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幻境”正传》一江烟月

26、六（３） 师长教诲

　　六（３）师长教诲

　　看见季云枫湿淋淋地半跪在地上，韩下尘说了句“起来吧，先把衣衫弄干”，伍柳门下的两个小子这才不声不响地起身站到旁边，化作两枝壁花。
　　韩下尘转向君书帖：“这位想必是君家的三公子？”
　　“晚辈君书帖，不知先生贵姓？”君书帖抱拳低头，上身前躬３０度，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态度不卑不亢，举止从容自如，颇有点败而不馁的名家风范──这几年他在西方很是招惹过几个大人物，吃瘪的经验丰富，刚才那点狼狈还不至于打击到他强悍的承受力。
　　“伍柳门，韩下尘。”
　　君小三马上按规矩再次行礼：“晚辈见过韩先生。”
　　对于其他门派的长辈灵界有两种称呼：前辈，或者先生，先生比前辈要疏远很多。君家与伍柳没啥交情（过节倒是不少），是以君书帖毫不犹豫地挑了“先生”。
　　韩下尘点头回礼：“三公子好厉害的幻术。当年君家先辈幻化天下，可惜韩某晚生数百年，无缘得见，好在今日有幸结识君家幻术的后起之秀。”
　　“韩先生过奖。”君书帖又是一礼。
　　“听闻三公子刚自海外归来，以三公子今日的出手，‘前十榜’想必又要重排了。”
　　“韩先生谬赞，晚辈比之季兄多有不如，进‘前十’绝无可能。”君书帖躬身再行一礼，他行礼行得快要冒火了，不是他追星，更不是他尊师重道，是灵界冥顽不化，至今未曾经历“新文化运动”，臭规矩太多。
　　韩下尘把他的不耐烦看在眼里，眼底隐隐现出笑意：“看来三公子是信不过我这个‘先生’的眼光？”
　　“晚辈不敢。”被迫再行一礼。
　　韩下尘眼底的笑意愈加浓厚：“韩某可以保证，你既有本事骗得云枫以为你毁了他的‘红枫帖’，今夜过后，灵界定会知晓君三公子的大名。”
　　在场诸君通通呆掉。
　　“骗得”？
　　“红枫帖”没毁？
　　可是……可是……明明是亲眼所见啊……
　　君小三呆了一呆，审时度事，当即认清形式，就象变戏法一样手中多出一件东西，不是那张对折起来的“红枫帖”又是什么？
　　他把帖子递还给季云枫，附上一句“季兄不好意思，刚才火太大，我怕帖子被烧毁，先替你收了起来”。季云枫身上干了，一张脸却几乎拧得出水，沉着脸收下贴子，估计心里面早给气得吐血，嘴上却不得不回答一句“多谢三公子想得周到”。
　　然后君小三向韩下尘又行一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一直想还给季兄的，可惜没有找到机会。”
　　“我明白。”韩下尘点头，神情认真言辞温和，一派师长风范，只有眼底那丝笑意暴露了这位师长此时的无良心态，“你先释放出幻影袭击帖子，幻影在击中帖子的一刹那与之对换，然后在云枫面前变干风化，让他误以为被毁的是帖子。与此同时，你幻化出一股黑烟，依凭黑烟为掩护取走帖子，当时所有人都震憾于‘红枫帖被毁’，注意力全在幻影身上，无暇顾及那股黑烟，是故被你轻松蒙敝了过去。”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在心底“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韩下尘顿了顿，貌似对君家小三既僵且硬的面部表情非常满意，继续往下说去：“我猜选择黑烟，一则是你需要一个掩体，二则也是因为你不了解‘红枫帖’，所以你让它慢慢飞到手中，在飞行过程中确定它无害，方才收下。不知我猜得对与不对？……三公子能在片刻间想出如此缜密的掉包计，幻术运用得几可乱真，若不是我功力高出你许多，只怕也要着道……小小年纪有此成就，了不起啊，君家有幸，君家幻术，后继有人。”
　　“韩先生有所不知，此次实属侥幸，是季兄承让，若是先生来迟一步，晚辈就要落败了。”
　　此言一出，旁边林肖猛眨眼睛，季云枫则是牙关紧咬气得想要揍人──严格说来，他二人并未分出胜负，季云枫落了下风却未必没有翻本的机会，但从此以后，只怕人人都要说君家小三打败了伍柳云枫，他能不气？……他却不知，君书帖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比他好。
　　君书帖着实被噎了一口，郁卒异常，不得不把已经到手的法器物归原主，已经够倒霉的，现在还不得不洗耳聆听罪魁祸首的教训，他能不郁闷嘛。偏生不管多么的不乐意，都只有行礼的份儿，更加郁闷，心中忍不住大骂“我操，师长夸奖一句，就要行礼一次，这他妈的都是谁定下的臭规矩”。
　　想他君三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陌生人眼里从来都是个行云流水般的潇洒人物，什么时候这么粗鲁过？无奈自从见了这个韩下尘，他就一直在吃瘪。就算他以前吃瘪经验多多，可这种一边吃瘪还一边行礼至谢的事情，却是从来不曾有过，能不骂娘嘛。
　　幸好韩下尘貌似玩够了，放了他一马，淡淡道：“我倒觉得我若是再不出手，你们两个就准备烧楼了。”
　　“……”
　　君小三无言，一来这是事实，二来他对这个韩神话感觉大坏，打定主意对他的一切指控都置之不理，只作耳旁风。

