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欢》皈遥

2、第2章

　　过了一个无拘无束的暑假，晚睡晚起的作息好像还没调整好。军训的第一天，李昔妍差点睡过。
　　八个闹钟合奏了半个小时才把她叫醒，慌慌张张起来时，发现爹妈竟然还在床上安稳地抱着打呼噜。
　　她像个老母亲一样，唠唠叨叨了好半天才把老李叫起来。李继尧快要被这丫头给烦死了：“多大人了，就不能自己学学做饭？你妈睡眠浅，我一起来她就醒，睡眠不足怎么行啊！”
　　李昔妍：我的存在可能是当年一个意外吧……
　　自我质疑了许久，她放弃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女儿这个问题，在迷彩服上别好姓名牌，背上包出门了。

　　朝霞在天幕上漾开一弯弯涟漪。
　　万幸，今天的太阳远没有昨日耀眼，看来老天爷还是以慈悲为怀，不愿看他们受太多罪。
　　去时的操场上已有部分班级站好了队，她四下张望，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班的队伍——站在队首举班牌的谢子瑆实在是太显眼了。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路过谢子瑆时还不忘来一句：“早啊谢子瑆同学！举牌子挺累的吧？”
　　他闻声瞥了她一眼，微蹙眉头，什么都没说。

　　清一色的军绿色海洋中，谢子瑆的长相格外惹眼，来来往往有不少女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可是没一人上前与他谈话。
　　正和不算太熟的同学聊着天，她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他仍是独自举着牌站在那里。
　　连聊天的人都没有？？这也太可怜了吧。
　　唉，看来小李又要开始日行一善了。

　　“某人可真可怜啊！”她头高高地仰着，手在胸前抱着，老干部似的一步一步踱到他面前，歪头：“谢子瑆，你是不会说话吗？”
　　他面无表情地甩了一句：“你很烦。”
　　“烦？那我就更得好好烦烦你了谢同学！”她能感觉到自己说话很欠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诶，难不成……你社恐？”
　　“没有。”
　　“那为什么不说话？”
　　“……没必要。”
　　“无聊。”她白眼一翻，昂首挺胸地就走了。

　　早上最先进行的是开学典礼外加放飞理想仪式，也就是校领导欢迎一下新生们入学，然后优秀学生起带头作用抒发对以后光明未来的无限畅想！
　　李昔妍对在学校里听到的一切演讲都极度无感，昨天赵国萍就唾沫横飞地长篇大论了一个多小时，今天没准要听个更长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更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听完除了被打了打鸡血，该学不会照样还是学不会。
　　她站在队伍里昏昏欲睡，头不停地点着。站在她前一个的女生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把头转了回去，不禁倒吸一口气，在心中激动地呐喊道：“这个女生长得好漂亮啊！！”
　　愣着干嘛？快跟美女交朋友啊！！
　　李昔妍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时前面的女生扭过来，略带一丝拘谨地开口：“那个，同学你好。”
　　“你说什么？”她猛然抬起头，朦胧的睡眼眨了几下，嗓音夹杂一丝微哑，听上去好似带着怒意。
　　前边的女生忽然不敢吱声了，慌慌张张地说声“没事！”便转了回去。
　　这个同学看着可可爱爱的，怎么这么凶啊……
　　李昔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对，伸手去拍她的肩膀，见女孩转头，笑问：“怎么了吗同学？”
　　听她声音比刚才柔了很多，女孩又松了口气，大方开口：“你好，我叫陈昕，可以交个朋友吗？”
　　交朋友？必须可以啊！李昔妍最喜欢交朋友了！
　　“当然可以啊！”她冲她笑了起来，明亮的眼此时弯成了两个月牙。
　　“李，昔，妍？”陈昕看着她衣服上的牌子，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好好听的名字啊！”
　　“哈哈哈是吗！我觉得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对方为人友善，陈昕不由得高兴了许多。唉！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惹到了哪位暴躁的姐，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嘛！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一个干净清越的声音从远处的前方传来，李昔妍蓦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台上的那个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我去……怎么是他啊？”她没好气地低声一句，盯着台上的人，表情生硬。
　　陈昕忽然觉得方才关于李昔妍是个暴躁姐的猜测或许是真的，这个女生的脾气好像确实不怎么好……
　　“你不认识他吗？他是咱们市这一届的中考状元呢！”
　　“什么状元？？”她下意识说了出来，诧异地瞪大眼。
　　不是吧？这哥们儿还真是个中考状元啊？？？
　　这能不认识吗？她刚才还说人家社恐，态度还相当相当恶劣……
　　什么狗屎运气啊？！！！！

