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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假设凤九生得早 ...

  •   在《三生三世》大背景下,男主东华与原著基本无差,但女主,除了名字是凤九,身份背景年岁什么的都不同,有人会反应过来,那就不是《枕上书》啦,只有名字是。

      (一)
      东华正值五万八千岁时,天地纷争还未大定,天族与魔族均向其投来了橄榄枝,因天天爬碧海苍灵他那张简单竹铺的魔女偏多,于是他心里已有六七分偏向天族。这天他回到碧海苍灵沐浴,清潭里热气氤氲,不同于寻常景象。
      潭里的魔女做作地掬了捧水,洒在自己洁白的皓腕上,媚眼如丝地向他看来。他确信她是魔女,因为她的眼角是勾着红色,还未散去魔力。
      哎,法力本就不足,怎么还费力将池水变热,殊不知他喜欢冷浴。
      东华愣了须臾,并没有理她,而是下到潭的另一边沐浴。
      热气氤氲有个好处,两个人并不尽看到对方水下的身躯。
      魔女见他无意,远远地趟了水过来。
      纤纤皓腕刚要搭上他的肩膀时,东华从潭中趟上了岸:“我洗好了,你慢用。”
      魔女撇了撇嘴,心想:“不是传闻这东华来者不拒,一天一个吗?”
      东华一向不苟言笑,他觉得全程一张冰块脸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表明,查看了老家一切如常,日已西沉,打算回自己的竹铺早些休息。
      结果那潭中的魔女,着了一身红衣躺在竹床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魔女捻着袖口的云纹等他垂青,红衣耀眼,魔女更为艳丽。
      他面无表情地从竹床上将她抱起,打算扔出窗外,这基本已经成了他最近的必修课。
      但事情头一次出乎预料,东华顿了脚步,看那魔女娇笑着,一柄短匕已经准确地刺入他的胸口。
      东华不仅是冰块脸,而且打架时不分男女一视同仁,他将魔女打出屋时魔女吐了一大口血,就差东华最后一掌。东华周身因功法而火红,阴沉着脸看胸口的那一刀,他决定了要支持天族。
      魔女这时才自知不是对手,重伤迫她化作了真身。夕阳已收起了余晖,碧海苍灵却明亮一片,她是周身燃火,凤头九羽尾,身侧两翼各有两只重叠的翅膀,一共四翼:“东华,你记住,今日来报仇的是我比翼鸟族凤九!”
      她化为一缕火而逃,瞬间没有了去向。
      东华愣在了当地,比翼鸟族,当是神族,不是魔族啊,刚才与她交手,她的功法红中带白,他虽有些奇怪,但从未想过她是神族,神族哪可能这般红的妖娆?
      东华没有再去追,他有些明白了比翼鸟族说的报仇是什么。

      (二)
      凤九深觉自己五脏六腑翻腾无序,捡了开天辟地最古老的瀛山上一棵万余岁的盘古娑罗树栖息下来,睡了深长的一觉。
      这一梦里,凤九忆起自己在比翼鸟族的日子。
      比翼鸟族是个钟情之族,一生只爱一个人,而凤九却因此成为一个可怜的娃:她母亲因为貌美被周边的一个小魔族看中,魔族来扰,她母亲以死明志,参加神魔之战中赶回来的父亲抱着她母亲的尸首恸哭后也殉情而去,凤九襁褓之中就成了孤儿。不知是不是爹不管娘不爱,凤九活得比一般比翼鸟的少年还潇洒些,小时候摸鱼逃课,长大后喜欢化作男儿身轻薄邻家少女,族人对她跳脱的性格深感头疼,于是让她自己收拾了包袱出去历练一番。
      凤九天生运气就算好,功法一事上增进极快,上到两万岁时功法已经在众多族人之上,出去历练时不曾遇到什么大神大魔,凤九过得游刃有余、恣意快活,在外面兜兜转转六千年,终于有些想家,回族里时,却正看到比翼鸟族被屠地血流成河。
      凤九呼啸着就朝魔族而去,那个魔族头领和他妹妹甚为厉害,凤九与他们斗了一天一夜,眼角杀地血红,功法也从白转为了红,最终将魔族头领绞杀。
      凤九捉住了一个闻风而逃的小魔,不逼他就招了供,是因为这魔族头领的妹妹爱慕碧海苍灵的东华郎君,可是去找东华的魔女、神女那么多,想要拴住他的心便要用些非常之法,听闻用比翼鸟的神元炼丹,可让人对施术者一心一意、一生一世,那女魔头便撺掇了她的哥哥来屠比翼鸟族。
      凤九面无表情地走到奄奄一息的女魔头面前,果然从她怀中取出了比翼鸟族数百个神元化为的一颗丹,将女魔头灰飞烟灭了。
      凤九安顿死里逃生的族人时,听到族人说曾向东华求救但东华没来的消息,于是怒不可遏地前往碧海苍灵。
      活了两万多岁,凤九头一次觉得自己活得有那么些价值,这价值里让她忘不了的就是紫衣白发的始作俑者。

      (三)
      凤九睡了整整四万年,一睁眼四海八荒也早已大定了。
      娑罗树告诉她现在是天族一统,天帝之前还有位帝君已经让位,魔族蛰伏于若水之滨,三万年来没有大动。
      凤九被东华打得最深的那掌还让她深有五腑灼烧的错感,于是没敢离开瀛山,与娑罗树相伴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也算是修身养性。
      可一日,瀛山旁的越海里,掀起了一阵巨浪。凤九立刻化身红衣束发的少年飞到瀛山上方查看,本能地将涌来的巨浪一掌打了下去,远远地才看见海底水族与鲛人族打了起来。
      鲛人族与魔族多有姻亲,也是喜欢侵略的一族,虽然天下大定,但是贼心不死。凤九一向以貌取人,鲛人族其貌不扬,见那越海女眷一个个如花似玉,凤九顿生怜惜,念诀入海,三下五除二把鲛人族打跑了。
      接下来凤九就体会了东华之前过过的一段日子,鲛人族日日有人来叫板,头领名声一个比一个大,结果都被凤九打得屁滚尿流。但这有个好处,就是三五日便被请到越海水宫吃一顿好的。在瀛山里天天吃清淡的并不觉得乏味,只是水宫里美食佳肴一次便勾起了凤九肚子里的馋虫。
      与鲛人族切磋了千八百年,鲛人族来了个厉害的角色,逼得凤九使出了那全身通红的功法,将鲛人族重伤,越海终于安静了。
      有一天越海公主来请凤九去天宫赴宴,说是她的英雄事迹被天庭知道了,邀请她上去会面。凤九一开始并不想上什么劳什子的天宫,直到越海公主说这是头一次天宴,为了这四海八荒神族封功,折颜上神会拿出他的桃花醉让大家免费畅饮,凤九便拒绝不了了。

