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野熊，你不要惹》陌上烟花

7、熊的情意

　　７．熊的情意

　　不想在众人面前让大熊难堪，更不想让满脸希冀的长辈为难，于是我只好僵硬着一张笑脸虚应了几句，再次托辞身体不适而遛回自己的小院。

　　“小米。”一回到院子，我就在院内石桌前坐下来。
　　“是，小姐。”
　　“去沏茶。”

　　小米眨眨眼，似乎是不懂我怎么了，不过也不多问，乖乖地去厨房沏茶。

　　我坐着，毫不意外地看着急急忙忙跟着追进院子的大熊。
　　“子愉，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进房休息？”他走过来，一脸的担忧。
　　我没回应，只是没好气地瞪着他。
　　“子愉？”大熊看看我，似乎明白了我不是真的身体不适，脸上的担忧卸了下来，换上了疑惑。
　　我还是瞪着他，半晌，发现自己这样做除了让自己眼睛瞪到酸以外，没有任何成就。
　　“大熊——”最终我放弃无言的抗议。
　　“哎。”他一面老实地答应，一面老实地坐在我对面。

　　“你生病了吗？”
　　“没有。”熊头认真地摇了摇。
　　“真的？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例如脑子？
　　“没有，没有，”说完，怕我不信，还拍拍胸膛，“我好得很。”

　　我点点头，很好，硬件没有问题，那是软件上出错了。
　　“你很讨厌你前——未婚妻吗？”
　　“前未婚妻？啊，不会啊。”他抬头看着我，呆呆地回答。
　　“讨厌拖油瓶？”
　　“不会啊。”
　　“那就是不想收留他们，嫌他们麻烦？”
　　大熊一拍脑门，“你是担心桃花他们母子吗？放心，我说了，她就和我妹子一样，我会让爹好好安排他们母子的。”说完，还看着我，笑得一脸开心，“子愉你人心眼儿真好，放心，不用担心他们。”

　　谁担心了？！被他那赞赏的眼神看得我全身不自在。

　　算了，跟熊绕圈子是没有意义的。
　　我甩甩头，站起来，手撑在石桌上，前倾向他，“既然你不傻不疯，又不讨厌他们，为什么还要拒绝他们？那桃花本就是你要娶的——”

　　“我要娶的是你。”不得了，大熊这次很大胆，居然打断我的话。
　　“你不能因为不想娶她就随便抓人代替哦，这样——”
　　“我要娶的是你。”又打断我。
　　“大熊！即使你不想娶她，还是有很多好姑娘啊，我看那孙家姑娘就长的不错，你们也相熟——”
　　“我要娶的是你，是你，谭子愉。”大熊难得的大声，这次不仅是打断了我，更是让我一下子忘了如何反应。

　　“大熊……”这次轮到我呆了，看着他饶过桌子都到我面前。
　　“子愉，我不娶别人，我只想娶你。”大熊边说着边拉起我的手。
　　这笨熊绝对是吃错了药了，不然怎么变得这么会花言巧语了？我本想把手抽回来，可是当我看到他涨红的脸，认真的双眸，却怎样都无法动作。

　　“大熊，”我咬了咬下唇，齿肉相碰的痛提醒我要理智，“我不能嫁你。”

　　大熊的身子明显一震，“你已经许人了吗？”甚至连声音都颤了。
　　我本想说是，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不，不怕，我跟你去见你娘舅，求他把你许给我。”大熊不等我回答，就急冲冲地抢着开口。

　　“我没有。”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

　　大熊拉着我的手收紧，“那为什么不行？还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掌心的汗不断，沾湿着我的手，而那一向温暖的大手此刻却反常的冰凉。

　　喜欢的人……我摇了摇头。
　　大熊明显地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稍稍褪去了几分，“那为什么不行？”

　　我看着他，然后垂下眼帘，说老实话，对他，我不能说没有一点心动。

　　“是因为我不够好？”
　　啊？这是什么话？虽然我常逗他，却没有看轻过他啊。
　　我诧异地说不出话时，大熊又开口，“我知道，我长的不如二弟俊秀，脑子也不如二弟聪明……”
　　咦？怎么突然扯出耿天龙来了？我忍不住抬头，只见大熊头耷拉下来，一副消沉的样子，握着我的手也放开来。

