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幻境”正传》一江烟月

2、一（２） 幽灵酒吧

　　一（２）幽灵酒吧

　　段林刚打开后院门，就看到了那个静立于寒风中的修长身影。
　　与正门的古色古香相比，后街又是一番景象。门外有一条小径，小径那边是一道两米宽的绿化带，修剪得十分整齐的常绿灌木丛中点缀着几簇迎春几株垂柳，初春时节，迎春花风中摇曳，垂柳枝上也抽出了淡淡的嫩绿幼芽，宽阔的护城河便在这些深深浅浅的绿色外面，缓缓地流淌着……
　　男子站在绿化带外边，立在护栏前注视着脚下的河水，听见动静，侧转身回头看他。
　　虽然只隔了几米的距离，段林却突然间没了勇气──这个年轻男人，远观和近看，是很不一样的。远观就象在看一幅画，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可站在如此之近的地方，五官还是那副五官，眉眼间却多了疏离淡然，一身寻常衣裤愣是让他穿出了清逸贵胄之气，让段林这个草根娃陡然间生出了“此人遥不可及”的惶惑之感。
　　段林的脸皮向来不薄，更不是书呆子，可是今天，看着男子亮如寒星的褐色双眸，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退回院中，关上院门，愣了半晌后摇摇头，自我安慰说算了，不急在一时，说不定还是个骗子，等一等再说吧……

　　没能与“君三公子”达上线，段林在家蒙头大睡了一觉，傍晚时分怏怏地出了门。他晚上有个家教，是个心智未开的混小子，父母太操心，大年初六就让开工，正好段林对金钱也比较执着，乐得多挣点钱。
　　从混小子家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这一片距Ｔ大不远，大学没开学，寒冷的街头行人稀少，段林紧紧身上的防寒服，把个单车蹬得飞快，想着早点躲回家去。
　　车到拐角处，黑暗中冲出来几个人，幸好段林反应及时，第一时间弃车跃开，没给摔个七荤八素。
　　肇事者一共四个人，二十出头，标准混混模样，看着他叫：“就是这个孙子，操家伙一起上啊。”
　　段林一看阵式不对，撒开脚丫子就跑。
　　一通狂奔，直跑了两条街也没能甩掉后边的追兵，好在他速度比对方快，拉出了十来米的距离。段林一看不行，他是典型的爆发力出众却耐力有限，老是甩不开敌人迟早会被追上，四下一张望有了主意，飞快地冲进玉书巷。
　　玉书巷是本市刚刚兴起的酒吧一条街，刚过完年，今晚的人气不旺，不过街上好歹有些人影，比其它地方要热闹很多。段林蹿入巷子后减速，快步走过街口那间慢吧，左右看了看，很好，没人注意，拉开第二间酒吧的玻璃门，闪身进入吧内。
　　几个追兵追到，只看到段林的身形一闪，凭空没了踪影。
　　“怪了，我眼花啦？”
　　“人呢？明明看到那个孙子就在这个地方……”
　　“我也看到了，总不会跳房顶上了？”
　　几个人抬起脑袋望天，这条街在几年前的那场大火中化为乌有，两年前重建，沿街的店面一律两层，仿古风格，房顶距地面足足有七八米高，人蹦得上去才是怪事。

