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欢》皈遥

4、第4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周五下午的检阅。
　　那天阳光很好，李昔妍的状态也不错，反正只要没有再出现同手同脚的状况就是不错。介于八班这几天纪律很好，加上训练有素，顺理成章地在二十个班里拿了第一。
　　检阅结束后回到教室，得了奖，赵国萍心情挺好的，她轻轻叩了几下讲台，笑面盈盈地对他们说：“同学们，大家现在拿出一张纸。”
　　大家惶恐地望着赵老师，作为经验丰富的学生，他们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安：这……该不会是要测试吧？
　　疑惑和惊恐当然不会表现在脸上或行为上，纸张被哗啦哗啦地翻动着，一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讲台上赵国萍的嘴巴，希望她快点说，又希望她千万别说。
　　赵国萍喝了口茶，缓缓开口：“大家在这张纸上，写下名字和高中三年的目标，以及你们以后想要成为的人。我不会看，三年后我把它们原封不动地交给你们。”
　　众人胆战心惊地听完，纷纷长舒一口气，拿出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前后左右的同座开始互相询问，教室里逐渐升起了议论声。
　　李昔妍冥思苦想了许久，自己高中三年的目标很简单，她来c中，来这个班，无非就是为了考上y大啊。
　　坐在这个班里的近乎每个人，都和她有着同样的目标。
　　三年的目的再明确不过了，可是，她真不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啊！
　　想当亿万富翁被说物质，想当科学家不切实际。在心里胡乱罗列了一堆，思绪从市井小民直接飞到了统治地球。
　　李昔妍嘴角一勾：姐可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一番挣扎下来，她基本上放弃了这一栏，随便写了个“成为一个自己欣赏的人”。
　　就这了，爱咋样咋样吧，再想下去脑子就想没了。
　　应付完这事之后，她看了眼谢子瑆，他正在很认真地低头写字，她往他那边凑了一点，邪恶地笑着：“嘿嘿嘿，谢同学，写的什么啊？”
　　他没有刻意遮拦什么，她稍稍偏头就能看清，只见“教师”两个字工工整整地呈现在那张米白色的纸上，笔法劲秀而有力。
　　“你想当老师？”她挺诧异的，“不是吧，我还以为你要当个很牛的大人物呢。”
　　他仍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不看她，也不说话。
　　仿佛他早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评价，静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有错吗。”
　　话里带有几分自嘲，而且那三个字里完全听得出一种诘责的语气。
　　“有错？什么错？？”她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番有歧义的话，连忙说道，“不是不是不是，我刚才的话只是出于惊讶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我认识的成绩特好的人，基本上都是要当大老板啊、大科学家什么的。”
　　“……很奇怪？”
　　“没啊，这有啥好奇怪的？一万人里就有一万个不同，挺正常的啊。我觉得吧，能明确自己未来道路的人都挺厉害的……”
　　她趴在桌子上，向上呼出了一口气，额头上轻薄的刘海被吹了起来，“我连自己想成为什么人都还不知道呢。”
　　他敷衍地扬了下嘴角，笑里的喜悦与苦涩杂糅在一起，说不上是被安慰还是被怜悯。
　　“不过我觉得当老师绝对特别累，你看咱们学校的那些个男老师，啧啧，那一个个秃的啊！但是吧，你以后带学生应该会挺轻松的，尤其是你带的那个班里的全体女同学，一定特别听你的话。”
　　“为什么。”
　　“长得帅啊！”她用左手拍了下桌子，右手伸长过去轻轻揪住他线条流畅的下巴，把那张他的脸转向自己，端详半晌后，她由衷地咂咂嘴，“你瞧这小脸，长得多标志！”
　　他眼里有几分惊愕，注视着她的行为几秒之后，迅速避开了她的手，转回头。
　　“不是，咋了啊？”李昔妍怔愣在那里，人都懵了。不是吧，我干什么了就又得罪你了。
　　“……”
　　长这么大从没被同龄的女生摸过脸，李昔妍刚才那一下着实是吓到他了。他冷冽的目光扫了过来，停在她手上。
　　“你那什么眼神？你倒是说清啊我又干啥事了！我跟你说对不起行不行？”
　　他一眼也没再看她，手掌撑着下巴把脸别过去，修长光洁的手指挡住了唇。
　　“手。”
　　“啊？”
　　“手，别随便摸。”
　　看见自己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她傻乎乎地眨眨眼，恍然反应过来：“不是吧谢子瑆，你这是在害羞吗？”
　　他吸了口气，有种被揭穿心思的羞耻感，垂眸继续在纸上写字，对刚才的事闭口不提。
　　“诶，你真害羞了啊？”