　　“二弟自小就能干出众，而我，却是个只会往林里跑的粗人。”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看着快低垂到胸口的熊头，我终于开口，“你这是胡说些什么？！”
　　“你不是喜欢二弟？”熊头抬起来，可怜兮兮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是罪大恶极的混球。
　　“我喜欢那家伙干什么？又不是疯了？”这熊的思路可不可以正常一点？
　　“可是庄里的姑娘都喜欢他——”
　　“那我就要喜欢他吗？又不是流感，一个流鼻涕大家就都得打喷嚏？！”
　　“流感是什么？”他打岔——
　　“别管这个，”我用手捶他一记，“你哪来这些不着边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看到他没精神的样子。
　　“因为，总见二弟来找你——”
　　“那是监视我这个外人。”笨熊，当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实心眼吗？

　　“你们每次都聊天聊好久……”熊头扭到一边，又很快扭回来。
　　“那是在吵架！”连聊天和吵架都分不清楚。
　　“……那你每次都对他笑得好开心。”
　　“那是笑里藏刀！”

　　“可是——”
　　“没有可是！”我干脆抬手捂住那张总说错话的笨嘴。

　　大熊的眼睛眨了眨，慢慢流出让人脸红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幼稚的动作，我懊恼地收回手，却在半途又被他劫了去。
　　“子愉，子愉……”

　　“干吗？我说了我不喜欢他，可不代表我就喜欢你。”我硬下心把话说绝。
　　“可是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这只大熊……禁不住脸上又一阵发热，心一软，嘴上就没有力气了，“喜欢我，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在林子里刚见着你睡着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林子里的仙子……”
　　仙子？不是山妖吗？真怀疑大熊的眼光……我回忆着刚来到“这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大熊搔搔头，似乎有点窘迫，“我当时就想，如果这仙子肯跟我回家做我媳妇儿就好了……”

　　呃？？？唇边的笑，就这么硬生生僵硬在那里。
　　亏我还以为自己演技一流，骗计无双，居然是“羊入熊口”？

　　大约是察觉了我怀疑的眼神，大熊立刻举起双手，“我只是想了一下下而已，绝对没有半点邪念。”

　　哼，我转过脸去，“那你的‘邪念’是什么时候起的？”
　　大熊的反应是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不说话，看着他，居然又起了逗他的心思。“说啊。”

　　“不，不知道。”大熊的脸，耳朵，脖子，所有看得到的地方都变得通红，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不说，哦？”伸手揪住他的胡子，踮起脚瞪入他闪躲的眼睛。

　　“就是，想见你，想看着你，想留住你……也是邪念吗？”拜托，不要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

　　“算！”淳朴的熊立刻陷入苦恼。

　　“不过呢，这也只是你一时失常，算是误入歧途。”我安慰他，谁叫我魅力惊人呢，哈哈哈哈哈——不对，现在的任务是拒绝婚事，甩掉麻烦，尽快离开，我得意个什么劲儿？
　　“咳，其实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等你出去走走，见多了漂亮的姑娘就——”唉？这话说着怎么带着酸味了？

　　“邪念就邪念吧。”大熊的声音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我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钟就被拥进了温暖的胸膛。

　　“只要你不走，留在这里，什么都好。”大熊抱着我，贴着我的耳朵对我说。耳廓因为他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发热，心里也有什么好像被狠狠地拨动了。

　　“大熊——”

　　“咔嚓。”一声从院口传来。

　　好像有什么不对头……我从大熊怀中努力探头出去。
　　“小米！”
　　在不算宽敞的院门口正叠罗汉一般挤着一堆人——耿老爷，三位夫人，耿天龙，耿天虎，管家大叔，李厨娘……还有被挤到一边，正苦苦挣扎着要闪人的小米！

　　“嘿嘿，”众人干笑两声，连一向与我不和的耿天龙都脸红了起来，末了还是耿家一家之主率先开口，“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去吧。”