　　不提街上几个混混的困惑，酒吧内段林透过玻璃门看着门外的无头苍蝇，笑得非常欠扁。
　　“小段啊，总听你吹你能打，你就是这么‘能打’的？”
　　段林嫩脸一红，他是比较能打，不过今天以一敌四，不是我军太弱，是敌军太多，蠢蛋才会硬吃一个眼前亏。当即摆出个英雄气慨，义正严辞：“我堂堂名校学生，哪能跟几个流氓一般见识，咱要走法治的道路，法治，明白吧……”
　　“法治个Ｐ，有法治老子还呆这儿。”周青一拍他脑袋，无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进入吧台。
　　“嗨，我说周师兄，你不是研究生就要毕业了？你是高级知识分子呢，高知不能骂脏话……”段林不依不饶，紧跟着周青走进酒吧。
　　这间酒吧不算小，风格却着实古怪，酒吧中央放着十来张小桌子，靠墙一溜小隔间，隔间里边面对面放着两张双人沙发，中间一个细长茶几，没有门，只用一些高大的盆栽遮着挡着，正是前些年酒吧刚现身古城时的“小包箱”调调……
　　本来这些都还正常，若是伴上舒缓的钢琴曲，也勉强算得上慢吧一间。可是，非常非常不正常的是，吧台正前方多出一个火塘，火塘建在地面之上，离地两尺，砖石结构，三尺长两尺宽，上边架着铁架子，四周围着六七张椅子。整个酒吧没有电灯，挂在墙上的十来个灯笼也没点燃，除了吧台上燃着的一个三只蜡烛的大烛台，就只有来自火塘里的那点光亮，看样子火塘刚刚点燃，偌大一个酒吧黑咕隆咚的。
　　这里不但没电灯，还没暖气，室内温度竟是比室外还要低上几分，饶是段林刚刚经历完长跑冲刺，也觉得寒意袭人，当即熟门熟路地来到火塘前面，把手拿到火上烘烤，发现火力不旺，切了一声，掉头去了吧台，向周青感慨：“一个客人没有，这么冷清，看样子今天的生意不会好啊。”
　　“这阵子的生意都不好，大过年的，谁往酒吧跑。”周青回答。
　　段林继续感慨：“幸好你们不用担心生意，反正不交房租，这种日子也蛮减压的……”
　　吧台内一个年轻人正借着烛光看帐本，听了他的话慢慢抬起头，段林只见到面前升起一张酷哥脸，脸上毫无表情，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死盯着自己。
　　段林擦擦额头的冷汗，不敢往下说了：“那个，小伍哥，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啪”的一声，一杯啤洒放在他面前，是周青：“小朋友不要乱说话。”
　　段林连连点头，赶忙去端啤酒，手指都快触到杯子了，酒杯却给对面的小伍抓了过去，冷冰冰地甩出一句话：“未成年人不准喝酒。”
　　靠，我都二十岁了！
　　段林心里面狂吐槽，瞄瞄小伍阴沉沉的脸色，终于只有看着啤酒吞口水。

　　一阵脆生生的铃声响起，酒吧的玻璃门打开，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俊美女的靓丽。
　　小伍终于放过段林，走向大门：“欢迎光临，这边请。”非常之彬彬有礼。
　　段林郁闷不已，哭丧着脸问周青：“为什么小伍对我总是那么凶，对别的顾客总是那么好？”
　　“因为你不是顾客。”
　　“因为你不可爱。”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一句是周青，后一句来自一个三十来岁的落拓男人，此人刚从吧台左手边的楼梯口走出来。
　　周青不待男人开口，把刚才那杯啤酒推到男人面前，男人眼睛瞪圆：“不是吧周青，就给我喝这个，你不是还有XO……”
　　周青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知足吧你，今天小伍心情不好，再叽叽歪歪连这个都没得喝。”
　　“为啥，为啥……”小段同学郁闷之情一扫而光，双眼开始放光。
　　周青正要开口，黑暗中又走出一个小子，小子十四五岁年纪，眉眼还算清秀，脸上表情却跟个小糊涂蛋似的，睡眼惺忪，摇摇摆摆晃到吧台前，半个身子倚到吧台上，跟没了骨头似的。
　　小糊涂蛋姿式不佳人却极有礼貌，先对落拓男人道了声“齐大哥好”，又问候段林说“段哥你来啦”，再转向周青：“周哥，今天我干啥？”
　　周青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哭笑不得：“算了算了，今天没你事，回去继续睡觉。”
　　小糊涂蛋点点头，哦了一声，非常听话地准备离开，不过左脚迈出半步后又缩了回来：“周大哥你还是找点事情给我做吧，小伍哥这两天好凶……”
　　“你说谁好凶？”
　　糊涂蛋一激灵，身体一蹿就消失在了落拓的“齐大哥”身后，动若脱免啊，看样子是彻底醒了。
　　“客人要两只烤鸡，还不快去。”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话，小伍再不搭理人，阴着脸进吧台里面劈劈啪啪一阵忙，很快端了酒水离开。
　　小伍忙活的时候，吧台内外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等到他重新隐进阴影之中，一个个才相顾咂舌。
　　段林抓紧时间旧事重提：“谁惹他了？”
　　周青瞄了瞄远处阴影里的事主：“明天是他女朋友的生日。”
　　看到眼睛瞬间瞪圆的某同学，周青变了脸色，连忙又补上一句：“这事知道就成，不准问东问西。”
　　小段同学扁扁嘴，小糊涂蛋一头雾水，落拓男人却是一阵沉默，端起酒，嘴里轻叹一声：“又是一年了啊……”
　　又是一年花正好
　　又是一年梦未凋
　　又是一年风仍轻盈
　　又是一年，又是一年……
　　相思仍然未了
　　……
　　落拓男人晃着酒杯轻轻哼起歌，段林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曲调很优美，不知为何，却听得一阵阵心酸。