      (四)
      凤九坐在天宴末席时撇了撇嘴,果然像她这种名不见经传来历不明的人天族不会重视。
      但桃花醉上来后她的气就消了一大半,耳听着周围声音高了又低了,貌似是什么大人物登场了,最大的无非就是天帝,凤九继续埋头海吃。
      越海公主今日盛装装扮,如今坐在凤九旁边,眼神时不时地往上座瞟:“没想到帝君竟这般神仙模样。”
      [神仙,在座哪个不是神仙。]凤九纠结于她手上撬不开的扇贝。
      “传闻帝君为天地共主时掌律法、定生死,连现在的天帝都不敢置喙。”
      [嗯,那是个狠人。]
      “我想起来了,史籍有载,帝君住在碧海苍灵时,魔族女子都想邀他一夜春风,帝君皆不为所动。合该是生得这副姿容,倜傥君子,淑女好逑,如此当的起史记详实无误。”
      凤九早在听到“碧海苍灵”时抬起了头,[史籍无误?误会大了,史籍是胜利者编纂的,你们没生在那个时代,没听过他日日风流的传闻]。
      “你叫他帝君?那个东华?”
      “自然,东华帝君生于远古洪荒,东方华泽,以万物为师长,以众生为磨砺,战无败绩,即天地共主之位,后天地宁久,择天族之仁善者传之,退居太晨宫,因是众神之首,仍掌万仙籍录,凡有登仙品阶事,必谒之……”越海公主在一旁口若悬河地介绍,凤九木木盯着上座那紫衣银发悠闲展袖的男子。东华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往这一席瞥来。
      越海公主惊喜的抽气声不绝于耳,凤九看他嘴角淡笑的模样竟这般打眼,自己一睡四万年,他却成了天地共主。
      自己那一刀怎么没要了他的命,虽然她知道他功法高深莫测死不了,但他最终为何选择了神族,而不是被神族所灭?如今地位高出她不知道多少等,让她甚为不悦。
      欢声笑语的席间忽然传来一壶酒坛摔碎的声音,就见尾席一个红衣鲜艳的少年趔趄着要离殿而去。
      新任天帝有些不喜:“这是何人?这般放肆?”
      越海公主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天帝息怒,这是帮越海水宫剿灭了鲛人族的凤九郎君。”
      席间窃窃私语起来,听说过越海一战,但不知道那传闻中的凤九郎君,长得这般清秀,穿着却又惹眼。
      东华帝君忽然发话了:“天帝,今日天宴诸多神族,脾气秉性不尽相同,不必拘束。”
      “帝君说的是。”天帝都表了态,各仙家自然要附和一二:“帝君大度。”
      话音未落,红衣少年便从门口一晃到了上座,身法极快连天帝都大吃一惊。
      凤九撑在东华案前,以醉酒迷离的眼神审视他,说了句不大却全堂听得到的话:“哼,道貌岸然!”
      东华的眼神深如无波的古水:“你这般不男不女的,像什么样子。”凤九竟从他语气中听出暧昧之感,当场僵住,任由东华将她头上的木钗取了下来。
      殿里静地可怕,刚才还在指责凤九的众仙家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言,会不会得罪了帝君这位——这位绝色姑娘——什么身份啊?
      凤九反应迟钝地抖了抖,随手拿起案上东华的酒坛,一出手,桃花醉无一浪费地从帝君头顶倾泻而下。
      “浪荡子!”
      凤九抱着酒坛转身就逃了出去。
      帝君还是在席间安坐,随手念了个诀把身上弄干。帝君没有如众仙家预料般的大怒,而且他的嘴角,怎么还有一丝笑意?

      (五)
      按凤九的真实意愿,应该立刻离开天宫。但是刚出了殿门,她感觉到了桃花醉后劲的晕眩感,于是闻着香味,找了一棵娑罗树暂歇。
      东华的酒坛里还有些残酒,凤九舍不得便一饮而尽,靠着娑罗树呼呼大睡。
      酒坛滚落在娑罗树主人的脚边,这紫衣银发的主人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更加俊美柔和,轻轻将她抱进了屋。
      娑罗香味一直萦绕在鼻间,直到被放到铺上凤九也没有感到不适,但是娑罗香味忽然一下抽离,凤九便伸手去抓。
      触感细腻光滑,比瀛洲那颗盘古娑罗树新长的树枝还要嫩上几百倍,凤九爱不释手,趴上去摸,这里的娑罗树枝外还有一层可剥的树皮,树皮一剥,内里光滑柔嫩。
      忽然摸到这光滑上有一处划痕,不大,大概一寸余长,大概是一把短匕的切口,感觉应该愈合了很久。凤九从小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碾一些不平的纹路,比如她红袖上的云纹,于是在娑罗树枝上摸到这么个纹路,自然来来回回碾了好几遍。
      桃花醉的后劲有些大,凤九热得解开了自己衣服的领口,身下的娑罗树挺凉的,凤九便更往上靠了靠,将脸贴在那个寸余长的纹路上享受凉意。
      不知为何树竟发出了一丝抽气声。
      万物皆有灵,娑罗树会说话没什么奇怪的,瀛山那棵盘古娑罗树说话时总装出一派老成,听抽气声,这棵娑罗树应该比较年轻,它现在发出声音,大概是她真的碰疼了它的伤口。
      凤九还是闭着眼睛,轻轻抬起头吹了吹它这道纹路,迷糊地问道:“弄疼你了?呼呼,不疼了不疼了。”
      下一秒,凤九就觉得自己被翻了个身,微凉的树枝一角压在了她的嘴唇上。好吧,她大概真是弄疼了它,她认错,她乖乖地,听它话。
      树枝凉凉的,拂过她的唇,她的脸,她的额头,凤九不知道是因桃花醉醉了,还是因为娑罗香醉了,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六)
      凤九悠悠转醒时外头日已高挂,昨夜她碰到一棵挺有脾气的娑罗树,因为她不小心碰了它的伤口,可被它好好欺负了一番。
      凤九睁眼,才知道这回事其实不是她以为的一回事。
      她身上套着一身白纱,而她身下她最不想碰见的男人仅穿着里衣,一头银发铺洒,与她的青丝相缠。
      凤九一抬头,东华也醒了。
      凤九也不过是第三次见他,一直以为他的眼神古水无波,但睁开的第一眼却如湖水涟漪,凤九忽然听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凤九一跃便闪身到了门口,东华今日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歹穿件衣服再出去。”
      正巧凤九念诀换上她常穿的红衣,一听这话被门槛绊了一下,直直摔出了殿。
      殿外,来找东华下棋的一千岁小少年不期然给凤九做了回肉垫:“哎呦,你是哪家的宫娥,就算是偷亲了东华帝君要逃跑,也得看着点路啊。”
      小少年展开莲花扇等着“宫娥”给他赔礼,但那宫娥竟然早不见了踪影。
      小少年探头看向殿内,东华已经穿好紫衣正在整理铺塌,小少年抖着扇子问:“她她她,她不会把你睡了吧。”
      东华对这句精辟的总结甚为满意,很好,有了人证。只是有些头疼,那姑娘见到他话说不到两句总跑。
      东华与少年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她不是宫娥,该叫帝后。”就闪身去追火红的身影了。
      凤九没来过天宫,出了太晨宫根本认不着北,很快便被东华追上了。
      [都怪醉酒坏事,但他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没让他负责,他应该会放了我吧?]
      东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不继续报仇了?”
      凤九愣了,原来是要从头开始算账。
      清风拂过,天宫数百种花香混着不远处荷池的水汽飘来,其中似乎还有一缕娑罗香。
      凤九认真思考了一下:“你既给了四海八荒一个太平,我自然不会再想杀你。”
      [这小丫头,心里还存些大是大非的理。]
      “我想回瀛山,再也不来天宫了。”
      [又想跑?]东华一挥手,凤九便被迫显了原型,而且是巴掌大的愿身,被他关在了五尽笼中。
      这五尽笼是个禁无尽法术的法器,凤九跳了两下,发现自己术法使不出来了。

