊道，“你骗人，大娘说了，这疤要去医院才能祛掉！”
喊完步時就跑了，留步玉娇一个人在那里骂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步時第一次情绪发泄。
班级里年岁相仿的同学们异样的眼光，指着她骂丑八怪，虫子，哑巴……
回到家中每天面对的又是无休止的谩骂，这对步時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她需要一个宣泄口，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其实步玉娇给她药水瓶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的，觉得自己的脸可以恢复到之前一样嫩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摸起来丑陋不堪。
邻居大娘似乎不忍看小孩子那么期待，最后又失望，于是跟步時说。
“这个疤要等小時你长大以后去大医院才能去掉。”
［长大以后，就没有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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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痕这件事终究是步玉娇理亏，步時将药倒了，她也没对步時动手，而是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多么不容易。
好不容易拉扯大自家孩子，现在又要养别的孩子。
而这孩子，到现在连声妈都不愿意唤她。
步時其实对父亲母亲并没有什么概念，所有的形象都来源于见到的人，在脑海里形成模糊的设定。
李媛媛的妈妈会把李媛媛打扮的漂漂亮亮，每天都给她梳精致的小辫子。
步玉娇不会。
李媛媛会带着不同的娃娃玩偶去班级里。
步時一个娃娃都没有，曾经姑父给她买的娃娃，也被步玉娇嫌碍事占地方送人了。
李媛媛的妈妈会抱李媛媛，很简单平凡的拥抱，步時却从未拥有过。
所以。
步玉娇≠妈妈
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她们心里也有一杆无形的称，待到称彻底倾斜的那一天，一切便都无法挽回了。
————
2008年，步時8岁，上了二年级。
一年的时间并未让这个孩子有太大改变，无非是个子高了一点，眉骨的疤痕依然狰狞，却比刚拆线时要好很多。
周围的同学似乎已经习惯了步時独来独往的性子，形成了三三两两的小团体。
倒是没人再说过步時脸上的疤，想来是于老师的教导有了效果。
小朋友们并未对步時表达出多大的恶意，却也不会主动靠近步時。
步時也早就可以自己上学放学回家了，即便老师无数次在讲台上嘱咐着，步時也不用人接送。
“小朋友们，回家以后要告诉爸爸妈妈，一定要记得每天接你们回家哦！”
“记-住-了！”小孩子说话喜欢拉长音。
那一天，步時回家晚了。
她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坚强的不肯落下，两只手死死抓着书包袋子，手指都有些泛白。
而步玉娇似乎被她气到了，一脚踹在她身上，步時一个踉跄脚步不稳，倒也没摔，依旧抿着嘴不吭声。
“惯你吃惯你喝，你现在能耐了是吧，都会野了。”
“你个小白眼狼，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你这么大，供你上学，就是让你气我的？”
“行了，小孩子爱玩，回来晚点，说两句得了。”奶奶在一旁看到步時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有些心疼。
回来晚？
步時在学校里没有朋友，都是自己走回来，怎么会回来晚。
“小孩？我看她比谁都精，整天问这问那的，问他那死爹死妈，我养你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开口叫我一声妈？”
那尖锐刺耳的声音，直往脑袋里钻，破开防线。
“那……我爸爸妈妈呢？”步時眼泪眼瞅着就要落下来，年纪尚小的他，也知道步玉娇不是自己妈妈，所以从未开过口。
她更想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就她没有，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送，就他没有……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可以撒娇，可以哭，可以想要好多东西……她不可以。
“你不是我姑姑吗？我为什么要喊你妈？”
步玉娇当场就火了，“为什么？要不是我养着你，你现在早死外边了，你个小白眼狼，天天就知道想你那死爹死妈。”
“那么想知道，你下去问他俩啊！你去啊！”步玉娇说着，还伸手把步時往门外推。
步時一脸茫然，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无助的看向旁边的奶奶。
奶奶连忙过来拦着，“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她又听不懂。”
“听不懂？我看她什么都知道。”
“行了行了，别说了，小時你先回屋。”
步時伸手轻轻拉了拉奶奶的衣服，仰着头，手足无措。
“听话，先回屋，没事。”
犹豫了一下，步時背着小书包回了房间，老师留了作业，她还要写作业。
可握着铅笔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她拿起橡皮，用力擦掉纸上的字迹，可因为太用力了，纸都被擦破了。
步時茫然无措，看着作业本发呆，直到纸上有了几滴水渍，她赶紧用手背擦掉眼泪，告诉自己不要哭。
今天是她回来晚了，姑姑才生气的，下次早一点回来，就没事了。
［不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