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喜欢你》苏喜欢

4、第 4 章

　　“你知道他有多迷人，每次看到他，我都像着了魔一样……”于成欢不久之前才说。

　　而我就是在这个夜晚，在时隔六个月零七天之后，在两个人的学校开始隔着九站公交车的距离之后，再一次触及了他的目光。

　　“可是你知道他的眼睛有多深情吗……”于成欢不久之前才说。

　　终于将于成欢送回家，一中也早已经过了下晚自习的时间，学校入口的电子门一丝不苟地又关上了，过了放学的人流高峰，连零零散散的学生都走光了，马路上显得空荡荡的。

　　我想，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敢那样慢条斯理地走在那条马路上，才敢近乎拖延地经过一中的门口。

　　我胆怯，因为我曾热望，我曾以为我升入这所省重点高中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可是我却与它失之交臂。很多眼神都无法面对，很多问题都无法回答，我也想过，哪来那么多的骄傲和自尊啊，去别的学校又怎么了，难道就不能活着了吗？

　　那时候，复读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如果去不了一中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失败，那么，复读就像是敲锣打鼓地告诉别人我有多没用，而且他……他说，一点也不想再见到我。

　　“赵善喜。”

　　我木然地站住。

　　那个声音自身后响起，不大，却震得胸口烈烈发疼。

　　我胆怯，也因为他在这里。在那样的震颤里，我明白了，恐怕更多的是因为，他在这里。我不敢经过这里，又想找一个理由名正言顺地经过这里；我害怕再遇见他，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再遇见他。

　　而现在，他就在我的身后，叫着我的名字，巨大的喜悦和恐慌同时向我袭来，我突然就不知所措起来。

　　“你能理解我的感受的对吧，我对他的喜欢，一点都不比你对你那个暗恋对象的少，诶，你那个暗恋对象叫许……许什么来着……”于成欢不久之前才说。

　　“许流光。”我浑身僵硬地绞着衣角，直到他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仰面看着他，叫出了他的名字。我以为这么久了，我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他了，至少，可以假装平静地面对他，可是很快地我就低下了头。

　　那一晚，月色很美，连星星都熠熠生辉，我们难得地并肩走在月光下。我不自觉地落后半步，看着他身后的影子，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你以前很活泼的。”他说，然后笑了，温柔得有些不真实，温柔得好像我们曾经有过温暖的回忆。

　　我被他高大的影子覆盖，在他的身后，看不清他的面容，却突然顿在原地，整个人像被攫住一般，动不了了。他是放慢了脚步的，可是等他终于回过身来看向我的时候，我们之间已经隔出了一大段的距离。

　　是在那个安静的夜晚，我有过短暂的泪流满面，悄无声息地开始，又悄无声息地结束。可是，等他隔着那么远看向我的时候，我却还是不敢抬头。

　　“可是，你好像已经开始对我有些小心翼翼了。”他说，似乎因而有些难过。

　　于是，我脑子里储藏的那些关于从前的记忆又开始摇摆不定，那些灰暗的从前开始支离破碎，有阳光要洒进来，有温暖要渐次铺开。

　　可是，他又说：“那样也挺好的。”有了嘲讽般的冷淡，轻易抹去了之前的温柔和难过。

　　那些灰暗又重新聚合，密不透风，更透不进阳光和温暖。

　　夜里来了一阵风，我想要抬头看清他那时候的表情，却被沙尘迷了眼睛，只能胡乱地用手去揉，等再看向他的时候，却已经连影子也没有了。没了耐心吧，他是最不耐烦等的，也不耐烦我。

　　“你知道他有多迷人，每次看到他，我都像着了魔一样……”

　　于成欢，我知道你说的。因为，每次看到许流光，我也像着了魔一样，差点就忘记了他曾经说过他有多讨厌见到我。

　　“赵善喜，你不会讨厌我吧？”

　　“赵善喜，你别不理我嘛，我又不是故意要提那个许班草的，我昨天不是哭晕了头才胡说八道的嘛，其实那些传言我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真的，”她信誓旦旦，见我仍没有动静继而又开始讨好地嬉皮笑脸起来，“哎呀，好了，以前传得那么沸沸扬扬的，我肯定也会信一点的嘛，可那时候，不是因为我还不了解你嘛，现在就不一样了，那些胡说八道我半个字都不信了，真的！”

　　“赵善喜，你才不是那种坏女孩，自从我知道是你把我前任那个渣男给揍了之后，我就果断地想和你成为朋友了，赵善喜，你别生我的气了，赵善喜，赵善喜……”

　　那是我难得休憩的一个课间，因为连星星都熠熠生辉的那个夜晚，在与他离别之后，往事一刻也没有停止纠缠，我在辗转反侧之后，终于认命地躺平在床上，盯着空洞的天花板，束手就擒地等待着天亮。所以，在强撑了两节课之后，几乎是在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我一脑门磕在手臂弯里，闷着脸就迷迷糊糊地就坠入了睡眠。

　　四周说话的声音、拖动桌椅的声音、追逐打闹的声音都快速地变得模糊而遥远，心神飘摇着就要安宁地落地时，被一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孜孜不倦地阻碍着，两股势力反复缠斗，转而掷地碎裂。

　　我有些烦躁，就着手臂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我有些无语，见她又要开口，只能抢先说道：“我不生气。”

　　这样的话，可以走了吧。

　　“这样的话，你今天也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吗？”她却是还不死心地在我情绪的边缘试探，是那种被惯着长大的小孩才可以拥有的娇憨和任性妄为，明晃晃地，过于耀眼。

　　但我凭什么要惯着她！

　　“可以。”

　　可是，居然就这样妥协了？

　　当这两个字轻易地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时候，我们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不仅是她觉得不可置信，甚至连我自己都在怀疑刚刚那个声音是否真的来自于我。

　　是还想再见到他吧？后来，在反复的“妥协”中，我不得不承认。

　　之前，没有理由经过那里，也根本不敢经过那里，后来被于成欢强拖着经过了那里，也紧张不安，只是没想到真的能够遇见，直到昨天晚上，真的遇见了……

　　像想戒烟的人，又抽到了一口烟。

　　从前的邻居教授总是举着双手向她美丽的外国妻子保证，“就抽一口，抽完这一口，我就不抽了，戒了，真戒了！”说的时候是认真的，心思也是认真的，可是就只再抽一口，就又戒不掉了。

　　大抵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戒不掉”，我也因而不知道又接受了于成欢多少次和她一起回家的邀请，有时候是去她家写作业，有时候是去吃晚饭，但大多数的时候，我都只是和她一起在一中站下车，然后同她挥手告别。

　　像与许流光在那里相遇的那个晚上一样，我会慢条斯理得甚至有些拖延地经过一中门口的那条马路，可是在那一年后来的时光里，我们却一次都没有再遇到过。

　　可是，我最终还是考进了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