      (七)
      昨天来天宫参宴的神仙们都纷纷离开了。
      莲花扇小少年与东华在荷池旁切磋棋艺,准确的说,是被东华单方面虐杀。五尽笼便挂在小少年头顶的沉香树上。
      这小少年,看着类似人间八九岁男孩的光景,虽然脱不了玉雪可爱,但已有些风流潇洒的模样,尤其是他手摇莲花扇时最是惹眼,他便是最近最受仙娥们欢迎的连宋殿下。
      连宋用眼风看了看被困在笼中趴着装死的凤九:[这么难得的比翼鸟佳人,东华帝君也不怜香惜玉一些。]
      连宋这时还小,心里的想法还不敢当着东华的面直说,因为他从小爱找东华玩,知道他腹黑又不讲道理。
      但他觉得又不能不帮上佳人一把,因为东华如今都快十万岁了。创世以来,上古诸神大多都已应劫,连父神都殒身而去。东华一向不近女色,让人以为他无欲无求,如今出来个他亲口承认的帝后娘娘,自然不能将人气走了,让东华再打上万年光棍。若是何时东华也应了劫,却没来得及留个后,实在遗憾。
      于是连宋一边下棋一边道:“我昨夜被父君派出去办事,未曾参加天宴,听闻昨夜帝君当众揭露一位红衣娘子的女儿身,传闻这位红衣娘子还在越海一人击退了鲛人族,用的是与帝君相似的赤红色术法,这么说太晨宫快有帝后了?恭喜帝君,何时大婚啊?”
      帝君落子的手一顿,看了凤九一眼:“还得看九九,不过,应该不久。”
      凤九感受到东华的眼神时才从装睡中眯开一只眼,这句话正随着眼神传到她这里,凤九抖了三抖。虽然东华说这话时表情是有那么一两点深情,但被困时凤九心里就认定了,这是东华的报复,报她的一刀之仇。她昨晚上摸到过那个伤口,应该是他身上唯一的伤口,现在他心里一定在想各种方法折磨自己。[什么大婚,信口胡说,也是折磨我的一种方式。]
      夜里,凤九趁着东华睡着,总在想办法解开法术突破五尽笼,可是她每次想施展想出的办法时,东华总会毫无预兆地翻个身,将她吓得倒头就装睡,因此凤九撞了好几次后脑勺。有一次她正在摸脑袋上鼓起的包,没注意东华已经醒了在看她。
      他的眼睑映上月华的柔辉,看得凤九忘了装睡。他将五尽笼拥在怀里,又闭眼睡去。
      月光被他的衣袖遮了个严实,凤九眼前一片黑暗,在他怀里凤九再也不敢念诀,乖乖入睡。
      在笼子里的感觉和那夜醉酒迷糊时不一样,除了娑罗香,凤九听到了东华的心跳声,就在耳旁,一声一声,缓慢而有力。
      东华抱着五尽笼睡了好几晚,让凤九深感无语,每日晨起都要用她那不大的凤眸朝他白眼。[流氓,无赖,登徒子!]

      (八)
      同眠几夜,凤九才发现东华挺能睡的。每晚睡的时间都比她长,她只要不妄图施法,他就不会轻易醒。他不会是在梦里练功吧?四万年了他的功法更加高深莫测,如今一招就能让她变回原身。她睡的这四万年,怎么就没意识到要在梦里练练功?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受制于人。
      有天晚上,东华的袖子滑下了一角,笼子里洒进了些月光。凤九借着月光正巧看到东华的衣襟,五尽笼不限制她小巧的凤喙从笼中伸出,拉开东华的左边衣襟,胸口上那一寸余的伤疤赫然入目。凤九此时身形小,看那伤疤在东华白皙的肌肤上,就有些触目惊心。
      凤九默了默,竟有些愧疚。其实那女魔头为了得到他而屠杀比翼鸟族,与他没那么有关联。他与比翼鸟族非亲非故,族人求救他不来,最多说他是铁石心肠,却不能将错归结于他。自己当时被女魔头逼得杀红了眼,还以为去碧海苍灵勾引他时行刺是个冷静策划的好计谋,其实都不过是一时脑热。
      这次见面他问她继不继续报仇了,其实千年前醒来时,她心里便毫无报仇之意了。

