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幻境”正传》一江烟月

34、八（２） 荆楚刺韩

　　八（２）韩楚刺韩

　　幽冥之王，来自幽冥，却是由修行人饲养而成；幽冥之王，是幽冥间的王者，却也是饲主的奴仆。灵界有个“冥火殿”，是四大门派之一，更是邪门之首，“冥火殿”中有一支专修控鬼之术，饲养幽冥王正是其不传之秘。据说幽冥王可以控制幽冥间一切有灵性的东西，但是饲养不易，先要精挑细选一只鬼灵和一具人体，二者融为一体后再炼化人体，所以幽冥王实际上是没有实体的。此后长达两三百年的时间里，饲主必须用无数鬼灵饲养此物，过程既复杂又危险，变数不断，一个弄得不好即会被其反噬。千辛万苦养成后，两个冥幽王还不能王见王，一山不容二虎，一见面就是你死我活……幸亏如此，世间的幽冥王极是少见，大都藏身于灵界的“幽冥涧”，各占一块地盘，不得饲主召唤，轻易不得现身。
　　没想到，竟然在人界见到了“幽冥之王”！
　　好在这个“幽冥王”不象传闻中那么恐怖，应该还没有完全养成。
　　早前的猜测被坐实，君书帖微微色变，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他这边对策尚未想好，幽冥王已经挟身后数米高的阴灵塔一步步踏将过来，它每行一步，四周的死雾就厚实一分，身侧的阴气也浓重一分，招魂幡受其制约，又得不到君书帖的术力支援，给逼得一缩再缩，到最后只剩下三尺长度，再不象刚才那般张扬肆意。
　　紧盯着很快就要走到跟前的幽冥王，君书帖脑子转得风快，脑海间闪现过无数种逃跑方案，又一个个地被否决掉：祝扬的生魂尚不知藏在何处，林肖又身受重伤，就算君家人天生异秉，少有鬼魂近身，但他法力不够，一个人跑不跑得掉尚且难说，哪有本事带着两个人一起逃？
　　牙一咬，硬碰吧──妈的，从来都是小鬼怕君家，就算你在幽冥间称王称霸，想啃君家这根硬骨头？吞下了肚也要叫你吐出来！
　　君书帖站直身体，面无表情地死死盯住正在走近的怪物，心脏狂跳，一双手紧紧握住招魂幡，术力提至顶点，只待怪物走到近前就要全力出击。
　　正值此时，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耳畔响起一个平和的声音：“不要硬碰，利用它的弱点。”
　　非常普通的一句话，君书帖却非常神奇地安下心来，仿佛这声音中包含着有某种很奇异的镇静剂成分。他没有回头去看声音的主人，而是爆发出一声大喝，大喝声中，平举起招魂幡向着怪物猛冲而去──这么要命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腹诽：切，我也知道它有弱点，问题是，要利用得了啊！
　　“幽冥王”的弱点是什么？弱点是不够灵活。
　　幽冥王的力量来自无数死灵，除了长期携带在那件黑袍子里面的“嫡系亡灵”，其它死灵都是就地取材，是一支货真价实的未经训练的杂牌军，配合不可能没问题。偏偏它还好大喜功，动不动就搞出个高大威猛的黑塔出来，岂有灵活之理？
　　不过，人人都知道北极熊没有山猫灵活，你去打一只试试！
　　此时，君书帖平举着招魂幡冲锋，把一只幡当成枪来使。君家的招魂幡是件法宝，再多的死灵它也照单全收，但是幽冥王不是一般的死灵，它法力高强，不输于修行了一两百年的修行人。待到幡子冲到近前，幽冥王抛出一团绿阴阴的阴灵火击向幡子，阴灵之火也是火，招魂幡无论是其本生还是幡中的魂魄，通通怕火，这一下要是击中了，于招魂幡来说，等同于遭受重怆。
　　看见阴灵火的时候，君书帖与幽冥王近在咫尺，任谁都不相信他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移开招魂幡躲过灵火，他也确实躲不过，所以他继续冲锋，在灵火袭到的那一刻他手上的招魂幡突然缩小，眨眼间回复成原来的一尺五寸，轻易地避开了火焰。