　　韩下尘一笑过后转向林肖，夜色下浓雾中的这出好戏，终于换角了。
　　韩林二人一问一答，君小三很快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为与凌霄之名谐音，闹出了笑话，伍柳门“云”字辈的几个小子于是找到林肖，“请”其改名。林肖是谁啊？岂会乖乖吃个哑巴亏？半个多月前摸进伍柳门的大本营凤南山，在韩下尘的住所“重樱阁”里胡闹了一通，还顺手偷走了凌霄的一颗夜明珠……想他区区一只三百岁的狐狸精，天晓得他是如何做到的！
　　凌霄何许人也？
　　凌霄就是那些神仙娃娃中的一员，父母都是上仙。此女原本没有什么名气，直到一年前韩下尘订婚，未婚妻就是这位天之娇女，凌霄之名才在一夜之间红遍灵界的大江南北，而狐狸林肖的倒霉日子，大概也是始于彼时──听韩下尘解释说凌霄对几个师侄的所做所为并不知情，君书帖暗自撇嘴：没有明着鼓励还有可能，“毫不知情”？谁信！
　　不过这只狐狸精也是有病，夜明珠在人界大名鼎鼎，在灵界它就一珠子，不能吃不能用，于修行毫无帮助，更不是法宝，打架斗法的时候半点忙帮不上，只能挂在房中增加点情调，功用跟只蜡烛差不多……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冒了那么大的险，就为了偷颗夜明珠……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更加有病的是，当韩下尘温言说出那粒珠子是凌霄父母所赐对她意义非凡，希望林肖能够归还的时候，林狐狸居然脑袋一偏眉头微颦，神态无辜之极：“抱歉韩先生，不是我不还哈，是这些天被您两个师侄追得太紧，路上弄丢了，我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君书帖脑子里立时蹦出一句“死猪不怕开水烫”，当下心情大好，手抚额头，差点没笑出声来。
　　听了林肖的无赖言辞，韩下尘也不生气，眼风淡淡扫过旁边幸灾乐祸的君家小三，依旧温言说道：“那粒珠子于霄儿意义特殊，还是找到比较好。既然何处丢失的林公子想不起来了，何不随韩某回凤南住上一阵子，总有想起的那一天，对不对？”
　　君书帖心情再次变糟，这盆开水现在淋到他头上来了──伍柳门全都吃错药了吗？为了粒破珠子没完没了！
　　再是心不甘情不愿，这个时候也只有开口：“韩先生可不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念他初犯，下不为例？实不相瞒，晚辈和他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实在没有时间走一趟凤南山。”
　　言辞恭敬，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跟林肖一样无赖：不去不去就不去，你韩下尘又不是季云枫，总不会为了粒破珠子也跟我打一架？哼，你要不怕人说你以大欺小，不怕君家人找你麻烦，就出手吧，反正我是小辈我易脆，你就看着办吧！
　　他这边算盘打得好，人韩下尘根本不接招：“君三公子这么说，是想让下尘看在你的面上，揭过此事？”
　　这是个坑，大坑，不能跳──欠季云枫跟欠韩下尘，能一样嘛？同样十万款，欠银行的好说，如果欠下的是□□的高利贷，那不是找死嘛！
　　小君三脑门儿上有点冒汗了，他没想到韩下尘如此直接，你是师长好不好，作师长的，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这个时候要送高帽：“晚辈尚有自知之明，晚辈哪来那么大的面子？只是想着韩先生是前辈高人，大人大量，怎会与我等小辈计较。”
　　“要是我说就凭三公子掉换红枫帖的那手幻术，面子已经足够了呢？”韩下尘笑语吟吟，根本不接他的高帽子，摆明了今天就是要敲这根竹杠。
　　一阵沉默。
　　然后：“承蒙夸奖，君三受宠若惊。既如此，还请韩先生……就此揭过此事。”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接也得接，除非他想挑战韩下尘──妈的林肖，你这只该死的狐狸，迟早要剥了你的皮！
　　韩下尘含笑点头：“有三公子你这样的朋友，林公子很幸运，夜明珠韩某就送给三公子了。我保证，伍柳门中再不会有人重提改名之事。”
　　韩下尘说到此略一停顿，隐去脸上笑容，看了眼旁边一脸霉气的季云枫，目光扫回目标达成却毫无喜色的君家小三，又缓缓说道：“不过，今晚你和云枫无视‘清凉山公约’，为了区区小事在人界大打出手，甚至用到杀伤术法，不但危及你们自身性命，也置这岛上所有生灵于不顾，该当何种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