      这几日凤九在五尽笼里就看着东华读经、煮茶、钓鱼、浇树,偶尔教那个叫连宋的小殿下下下棋,感叹他怎么这么闲。对了,东华那棵娑罗树只种了千八百年,还不会说话。
      终于有一天,天帝来找东华商议政事,左不过是四海八荒的某处还不太平,但两个人商量起来就忽略了挂在床头的凤九。
      天帝得了对策,才发现五尽笼里那羽色不常见的凤九,疑惑地问:“这是——比翼鸟?”
      东华没有回答,他并不怎么喜欢有人盯着他的九九看,连宋来时虽然也好奇但很守规矩。
      天帝转身问东华:“记得帝君以杀止杀、以战止战,初为天地共主时,为了保护已经稀有的神族,便辟出了梵音谷给比翼鸟族居住,万年来不怎么出谷,这只是——”
      天帝话还未说完,五尽笼破了,凤九刚化成女身便吐了口血。本来她想起了一个法术正好避开东华的察觉用来破笼,结果正使到关键的时候听到天帝这番话,晃了一下神识。
      东华立刻将她搂在怀里查看伤势,一时不知该斥责她还是该怜惜她。
      凤九抬头问他:“他说的,可是真的?”
      她知道族人们现在生活在梵音谷,但是不知道是他的安排。
      凤九没听到他的答案就晕倒了。当然她也不可能听到他的答案,东华做事一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也不会以此向她邀功。

      (九)
      这天夜里凤九醒了,第二次以人形躺在东华身边,她平静了许多。东华不知是警觉还是没睡,她一醒他就爬起来查看她的伤势。
      凤九自省了一下,她两次受伤,都是因为挑衅了他,一次是不分青红皂白闯入碧海苍灵刺杀,一次是回天宴泼了他一身酒。她做了两次无理取闹的小女子,而今日才认识到他是名副其实的天地共主。她不逃了,得留下来好好报答他,谢谢他照看了比翼鸟族。
      东华查看她没有问题了,竟有些不知该干什么,其实这几天他将她囚在五尽笼里,就是在想该怎么解除误会,这下误会应该解除了,是不是进入正题呢?关键是,他不知道凤九对他是个什么想法啊?
      凤九不知道他看起来冰块脸实则心里那么丰富,本能地来了句:“有没有吃的?饿。”
      东华立即招了重霖去膳房取吃食,凤九道:“有什么就拿什么,快去快回!”
      半盏茶功夫一碗粥加一碟糕便下了凤九的肚,重霖以为可以撤案让帝君休息,谁知道床上的绝色说:“烦你再去帮忙看看,有没有清蒸鲢鱼,好几天都不在海边,极想吃。”
      “恐怕——”重霖为难,东华却轻描淡写来了一句:“持我的符,去请食神星君起来一趟。”
      凤九拦了拦,重霖以为绝色才来几天,不敢深夜麻烦那位星君,谁知绝色说:“既然都起来了,不如再做几道,油闷大虾、糖醋小排、酱香牛肉、绿茶佛饼。”
      重霖将五个空盘子收下去时甚为目瞪口呆,他不过是奉帝君之命出去几天,回来时太晨宫中帝君的塌上便多了这么一位绝色美人,本以为这位绝色应当各个方面都配得上帝君,可这么大的食量——重霖看那绝色摸了摸肚子,帝君还在为她点茶,难不成——已经——有了?重霖冒汗,思忖着要不要将帝君大婚的事宜准备起来,光帖子就要写上千张,帝君平常不在意这些,但作为曾经的天地共主手下的七十二神将之一,重霖自然要帮帝君把礼仪考虑足。
      吃这么多不怪凤九,在五尽笼的几日里东华就喂了她些青菜和露水,她可从来不练辟谷之术,饿是正常的。东华的茶很清雅,能消食,凤九以前没喝过这么精心煮过的茶,但这几日就喜欢上了。看他平时吃食也偏清淡,刚才几道菜也就每道各尝了一口,只是吃了两块绿茶佛饼,那她以后就多做做绿茶佛饼,还要学学煮茶的手艺。

      (十)
      东华与凤九品完茶,晨曦已经洒到了太晨宫内。
      东华手腕上的佛串震动了起来,他只给凤九丢下一句:“你好好歇息,我去去就回。”便不见了。
      凤九乐得轻松,终于不用纠结怎么跟东华提出分个铺出来。两人的同床共枕是个意外,她总不能一直和东华睡在一起,在她心里,他们还不熟。
      凤九睡足一大觉,重霖让宫娥给她捧来一身烟罗紫的纱裙。帝君果然是喜欢紫,连宫内准备的女装都是紫色的。重霖恭敬地带着凤九逛了逛太晨宫。
      东华当了帝君也不喜繁杂,屋里的东西除了必用的便没有几件。唯一一个当作装饰的盒子重霖没有介绍,凤九好奇地打开了。
      凤九手腕上红丝穿着的赤茶琉璃珠随着盒子的打开颤了颤,是她那把短刀,难怪有感应。刺杀东华的短刀是她游历时得来的,它造成的伤口难以愈合,其实在天宴上遇到东华之前,凤九心里实际是有七八分希冀东华已经死了,但是他出现在她面前,除了胸口上寸余长的疤,安然无恙,所以凤九那时还是会生气。现在想来,幸而他没事,不知他是怎么治愈伤口的?
      “让开,义兄的内殿我又不是没见过,我就在里面等义兄回来。”
      重霖没有拦得住她,凤九看到有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的美人进了殿内。
      美人是个美人,但说话有些冲:“她是谁?”
      其实知鹤来是听说了天宴的事和天宴后没几天帝君的太晨宫内住了位绝色,有所准备才来的。听说绝色是越海的一个小仙,身份地位自然比不上她,知鹤自问还是有资本的。
      “你是谁?”凤九毫不客气地在东华的主位上坐下了,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将重霖也吓了一跳,他没见过除了帝君以外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虽然——凤九仙子去坐也没什么不妥。
      “我是协助雨神布雨的鹤族公主知鹤,你,你个不懂规矩的,本公主要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尊卑,来人。”知鹤刚要伸手招外面的侍卫,就被凤九的赤茶琉璃珠绑了双手。
      “还是我来教教你尊卑吧,我是比翼鸟族凤九,今年不才,整整六万七千岁。”
      鸟族里,最尊贵的是凤族,接下来便是比翼鸟族,所以知鹤虽为公主,但没有凤九尊贵。
      再说年岁,比翼鸟族的寿命普遍没有其他神族长,凤九醒来后不是没想回到族里,但是她六万多岁的存在怕吓着族人,估计现在的族长还得奉她为老祖宗,凤九嫌麻烦便不回了。
      于是,众仙便以为她是个小仙。要知道神魔大战打的惨烈,后来上古诸神又接连殒身,创世十几万年,如今能活到五万岁以上的神仙都能得一声尊称。凤九今日便要纠正一下天宫人自视甚高的歪风:“论尊卑,公主还得给不才下跪拜礼。”
      知鹤僵着不动,倒是重霖先行了礼,暗怪自己之前眼拙。
      天宫忽然因为雷声震动了一下,雷神星君不敢在天宫下雷,凤九辨别了一下方向,是东荒,东荒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东华!
      凤九闪身就翻上了一朵云,往东方赶去,重霖紧随其后。