　　幡子变了形，君书帖的冲锋却没有停止，以己之躯代替幡子迎向灵火，阴灵火触身的瞬间，身体四周爆出一圈护身罡气，击灭所有来犯之敌。此时的君书帖已经全速冲到幽冥王面前，幽冥王伸出双手想要把他钳制于掌心，不料君小三异常灵活，从他的双掌间一穿而过，其后迅速飞升，自它头顶一跃而过，在越过的那一刹那正反各踢一脚，竟是生生把幽冥王背上的死灵塔踢掉了一个小角……
　　君书帖此招正是利用了幽冥王不够灵活的弱点，但如果只他一人，这一招他是万万不敢用的，因为就算躲开了幽冥王的正面攻击跃过怪物头顶，跃过之后，正是他力竭之时，这个时候若是遭遇反击，他的下场只怕比刚才的林肖还要不如。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踢了幽冥王两脚，这两脚起码踢掉上千个死灵，幽冥王却顾不得报仇，只因为它的面前，正站着一个强悍得不得了的超级天才──韩下尘！
　　伍柳门与老君家明面上井水河水两不犯，暗地里却是激流暗涌钩心斗角，他就那么肯定韩下尘会帮他收拾残局？天晓得君三公子哪里来的信心！
　　算他运气，韩下尘确实没有袖手旁观，君书帖跃起的那一刻已然出手，但见他长身玉立，竹笛横吹，一串串音符自笛中飘散而出，清心明净，如同一只张无形的大网，向着幽冥间的王者当头罩下。
　　净心笛并非杀着，想来一只幽冥王还入了伍柳门这位新生代中坚人物的法眼，他的目的不过是帮君家小三困住幽冥王，让后生小辈多个练手的机会。
　　燥动暴虐的死灵在笛声的安抚下归于平静，幽冥王再也顾不得君家小子的骚扰，全力迎战强敌，四周阴气四合，它的手上多出个佛家法器“金刚铃”。铃声流转，传出来的声音却不含一丝一毫的佛门慈悲，反倒带着撕心裂肺的死灵哭泣和无边无际的忧心怨气，竟是说不出的伤绝悲情，让人听了只觉得了无生趣，悲伤寂寞如无边苦海，滚滚袭来，忍不住想要放声痛哭……一时间，极致的悲苦渗杂进清灵的笛声之中……
　　君家所习不是道家法门，无论是净化之笛还是慑心之铃，都对君书帖无甚影响，但他心底却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自己却全然不知情……怎么回事？
　　问题刚刚在他脑子里隐隐现出一点影子，就象突发地震一般，地面一阵晃动，两只利箭穿破死雾从天而降，箭上鸣声阵阵，挟风裹雷，以雷霆之势奔袭韩下尘的前胸和后背；风雷声中，四个人突然破雾而出现身于半空，人人手上一把三尺青锋，身体尚在数米之外，剑上青芒已经离剑而去，当真是快如闪电疾如流星，以追光之速堵住韩下尘前后左右的所有退路；与此同时，地面之下也是一阵骚动，一把短镰破土而出，直取韩下尘双足，失魂的祝扬竟也在此时复活，手上现出一串缠魂珠，他动作极其小心，十数粒珠子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偷偷袭向韩下尘……
　　君书帖直觉过人，跃过怪物时心生惶惑情知事情有变，当即凌空转身，正好看到两只飞箭和四只剑芒长途奔袭，上有天剑，下有土行，空中响着幽冥王的揪心法铃，近处还有个“祝扬”悄悄弹出缠魂珠……所有人和鬼的目标只有一个──韩下尘！
　　最可怕的，是个个都是高手……眼前这场景，当真是惊心动魄凶险万分！
　　好个韩下尘，凌危不乱，飞箭现身的第一时间双眼微微眯了眯，一丝精光爆射而出，亮若闪电，转瞬即逝，也不知他捣的什么鬼，所有凶器好似都给什么东西阻了阻，出现了不到万分之一秒的停顿……
　　君书帖见此情形，在他脑子运转开来之前，已经吼出一声“当心背后”，原本应该灯枯油竭的身体猛然间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整个人如同飞蛾般扑入战团，手上招魂幡直取幽冥王。