　　大夫人以完全不符合她身材的方式一跃而起，“管家，赶快去找城东的陈裁缝，他家的嫁衣最精细。”
　　“大姐，不着急，先得先把庄里好好收拾一下，这宴客的桌椅也得——”

　　无奈地看着一遛烟消失不见的人群，我转头面对罪魁祸首，“大熊？”
　　“哎？”他显然也吓了一跳，不过表情却过分地高兴。
　　“你还要抱多久？”

　　☆☆☆路边的野熊，你不要惹……☆☆☆

　　“你陷害我，你居然陷害我！”我瞪着大熊，大有识人不清的悔恨。
　　“我没，”大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们有跟过来。”
　　“是吗？”我想到对话时大熊的动作，“可是你知道他们在看！”
　　“我，我是后来才发现的。”大熊被我凶得只好怯懦地盯着手里的茶杯。

　　“唉，你啊，”我狠了狠心，“耿天雄，我还是把话说清楚吧，我不能留下来，更不能和你成亲。”
　　大熊的脸上黯了暗，抬头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伤心。可是我还是决定把话说开，我是二十一现代人，结婚的念头还没有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原本满腔的抱负还等着我去实现，知心的朋友，还有虽然不够尽心，却也把养育成人的父母……我不能留下来！

　　“大熊——”
　　“啊，对了，爹叫我过去帮他看账簿来着。”大熊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呃？”看账簿不是耿天龙的工作吗？“大熊，你先听我说——”
　　“子愉，等我一下，我，我再回来听你说。”先是快步，最后干脆飞奔起来，壮硕的背影没有几秒钟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喂，这算什么？”我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我好不容易下决心要坦白哎？！”
　　脑中突然浮现四个大字：金蝉脱壳，不，应该是笨熊脱皮……

　　接下来我发现所有人都变“忙”了起来。

　　耿天雄这只熊是不用提了，好几次都发现他远远地站着，看着我这边傻笑，可是刚提腿要接近，他就一溜烟跑了。
　　耿大老爷每天忙着外出探访好友——他哪里来得那么多好友要探访？以前他不是天天闲闲地躺着晒太阳的吗？
　　三位夫人也是忙里忙外，不过还是找得到人，只是每次去都被拉着比来弄去，刚想开口，三个人却又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各自闪人，让你追都没有办法追。

　　耿天龙和耿天虎还好，既不难找，又不躲人。
　　只不过：一个是二话不说就丢给我丢进一间账房，“这是当家主母要看的书，你先习惯一下。”
　　我看看书，再看看他，“连你也支持，不会吧？你可是要叫我这山妖一声嫂子哦，不怕我危害山庄了？”还以为可以得到他的“大力支持”。
　　果然，看他青筋跳了跳，然后故作成熟大方地扇了扇扇子，“你进了耿家门，自然就有办法管教你。”
　　“什么啊！扇扇，扇什么扇！大冬天扇扇子，真是神经。”我看着他一副我忍你的样子，气得磨牙。

　　而另一个——“嫂嫂，”耿天虎不仅不躲我，还变得和我很是亲近，“我娘说明年我就有个小侄子陪我玩了，可是我想要个小侄女……嫂嫂先生个侄女儿，再生侄子好不好？”
　　“天虎，”我看着他，充分知道了什么叫欲哭无泪，“说起来，你倒是最狠的一个啊。”

　　☆☆☆路边的野熊，你不要惹……☆☆☆

　　我本想，若是这样下去，我也只好不告而别了，谁想，他们居然还有花招……

　　“小姐，小姐，”小米着急地从房外跑回来，“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我手一抬，用云袖将写了一半的留书盖起来。
　　“是大少爷，大少爷他出事了——”

　　“什么？大熊他怎么了。”心一紧，险些把砚台弄翻。接住砚台，我要自己冷静下来，小米最喜欢夸张，大熊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大少爷他，他——”小米一开口，泪先落了下来，这一落，把我的心思也打乱了。
　　“别慌，快说他怎么了？”
　　“大少爷他在山上给落石砸了，刚才，我见着，王七和马二把大少爷抬回来的。”
　　“什么？”落石？砸？抬回来？
　　哐当！砚台在手上落下来，四溅的墨汁污了我的衣袖，也污了我的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