      (十一)
      凤九攀在云头上审视了一遍碧海苍灵,东华不在,再往外是华泽之畔,远远地看到乌云都集中了过去。
      凤九赶到之时,正看到华泽之畔上电闪雷鸣,敲击着巨大的玄古昆仑镜。身着紫衣的东华在昆仑镜外施法,赤红的功法那般妖异,挡去无数个电闪雷鸣,守护昆仑镜。
      凤九刚想上去帮忙,昆仑镜碎裂一角,从中逃出三个人影,一黑一白一红。黑色身影忽地化为一缕雾逃了,一白一红与东华一同从空中栽了下来,东华捂了捂心口,那两人都伤得不轻,白衣男子收回昆仑镜,要去扶红裳女子,红裳女子甩开了他的手,自己倒在了东华的怀里。
      东华接得极顺手,还轻柔地说:“墨渊,少绾,我夜夜观星象,心知你们未死,却遍寻你们不到。”
      [墨渊,是父神嫡子,天族战神,少绾,少绾是谁?好像听说过但又不记得。]
      墨渊说:“莫管我们,先去追庆姜,若他恢复了卷土再来,又是一场神魔大战。”
      [庆姜,那缕黑雾是庆姜?魔族首领?]
      东华是想去来着,但那个叫少绾的红裳晕倒在他怀里,他想将少绾交给墨渊,墨渊没接,东华只得将他们先带回天宫再做打算。
      东华抱着那少绾回身,正碰见凤九。[幸而今日穿了烟罗紫纱裙,若着了红衣与这女子撞衫,岂不尴尬。]
      凤九和重霖合力撑起一大片祥云,将两个重伤的人和东华一并带回了天宫。

      东华就把他们俩安置在自己太晨殿的内殿中,墨渊还能自行疗伤,少绾却昏迷不醒,只得由东华帮她疗伤。凤九靠着殿门站着,深感自己是个局外人。
      今日天宫的怪事格外多,早上震了一番,中午东华他们回来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火团从东边飞来,直直朝太晨殿而去。
      火团近了,凤九才看出来,那是一只凤凰。
      [凤凰,想起来了,少绾是天地间第一只女凤凰,魔族始祖的名字,魔族!]
      折颜出入天宫如入无人之境,到了东华身边便也施法给少绾疗伤。
      [得,又来一个。]
      能称得上上古神魔的,除了刚逃走的庆姜、在座的四个、被东华锁在妙义慧明镜的妖尊缈落、再加上青丘之国的狐帝白止,便没有其他人了。
      神魔大战停歇了三万年,魔族以为庆姜殁了,才蛰伏在若水之滨,如今庆姜回去了,虽说重伤吧,也是个不能省心的存在。凤九向重霖招了招手:“你派人去若水之滨盯梢了吗?”
      “帝君刚才便吩咐了此事。”
      “还要去查看一下妙义慧明镜有没有什么异样,守好了。再让人查查如今妖族和鬼族都聚居于哪里,有没有异动。”东华忙着给少绾疗伤,细节之处难免顾及不周,她既留下来报恩,自然要帮他照看一二。

      (十二)
      墨渊经过一轮调息后勉力站起来:“我需回昆仑墟找父神留下的六棱晶石来修补昆仑镜,庆姜已经重伤,越快将他封回昆仑镜越好。”
      少绾虽然还是不醒,但是脸色转好,东华扶她躺下道:“我与你一道去。”起身时却顿了顿,“折颜,请你陪墨渊去一趟。”
      凤九端茶点进来时正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看看躺在床上的红裳站着的三个男人,不知该进该退。
      三位上神,墨渊是肃穆清雅,折颜是温柔俊逸,只有东华是王者之气。
      折颜看了看床上的少绾,不太想被迫接受这个安排,凤九递上绿茶佛饼:“带这糕路上吃,垫一垫五脏庙。”
      折颜不是个小气的人,尝过一个后心满意足地将糕收好,对东华道:“你真是艳福不浅,这位姑娘,回头还有其他佳肴吗?”
      “有,定给你留些。”
      折颜与墨渊出去了,凤九也将糕点举到东华面前:“我做的,你尝尝?”凤九尽量表现出和在折颜面前同样的笑容,实则眼神里有些躲闪。
      她不知道自己躲闪什么,屋里多的那个人虽然没有意识,但就好像什么变了。
      谁知东华抬手先摸了摸她的头。
      凤九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东华尝了一口糕,问:“重霖有没有帮你安排住处?”
      “嗯。”
      “先去休息吧。”
      凤九出门前偷看了红裳一眼,她真是好命,三个神族美男子都倾心于她。

      墨渊和折颜第二天清晨才回来,与东华合力修补昆仑镜。
      少绾还在昏迷,凤九打水给她擦脸和手。
      [不知道昨晚东华在屋里是怎么睡的。]
      凤九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自己也很惊讶,她最近的胡思乱想总与东华有关。为什么呢,自从认同东华是天地共主开始,东华的每个小举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东华会点茶,会制瓷,会画屏,他的手修长好看,做事看起来不紧不慢,但是别人都没有他快和好。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严肃高冷,但实际有很多东西他并不在意,有时凤九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温柔包容。她这是怎么了?
      忽然掉进一个景象打断了凤九的思路。
      是少绾太虚弱了,神识在周身游走,凤九碰到她的手便被带进了她的神识。