　　她憋不住笑，咧着嘴咯咯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害啥羞啊别害羞！我就是单纯夸你长得好看啊姐妹！你看我这么正经，我像是那种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吗？？”
　　她实在太惊奇了，谢子瑆长着个温柔的脸，说着冷酷拽哥的话，竟然还跟怀春少女一样，被摸个脸还害羞了？？？
　　他不吭声。
　　谢子瑆柔和俊秀的长相被从小夸到大，而每次在夸他帅时，句末总会添上一句：“你看这孩子啊，跟小姑娘一样漂亮。”以至于小时候有那么几年，母亲是不是就给自己穿裙子带出门，被幼儿园的同学从中班笑到学前班。
　　“姐妹”这个字眼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
　　于是，他决定不再理她。
　　对，不理她了，再跟她说话就是狗。

　　“谢子瑆，谢子瑆？哎呀你别不理我啊，我周围这一圈没几个随和的，就你能说上话了啊！”
　　“谢子瑆谢子瑆谢子瑆谢子瑆……！你生气了？别啊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再也不乱碰你了行不行？”
　　？
　　敢情他们根本就没在计较同一件事。
　　“……”那双秋水般的桃花眼看了过来，手依旧遮挡着嘴唇，“你刚才喊我什么？”
　　谢子瑆一开口说话，她就跟看见哑巴忽然开口发声一样，立马来了精神，脊背挺直，疑惑地问他：“什么？谢子瑆？”
　　“……”他又把脸转了回去。
　　“咋了我又说错啥了，你不叫谢子瑆吗？”
　　“你叫我姐妹。”
　　李昔妍满脸黑人问号：我有叫过你姐妹吗？我有吗？
　　她正要开口问，又听见赵国萍吩咐让班长把纸收上来，教室里立马恢复了安静。
　　在座的诸位好汉还真是静若处子，动如脱缰野马啊……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讲台上解释自己良苦用意的赵国萍，手却在底下不动声色地撕着本子上的纸，撕下来之后，低头写了起来。
　　两分钟后，一张被随意折起来的浅蓝色小纸条被扔到了谢子瑆的桌子上。
　　他拿起纸条，看了她一眼。
　　她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赵国萍，手上还滴溜溜地转着笔。
　　一点点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谢同学，我刚才是顺口说的啊！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是好朋友之间的称谓就可以了啦。”
　　“……”你家好朋友不管男女都要被叫姐妹？
　　他拿起笔，写上简短的几个字。
　　李昔妍接过纸条，看见上面写着——
　　“好朋友？”
　　她差点没一口老血喷他脸上：什么鬼啊？我这一周天天跟你说话，我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
　　“咱这不算好朋友？？那啥算好朋友，认识一二十年的那种？”
　　“不是吗。”
　　“我心碎了啊谢子瑆！我才十六岁，我哪来时间去跟你认识一二十年？？时空穿梭到你妈妈肚子里跟你交朋友？？”李昔妍画了个吐血的表情，使劲丢了过去。
　　纸条又传了过来。
　　“认识十几年不一定就要是从前，以后的十几年也可以。”
　　李昔妍拿到纸条的第一反应是，哇噻，这是谢子瑆跟她说过最长的话，虽然还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写的。
　　除了那次全校的演讲，他平均每句话小于等于十个字。
　　纸写满了，她又换了张：“不是吧大哥，我觉得咱们这就算是好朋友了啊！你有其他在你看来的好朋友吗？你们都是认识很久很久的吗？”
　　李昔妍也有两个从小玩到大的绝世好朋友，但她对于好朋友的定义绝不会局限于相识的时间长短。
　　认识几年的朋友不一定就比只认识几星期的人对你真心。
　　“能算好朋友的，都认识十几年了。”
　　她翻个白眼：烦死了真难搞。
　　“哎呀，那就让我当个例外呗。”
　　“……”
　　“省略号容易挨打你不知道吗？快答应我快答应我快答应我！”
　　“随你。”
　　看得出来他是出于无奈才答应的，反正就算不答应，李昔妍也会想出办法让他答应。这么几天来，他对她的理解大概就是，只要她认定的事就必定实施，而且一般人改变不了。
　　她想知道他的名字，就算他不说，她也会想尽办法知道；她真正讨厌一个人，就绝不会把自己的厌恶藏在心里，脸上装出伪善的笑；所以，她想和他做好朋友，她就一定会做到。
　　她看见上面写的字，高兴地抿起嘴笑。
　　双手托着脸，转过去看谢子瑆，笑起来的眉眼中似有星辰闪烁：“那我们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谢子瑆。”
　　他象征性地笑了下作为回应。
　　李昔妍才不管他什么态度，反正她现在心情特别好，非常好！
　　脚在地上有节奏地左右摇晃。
　　奇怪，跟不爱与人相处的谢子瑆成为好朋友带来的快乐，要比和其他人交朋友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