　　君书帖这一击威力惊人，招魂幡并未变大，却给他带出了隐隐的风雷之声，力量超越了极致，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幽冥王比他功力高出不知多少倍，竟是没有避开，招魂幡一插到底，幡头上的珠子从接触到阴灵塔开始，亮如火焰，一路发出劈劈啪啪的爆破之声，君书帖握着它冲入阴灵塔冲入黑袍又冲过黑袍里的无数阴灵……一路过关斩将直至通关而出，竟是把个幽冥王来了个前后洞穿，生生在他身上开了个大洞，从胸膛一直拉到下腹，数万亡魂被招魂幡收入幡中，四周浓厚成混沌之气的黑雾倾刻间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在他入身的那一刻，幽冥王金铃坠地，待到他穿胸而出，阴灵塔倾刻塌毁，幽冥王发出一声惨烈之极的痛苦呼嚎，呼嚎声中但见它带着胸腹间那个斗大的黑洞，掉转身，以令人震惊的速度和力量，就那么非常孬种非常恬不知耻地、而且还是非常生猛非常暴烈地……冲入黑暗，一路横冲直闯撞断无数树木，就此逃跑了！
　　击败“幽冥之王”，哪怕这个王者成分不足火侯未到，也足以傲视整个修灵界的小字辈，特别是他还是以如此骠悍如此恐怖的方式一招退敌，韩下尘在他这个年纪也未必做得到。但是此时此刻，君家小三无遐品尝胜利果实，事实上，他的麻烦大了。
　　刚才他太愤怒了，当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是无遐思考他到底在愤怒着什么、又为什么会那么愤怒的，但是，实实在在的说，正是凭着那股子冲天怒气，他才会以招魂幡开路，整个人从幽冥王身体里一穿而过，幽冥王给他几乎对穿成两半，竟是就此被他以这种莫名其妙不可思议的方式打跑了！这个结果，在他猛冲过去的那一刻，是绝对没有预料到的──君家的这个三公子，其实是个不太喜欢动脑筋的人，小时候是如此，人长大了，平时还好，好象多了几分理性，但是一到气极了的时候，就又回复成那种不凭脑子但凭直觉的原生态，没见他长进多少。
　　而现在，穿出了幽冥王身体，照理说他可以停下来发发呆思考思考了，可是不成，他用力太猛，现在收不住势，竟是不偏不斜地冲着韩下尘所处的方位猛撞过去──不得不承认，人界科学家们的很多理论一样适用于修灵界，比如物质不灭，比如能量守恒，再比如，惯性！
　　照道理，撞上韩下尘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现在不成，现在的韩下尘，就是一个活靶子，所有人的靶子，两只天箭，四道剑芒，一个土行，还有一串幽灵缠魂珠……跑他那里去等同于奔赴核弹下的广岛长崎！
　　可是不行啊，他收不住势头，身上那股力量好象根本不归他支派，完全收势不住，天晓得他刚才是怎么“冲破幽冥王”的……
　　幸好每到这种要命的时候，君小三的脑子绝对不会短路，不但不短路，还特别好用，他明白现在不是大叫救命的时候，叫了也不会有人管他，所以只好自救，当下想也不想，一串火球出手，目标正前方，也就是韩下尘背后的那只天箭──既然逃不出去，就只好拼命了，干掉一个，危险就少一分。
　　情急之下，君书帖再次超水平发挥，虽然这次“超”得没有那么夸张，但他的火球还是正中天箭，拦截下来绝无可能，好歹缓了缓箭上之力，替韩下尘也是替他自己挡了一挡。同时他还不忘随手击碎“祝扬”偷袭的那串缠魂珠──偷袭的精髓在于“偷”，偷袭者怕被察觉没敢多加法力，就此被君书帖这只菜鸟给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再然后，君书帖只看到一只鸣箭携着一只剑芒迎面而来，箭上雷声震耳，芒上的青光铺天盖地，亮如白昼，于是他就在这风雷声中剑芒光里，非常合乎时宜地……非常合乎他菜鸟水平地……华丽丽地……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