      (十三)
      凤九看到的第一个场景,是以一片迷雾飘渺的连绵宫室为背景,红裳的少绾与墨渊等一群白衣在争论什么,东华从迷雾中走出,对墨渊道:“父神的赦令,说她可以多带几个学童进去,谁有意见,打赢她。”
      东华的额角有片乌青,少绾问他:“你这是和父神打了一架帮我拿的赦令?够义气,学童分你八个。”
      [原来,他们曾经是同窗,东华对她真好。]
      但是后面,凤九就有些看不懂了。学宫里,少绾坐在了墨渊的旁边,墨渊一丝不苟,清冷严谨,从头到尾的好学生模样,和少绾说话都惜字如金。少绾上课睡觉,拿书本垫桌脚,这种事凤九也做过,因此对少绾多了一丝亲切感。凤九看不懂的是,为什么少绾的神识里总有墨渊?
      在少绾日以秒过的神识里,长时间是她上课时不做别的事,就看着墨渊。考核武备时少绾作弊也要和墨渊分在一组,墨渊每次到最后都会手下留情,少绾却更加乐此不疲地找他比武。
      场景忽然换了,不是在学宫,而是在一个阴森荒秃的深山中,轩辕剑声铮铮作响,白衣染了兽血,墨渊从蛊雕的利爪下救下了少绾,他担心不已,她笑得开怀。
      然后他们又出现在布满棱镜的迷宫里,两人看起来都已疲惫落魄。
      “你休息,我守着。”
      “你是不是怪我一起进来”少绾在墨渊面前永远笑得肆意,“我偷听到了你和东华密谋,你对付庆姜,他对付缈落。庆姜一死,我便能继他的位,所以自然要来帮上一帮的。”
      墨渊眸色深沉,直看得她低下头来,像个认错的孩子,墨渊说话终于有了些语气,只不过是怒意:“昆仑镜是用来封印庆姜的,他刚才拉我入镜,你不应该跟来,我不知道出去的方法,如今我们在镜中只会与他一场又一场的恶战,直到一方战死,你喜欢进来陪我送死?”
      少绾忽然抬头,露出她招牌式的笑容:“嗯,喜欢。”
      墨渊僵住了。
      少绾的语气忽然乖巧,或者说有些撒娇:“墨渊,我发现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挺在意的,这是不是就是喜欢?”
      轩辕剑落在了镜面上。
      “墨渊,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少绾神识里的场景开始坍塌,大概这段回忆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她不允许外来人的窥探。凤九被推出时看到最后一幕,是那团黑雾庆姜在咆哮:“少绾,如今你的命与我相连,我死你亡,你永远都别想做魔族首领,你们来杀我呀!”
      少绾并不在意,讥笑着反驳庆姜什么,凤九已听不清,她看到少绾身旁的墨渊,俊唇紧抿,持剑的手在微微地抖。
      凤九醒来,看着床上的少绾良久。
      [谢谢你让我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在意’,就是喜欢。]

      (十四)
      “昆仑镜封印过庆姜,可以用曲引术将庆姜拉回到镜内,可是庆姜不会束手就擒,魔族也可能会倾巢而出,在哪里用曲引术才能避免大规模的神魔大战?”
      “就在碧海苍灵,之前庆姜和少绾同时失踪,我又制服了缈落,魔族和妖族群龙无首,对我这个天地共主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东华说的有些道理,就这么办。”
      听他们商讨完,凤九捧来四杯茶:“喝口水,歇一歇吧。”
      墨渊品了两口,东华只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凤九一饮而尽,折颜喝下去时却一滴不落地喷了出来:“这是——白醋?”
      “嗯,酸不酸?”
      折颜捡桌上壶里的凉茶灌了下去:“还用问吗?”
      墨渊惊讶地看看凤九,他这杯是茶啊。
      没错,只有墨渊那杯是茶。
      凤九在醋上做的障眼法其实并不高明,只是折颜这两天将她做的菜奉为美食珍馐,深信不疑,才着了她的道。
      “以酸抵酸。”凤九说,要不然醋意无法发泄。
      “要不要再来一杯?”东华肯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语气,逗猫呢?
      看他嘴角上还勾起了一丝笑,凤九真想一抓子挠下去。
      [不对,我不是猫,我是比翼鸟啊。呃,我可能还要一杯。]
      凤九接过东华那杯醋,郑重地道:“望三君戮力协作,旗开得胜。”
      “怎么觉得话里有话?东华,你家这位可是个妙人啊。”
      凤九没理折颜的话,一饮而尽,奇怪,怎么是甜的?是东华,他刚才敲击杯壁时就将醋换成了蜂蜜水。

      三人查看了少绾伤势,准备出发。
      “我也去。”凤九道。
      东华用手指轻敲了一下凤九的额头:“你留下帮我看着这里。”
      [哎呀!]凤九捂了捂头。[不是看着这里,是看着少绾吧?]
      墨渊已经在少绾周围下了一层结界:“凤九姑娘,请你帮我看着她,不可放她出来。”
      折颜站在门口催促道:“走吧走吧,这结界用了你八分的仙力,除非少绾不要命地催动全力,否则破不了。”喝过醋倒真有些释怀了。

      东华他们走后没多久,电闪雷鸣的感觉比两天前更重,传来天宫,让人胆战心惊。
      天宫一向春和景明,如今却乌云密布望不到东荒。
      少绾终于醒了,让凤九焦虑中又多了一丝无措:“墨渊他们去封印庆姜了,很快回来。”
      少绾想站起来,却被结界拦了回去。
      “还是用昆仑镜吗?”
      凤九点点头。
      “直接杀了不就完了。”少绾说的那般轻巧,让凤九惊讶:“可是,你会死啊。”感受到少绾的不自然,凤九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进入你神识的。”
      “你以为墨渊是怕我死?不是,他以为,将庆姜封印,可震慑魔族,庆姜一死,魔族必会产生新的头领。但他不了解,没有人比庆姜的威胁性更大,上次封印庆姜没有成功,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少绾又想起身,“你放我出去,我好帮上他们一把。”
      “别担心,有东华在,还有折颜。”
      少绾听得出这句话里着重点是“有东华在”,于是道:“东华伤得那么重,怎么好去呢?”
      “伤得重?”
      少绾看出凤九的担心,便不紧不慢地问:“你是盘古娑罗树那只比翼鸟吧?”
      凤凰也是鸟族,少绾看得出凤九是比翼鸟没什么稀奇,但她怎么知道盘古娑罗树。