　　“对啊，你不觉得这样的男生超级超级优秀吗！学习超赞就不说了，关键是长得还特别好看！！！”
　　“优秀个屁！”
　　李昔妍连忙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不对不对不对，一定是她刚才的梦还没有做醒，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长得又帅学习又好的男生？？你当写小说呢？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再回神，站在台上的依旧是谢子瑆。
　　……
　　得，刚开学自己就成功得罪了一位大爷。

　　各种发言结束，一列教官随即入场，口号高亢嘹亮，步伐整齐划一，英姿飒爽。
　　军训一周后，新生们将要接受校领导的检阅，所以队伍绝对不能乱站，必须要排列整齐，这样才能展现出重点班的精神风貌。
　　八班的教官叫文岑刚，长了一脸凶相，随时随地都瘪着嘴，眉头锁着，嗓门还特别大。按个头排队的时候，他差点还把班里一个小女生给吓哭了。
　　男女生站队分为前后两排，女生在前，男生在后，方针从左到右按个头排列。
　　李昔妍一米六的个子勉强排到了第二排顺次的第三个，这对她已然实属不易，班里面的人一个个都很高，她站在里面特别像是一个凑人数的。
　　自己的位置是定好了，可是刚交到的朋友陈昕比她高了不少，和她之间隔了三四个人，这下好了，以前觉得长得矮买票花钱少，也算是个好事吧！而现在，个头的差距让她都没法说话了。
　　不能说话，这对话痨本痨的李昔妍来说简直是巨大的折磨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又开始找右边的女生搭话。
　　“嘿你好啊，我叫李昔妍，你叫什么呀？”
　　对方斜眄她一眼，连头都没转，声音淡淡地说了句：“柳一慧。”
　　她瞬间失去了跟柳一慧成为朋友的欲望，笑着微微点下头，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了。这语气，这眼神，瞬间让她想起了某个讨人厌的大爷。
　　她把嘴闭上，当时就把头甩开了。
　　“哎对不起对不起！”
　　身后传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声音，她好奇地扭头望去。声音的来源是个衣服上挂着“夏铭扬”三个字的男生，他的眼神落在地上，而他旁边，是那个讨人厌的大爷……
　　夏铭扬好像是踩了谢子瑆的脚。
　　只见谢子瑆摇了摇头，示意他没关系，不碍事，余光却又看见了站在自己前面的，正在瞟自己的李昔妍。
　　怎么哪都有她？
　　“嗨，谢大爷！”她本能地招手问好，话说出口还没落地，就立马反应了过来，“呸呸呸呸！我不是说你啊，我本来想说‘嗨谢同学’来着，口误，哈哈哈……”
　　宇宙级大型社死现场……
　　他无奈地叹口气，礼貌回应：“没事。”
　　“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听见算了。他别过脸，不再说话。
　　李昔妍的话又没有得到回应，她背过身对着他，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喃喃道：“可不就跟个大爷似的，拽什么拽啊……”
　　柳一慧在一旁冷笑，旁若无人地和身边另一个好学生聊了起来：“有些人啊，真是好笑，没看见人家都不愿意搭理她吗？要搁我身上，我才不会干出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呢！”
　　“……”李昔妍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好，请问一下，您的声音还能再大一点吗？要不直接对着我的耳朵喊吧！这样我能听得更清楚一点！
　　排好队列之后开始站军姿，太阳光十分强烈。
　　李昔妍简直就是个体力垃圾，还没站几分钟，额头便渗出细汗，浑身上下各种酸痛，脊背也随之渐渐弯了下来。再加上刚才被嘲讽了几句，心情格外烦躁。
　　就差在脸上贴上“浮躁散漫”四个字了。
　　见文教官两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来，谢子瑆嘴唇微微张开，却欲言又止。
　　他本来是没打算管她的，但刚才那两个女生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比起只是嘴欠的李昔妍，他更烦那些自恃高人一等者。

　　眼皮沉甸甸的，李昔妍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站不好会罚站。”身后的声音有些近，很清澈，很轻。是谢子瑆，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身子前倾向她说的。
　　她陡然站直，一下子把脸仰起来，连一丝困倦都没有了。
　　刚才是谢子瑆在说话吗？？？他刚才是……主动说话了？！
　　李昔妍快速扭头看了谢子瑆一眼，少年睨她一眼之后继续目视前方，眼神依旧凉得像静谧的海一样。
　　回过头站好，她不禁睁圆了眼，有种听见小哑巴开口说话的惊奇。抑制住跺脚的欲望，嘴角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上扬——
　　我的妈……今天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