      (十五)
      少绾看着凤九手上的赤茶琉璃珠:“你那把短匕,差点刺中东华的心脏,还流血不止,药石无医。东华通过短匕和你手上这串珠的感应找到你时,你化作原身伏在盘古娑罗树上奄奄一息,东华发现治愈的唯一方法,就是将他的天命分给你,这也耗费了他近半的功力。你作为比翼鸟族,没怀疑过自己为何能活这么久?我本以为以东华的性子,他一定会想办法断了这种联系,结果了你。可是有一次我却见他从瀛洲采了神芝草,满身伤痕地赶到瀛山喂你服下。那时我还嘲笑过他,一只比翼鸟而已,他为何大费周章以德报怨,如今见了你的模样,才大致猜到一二。这些,东华一定没与你说过吧?”
      [我,我竟全然不知。]
      “按理说他当时应该闭关深修,但是神魔大战迫在眉睫,他就提着一柄苍何剑去会战妖尊缈落。缈落被东华封印了吧?我与墨渊一道,尚被庆姜拉入昆仑镜一战三万年,你觉得东华会毫无损伤?他这个人,出身时独他一个,入世时独他一个,不管伤得多重,都不会言语一声。还有我们破镜而出时,东华顶住了庆姜招来的风雨雷电,后来又为我疗伤,这番新伤旧伤加上损耗,你觉得东华的功力还剩多少?”
      天宫又传来一声炸雷,凤九转身要赶去碧海苍灵,少绾在身后喊:“你帮我解了结界,我们一道去。”
      “受墨渊之托,不行。你在这儿好生休息,我去帮他们,一定将他们都带回来。”

      (十六)
      碧海苍灵之外,一圈一圈地围着黑甲魔兵和白甲天兵,紫裙翩跹,迅速穿过一层层防护,破入乌云,到达碧海苍灵上方巨大的昆仑镜之前。
      紫、白、粉三人合力,正想将黑雾推入昆仑镜,凤九解下赤茶琉璃珠,化成一条锁链,从背后捆住庆姜的肩,也要将他拉入昆仑镜。
      庆姜身形不稳,向后翻身,看看停住在昆仑镜前。
      东华看到凤九时有一丝诧异,他在碧海藏灵设了结界,等闲人进不来。其实只要仔细回想,凤九初来碧海藏灵时,他不是没设界,凤九照样进来了,是他这四万年将她呵护地太过小心翼翼,倒忘了她也修为深厚。
      庆姜没想到还有第四人,愤怒地急吼着,暴雨倾盆而至,浇穿了东华的结界,沙石从平地圈土而上,将在结界口探看的魔兵卷了进来,庆姜一口吞吃入腹,身形迅速膨胀,功力极涨,将东华四人震了出去。
      折颜尚能稳地住脚跟,东华和墨渊皆撑剑跪地,凤九倒地,赤茶琉璃珠断了。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庆姜仿佛站在四海八荒的中央,君临天下。
      凤九侧身吐出一口鲜血,一颗元丹从衣襟里掉了出来,元丹破裂,钻出百道元神,她听到了比翼鸟族的声音:“凤九,我们助你。”
      凤九张开背后的双叠羽翼遮挡雷电,功法由白转红,数百道元神进入赤茶琉璃珠将其染成红色锁链,凤九再次挥出,勒住了庆姜的脖子。

      (十六)
      碧海苍灵之外,黑甲魔兵和白甲天兵一圈一圈地围着。
      紫裙翩跹,迅速穿过一层层防护,破入乌云,到达碧海苍灵上方的玄古昆仑镜之前。
      紫、白、粉三人正想将黑雾推入昆仑镜,凤九解下赤茶琉璃珠,化成一条锁链,从背后捆住庆姜,也要将他拉入镜内。
      庆姜身形不稳,向后翻跳,堪堪停在昆仑镜前。
      东华看到凤九时有一丝诧异,他在碧海藏灵设了结界,等闲人进不来。其实只要仔细回想,凤九初来碧海藏灵时,也不是没有结界,凤九照样进来了,是他这四万年将她呵护地太过小心翼翼,倒忘了她也修为深厚。
      庆姜没想到还有第四人,愤怒地急吼着,暴雨倾盆而至,浇穿了东华的结界。
      沙石从平地圈土而上,将在结界口探查的魔兵卷了进来,庆姜一口吞吃入腹,身形迅速膨胀,功力极涨,将东华四人震了出去。
      折颜尚能稳住脚跟,东华和墨渊皆撑剑跪地,凤九倒地,赤茶琉璃珠断了。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庆姜狂笑,仿佛站在四海八荒的中央,霸临天下。
      凤九侧身吐出一口鲜血,一颗元丹从衣襟里掉了出来,元丹破裂,钻出百道元神,她听到了比翼鸟族的声音:“凤九,我们助你。”
      凤九张开背后的双叠羽翼遮挡雷电,功法由白转红,数百道元神进入赤茶琉璃珠将其染成红色锁链,凤九再次挥出,勒住了庆姜的脖子。
      东华浑身赤红而紫,与墨渊、折颜飞身而起,合力将庆姜推进了昆仑镜。
      琉璃珠锁链顶端没入昆仑镜,附着的元神逐渐消散。他们被女魔头屠杀时一定忿忿不平,在元丹中一呆四万年,如今封印了魔族首领庆姜,才肯羽化。
      凤九一个恍神,自己的身体被拉向了昆仑镜,她才意识到庆姜打算故技重施,用拉墨渊和少绾入镜的方式对付她。
      “九九!”
      凤九听到这声音时远处的东华倏地消失,一眨眼,苍何剑嵌在了昆仑镜上,东华紧抓着她的手。
      风驰电掣,东华来得快却未及设置屏障,被一道雷电击中。
      凤九眼看东华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自从听了少绾的分析,凤九相信东华能吐一口血,说明他已伤得极重。凤九展开双叠羽翼,将两人遮挡于羽下。
      “东华,快放手,我没事。”
      这个傻姑娘,做事全凭一腔热血,不计后果,反而正是叩人心弦之处。
      “我陪你。”
      电光透亮,天地之间仿佛只有眼前这个人,这三个字。
      凤九一时之间想不出词哄他,忽而天际由远及近传来了声声凤鸣——

      众人反应过来之时,火红的凤凰原身穿透了庆姜的元神,黑色烟雾与红色火舌交织在碧海苍灵的上空炸开,墨渊立刻飞身上去接住了纤弱的女子,红裳上遍布鲜血,分不清是衣还是血。
      “少绾!我给你疗伤”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只是你的答案”
      [墨渊,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喜”
      少绾没来得及听到第二个字便闭上了双眼。
      红裳妖娆,白衣飘飞,墨渊流下了眼泪。
      凤九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这一刻就是句废话,不顾一切的爱和深藏呵护的情,她怜惜少绾,敬佩墨渊。
      昆仑镜感受到主人的悲恸,震动着将乌云雷电全部吸收,散落为玄色的碎片,东华和凤九一同被昆仑镜的碎片扫了下去。
      碧海苍灵好似只是来了一场暴风雨,雨过天晴,清潭里掉入了一深一浅两个紫衣的身影。

      (十七)
      凤九又想睡觉了。
      梦里,小比翼鸟伏在盘古娑罗树上哀哀叫唤,杏仁似的眼睛映射出紫衣银发的身影,他俊俏的脸和颀长的身上都有几道血痕,她反而觉得这增加了他的美感。东华帝君嘛,以杀止杀,以战止战,这个模样最是令人心动。他将她的上身扶起喂药,如今她化为了比翼鸟,他还能如对待人一般地呵护她。
      “快点醒来,我有话与你说。”
      明明是四万年前她沉睡不久时的事,却好似言犹在耳。
      春华,夏长,秋收,冬藏。瀛山四季轮回一次需经六百年,她似乎在春雨时见过那身紫衣,在夏雷时见过那头银发,在秋风时见过他拧着的眉,在冬雪时见过他赤红的光芒。
      她勉强睁开凤眸再看他时,他神色深沉地凝视着她:“你醒时,我不在这儿也好,免得束缚了你。”
      凤九现在确信,四万年的沉睡里,给她温柔,护她安稳,赠她生命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叫做东华。
      “东华。”她的手好似摩挲到他胸口上的疤痕,凤九哭道,“东华,对不起,我没记起你来。”
      她的脸好似被谁的指腹轻轻拂过,擦去了她的泪痕。
      “凤九,我们好上岸了,你冷不冷?”
      不冷啊,明明,周围都是热的,比她第一次到碧海苍灵,用功加热的潭水还烫。
      身前的人低声咳了咳,热意忽然散去,凤九被冷水激醒了。
      “东华?”凤九才发现他们在潭水里,东华与她相拥而靠,刚才加热潭水大概用尽了他最后的功力。
      凤九扶东华往他的小屋养伤,魔兵见势退走,天兵也不敢打扰帝君,悄无声息地回天宫了。
      “东华,你睡,这次我看着你。”凤九想坐在竹床边陪他,他却一定要相拥而眠。
      “你刚才说有话对我说?”
      “比翼鸟族来求救那天,我被妖族缠住了,看到信时已经晚了。”
      凤九往他怀里钻了钻:“在天宫时,你睡得久,也是因为疗伤吗?”
      “一半一半,你快醒时我发现缈落分身的踪迹,灭它时受了些小伤。”
      “那另一半呢?”
      [我喜欢这样,抱你安眠。]
      东华捂了捂胸口。
      凤九关切地问:“又疼了?这个伤一直好不了吗?”
      “早好了,我会一种术法,能消去所有的疤痕,唯独留下这一条,因为它是我们的缘起。”
      凤九翻身将东华按在身下,扒开他的衣襟吻上那道伤疤:“东华,我喜欢你,我想与你,在一起。”
      [帝九天长。]

      番外(一)
      “还请帝后娘娘帮忙。”
      按理说,凤九早想好了让东华在碧海苍灵歇个万把千年,可是天宫来请的人一叠声地叫凤九“娘娘”,把东华都叫醒了。
      想起几天前自己的表白,凤九局促地碾着袖口的云纹,帮来人解释请东华的目的,墨渊那儿出了点状况。
      碧海苍灵一战后,魔族只知道自己的首领和始祖皆死了,剩下的互相争权一分为七,为了彰显正统,有人想起了安葬始祖的尸首。
      东华和凤九到达昆仑墟山下时,就有那么几路小魔偷偷观望,一见紫衣银发的东华帝君便纷纷躲起。
      昆仑墟内,墨渊抱着少绾,无欲无泪,身上染血的白衣仍未换。
      少绾的随从奉行不卑不亢地立在殿外,也是他大胆求见天帝,认为魔族始祖的尸身留在天族圣地甚为不妥,应当让其领回魔族安葬。天帝也觉得墨渊作为天族战神,再这样下去史籍记载里无法交代,于是只有请东华。
      东华到得墨渊近前时他才抬起头,看到凤九恍惚了一下。
      良久,东华开口:“少绾从章尾山那颗蛋爬出来就成了魔族始祖,她一个女子背着这么个名称却努力活得比我们肆意,她一生所求不过一个自由,你觉得她呆在昆仑墟算是自由?”
      最终,墨渊亲手将少绾安放回章尾山她的出生地,与世长眠。

      一千年后,东华携帝后终于从太晨宫出关,受折颜之邀,前往桃林赏酒。
      东华因众仙拜谒,晚去了一步,就看到自家小妻子毫不避讳地躺在山坡上,一张脸因桃花醉而彤红,迷迷糊糊地问折颜:“这桃林好大啊,那得酿多少桃花醉?”
      折颜望着她,又不像望着她,叹道:“你说你最爱桃花,十里够不够?”
      东华抱起凤九,看向折颜的眼神有些冷:“这是我的帝后凤九。”
      折颜怔了怔,一转手多了一壶醋,朝东华笑道:“这壶赠你。”
      “不必了,留给你醒醒酒吧!”
      十里桃林,只余下折颜还在喃喃细语:“我说凤求凰最为珍贵,你却说龙凤呈祥才是一对。”

      东华将凤九抱回碧海苍灵,凤九扯着他的衣领道:“东华,你是不是也将我错认成少绾?”
      东华将她翻身就打了屁股。闭关一千年,东华虽夜夜抱着凤九睡,亲昵之举也是适可而止,于是这暧昧的动作让凤九脸红。
      “哎呀,我错了。”凤九想躲,东华不容置喙地将她拉到面前:“错在哪儿?”
      [不知道呀。]凤九在东华面前早就养成了认错的习惯,因为不管是对是错,东华最后都会是对的,凤九滴溜着眼睛换了个话题:“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呀?”
      凤九知道想要套帝君的真话,就得牺牲点什么,于是往上靠了靠,听东华闷闷地答:“就在这儿。”
      “碧海苍灵?什么时候?”
      凤九再接再厉,捧起帝君的俊颜小啄了一口,帝君嘀咕着:“你现原身的时候,我就觉得比那只凤凰可爱漂亮多了。”
      [哈,原来喜欢我的原身,那我是不是以后要多多用原身和东华相处?]
      冷不丁听东华道:“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不想睡觉时满是羽毛。”
      凤九吐了吐舌:“那么你一开始就喜欢我,没有因为我比你小?”
      “年龄小?”
      “重霖说我比你小了三万两千岁,可能你下不去手。”
      帝君皱了皱眉:“三万两千岁,以人族的算法也就差个九岁。”
      “对,不大,不大,我就喜欢你这个年纪的。”
      东华帝君十万岁寿辰,聘娶凤九为帝后,比翼白屋,双飞紫阁,芝艾共烟,天地同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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